第十五章 烧烤

　　“今天回来晚了嘛。”Y站在打开的房门后，笑眯眯地看着O。一阵幽兰般的香味迎面而来，O原本复杂紧绷的心一下松弛下来。
　　“也没晚多久吧。”O抬表看了下，“才七点半，而且今天和你说了不回来吃。”他和乔雅见面前发了信息给Y，当时她回复的还是一个鬼脸。
　　“今天心情如何。”Y有点得意洋洋的样子。
　　O走进房间，看了下客厅理得整整齐齐，书房的门开着。
　　“这是你的。”O脱了口罩坐在客厅，拿出乔雅给他的身份证、手机和银行卡。
　　“是杨克烈还是乔雅？”
　　“杨克烈是洗衣店那个男的？”O想起她说的一男一女再找她。
　　“嗯，他是我一个堂哥。”Y接过身份证、手机和银行卡，看也不看把身份证和银行卡塞进宽松裤兜里。
　　“是乔雅，她也是你亲戚吗？”O这才发现她今天穿着那天去网吧接她的衣服。
　　“她是陆国盛的私人助理。”Y走去书房，走出来时手里拿出个充电器，把手机连在了充电器插头上，又把充电器插在餐桌边墙面的插座上。
　　“那你是盛元集团陆国盛的？”
　　“他应该算是我爸爸吧。”Y的手机屏幕亮了。
　　她虽然用了“应该”两字，但也算是承认了自己和陆国盛的关系。
　　“别和我说你身世坎坷。”
　　Y噗嗤一笑，“你想听吗？”
　　O摇了摇头，“我只想说声谢谢你，帮我处理了公司的麻烦事。”
　　“这对他来说，只是徒手之劳，只要乔雅见你了，那就是事情都解决了。”Y眼前的手机传来叮叮当当一阵信息涌入的铃声。
　　“那几张信用卡，乔雅说让你绑在手机上，这样用的时候不需要带着。”
　　“不绑，反正没钱了他们会找到我。”Y继续埋头在看手机上的信息。
　　“就像今天这样？”
　　“嗯。”Y抬起头冲他挤了挤眼睛，“不是还有你吗，也一直在找我。”
　　那一瞬间，O心神荡漾起来，仿佛又看见了S，夏日晚上在弄堂里纳凉，也是这么对他挤了挤眼睛问他要不要坐到她身边一起玩。
　　“你为什么要找我？”Y突然停了下来，眼睛望向坐在餐桌边沙发上的O。
　　O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目光，“你那个堂哥不是让我帮忙找你吗。”
　　“不是，我记起来，之前你可是加了我好友了。”
　　“好像有点不记得了。”O支吾了一会，准备起身朝卧室去了。
　　“哦，对了，既然乔雅找到你了，那我今晚就回去了。”Y又低头摆弄起手机来。
　　“今天就走了？”
　　“嗯，总不见得等你前妻回来看到家里还住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那多不好。”Y抿嘴笑着。
　　“你去哪住？”明天岳父手术，他无论如何得去一次医院，目前也只能确认太太今晚肯定不会回来，要是太太真的回来，那真的说不清楚，毕竟这房子还是在太太名下，总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
　　“不用担心，他们都会安排的。”
　　“乔雅他们？”
　　“嗯，对了，你得送我一下，我一点盘缠没有了。”
　　“那是自然，去洗衣店？”O也只知道她在洗衣店工作。
　　“你让我睡洗衣店吗？”Y的视线离开了手机，站起身来，“在你回来之前，我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走了，刚才我给乔雅发了信息，让她准备来接我。”
　　“是这样啊。”O点了点头，看来乔雅的主要工作就是伺候这个陆家大小姐。他心里有很多困惑，但此刻却并不急于去问。
　　“在此之前，你还得陪我去吃个饭。”
　　“哦？”O拍了拍脑袋，“你也没吃饭吧。”
　　“我总不能不辞而别吧？这顿告别餐我请。”Y拍了拍宽松裤的裤兜，那里装着刚才O给她的信用卡。
　　“那我得准备下。”O朝卧室走了进去。
　　“你准备什么？”Y跟进了卧室。
　　“大小姐的宴席，总要穿的正式一点吧。”O打开了卧室衣橱的门，赫然看见那件挂着的H牌衬衣。
　　“哎呀，别准备了，就这样挺帅的。”
　　O转头看Y身上穿的是那天那件白色短袖，“真的就这样可以？”他指了指身上的灰色衬衣和西裤。
　　“这件衣服不是那天你要单取的衬衫吧。”Y突然问道。
　　“哦，不是。”O瞄了一眼柜子里的H牌衬衫。
　　“嗯。”Y认真地点了点头。
　　Y站在鞋架边，手里还提着那个耐克包，唯一和之前不一样的是没戴帽子，一头秀发搭在肩头，除了戴着口罩的部分外，脸颊，脖颈的肌肤白皙动人，深蓝色的宽松裤角恰好把左脚那个灰琥珀挂件遮住了。
　　“你先下楼，出了小区，到路口等我。”
　　Y按照O的嘱咐开门走了出去。
　　关门前，O又仔细看了下书房，除了空气里弥散的香味，没有人住过的痕迹，他把书房的窗和客厅阳台的窗户都打开了。
　　等O出了公寓大门，刚走到小区外的路口时，一辆保时捷闪着车头灯刷的开到他面前。
　　驾驶座的车窗摇了下来，乔雅戴着墨镜一动不动坐着，手摆在方向盘上盯着前面看着。
　　后座的门被打开了，“进来。”
　　是Y的声音。
　　O俯身钻进了车内。
　　刚一坐下，乔雅猛地踩了油门，保时捷一下窜了出去。
　　“去哪？”O看见乔雅在后视镜里瞄了他一眼。
　　后座很宽敞，Y手里还在翻弄着手机。
　　“吃饭。”Y看也没看他一眼，简短地回答道。
　　三个人默不作声地坐着，车里放着熟悉又叫不出名的古典交响乐。
　　见没有说话的气氛，O索性闭上眼睛，悠然地听起古典音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从一条宽阔的马路拐入一条单向行驶的巷子，又朝前开了一百多米，停了下来。
　　“前面就是了，我在这里停车，你们进去吧。”乔雅的声音冷冷地，但非常有磁性。
　　O和Y下了车。
　　这是一片老式的住宅区，巷子前面不远可以看见一个竖着的招牌，门口摆着很多摊位，坐着不少人，是个烧烤摊。
　　“就这里了。欢迎品尝我最爱的串串。”等找了一个空着的坐位，两人落座后，Y欢快地拍起手来。
　　店铺不大，店里面的座位还空了不少，但外面的桌子有十来桌只剩下两张空桌了，在疫情期间能有这个客座率已经相当不错了。
　　“海螺、黄蚬子、带子、海肠、蛏子，各来二十个，”Y报的全是海鲜，“板筋，筋皮，要五十个。”她看了一眼O，“这家烤海鲜很地道，还有就是板筋好吃，一定要尝一下，再来鸡爪、鸡胗和牛羊小串，嗯，都各来二十个。”她又转头和伙计说着。随后有点了烤玉米、蘑菇、洋葱之类的蔬菜，叫了二瓶啤酒。
　　“三个人吃不下这么多吧。”简直是饿鬼投胎，O心里想着。
　　“哪有三个人，不就是我们俩吗。”Y拍了拍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乔雅不吃吗？”
　　“她不会来吃的。”
　　“你问过她了？”
　　“没有，我们吃我们的，她就在附近，我们一直在她视线范围内。”Y早就等不及了，拿起伙计刚端上几碟牛羊小串便吃了起来。
　　O环视了下四周，除了边上几桌吃饭喝酒的男男女女，看不到乔雅的身影。
　　这时他的手机在桌上振动了一下，他点开手机屏保，是K发来的信息，一连好几条，这一路出来一直没看手机。
　　“这会说话方便吗？”收到信息的时间是八点，是他离开公寓不久后。他这才想起回家路上答应晚一点和K联系的。
　　“今天的事真太意外了，你做了副经理，也算我们苦尽甘来了。”
　　“真想现在在你身边。”
　　又隔了几分钟，“我想你了。”
　　“你现在在干吗，有想我吗？”
　　最后一条信息，“我和我妈说了你，她说想见见你。”
　　看到这一条，O一下坐直了身体，“你和你妈说了？”他回了一条信息。
　　“怎么了，有事情？”桌对面的Y嘴里还嚼着刚端上来的板筋。
　　“没事，公司的事。”O应付道。
　　“来，我们，”Y给自己和O的杯子都倒满了啤酒，举起手里的杯子，“对了，我是叫你叔叔还是什么？”
　　“哪来的叔叔。”O又好气又好笑的端起杯子。
　　“老区，对，就叫老区吧。”Y嘻嘻笑着，和O的杯子碰了一下，“谢谢你在梅花肆虐的晚上收留我。”
　　“那我又要怎么谢你。”
　　“谢谢我请你吃串呗。”Y咯咯笑着。
　　“就说了你对我很好。”手机又振动了下，还是K的信息。
　　“不是说了要好好商量一下的吗？”干了杯中的啤酒，O回复了K，心里不禁烦躁起来。
　　“你那么在意让我妈知道吗？”K的话里明显流露出不快来，“方便接电话吗？”
　　“我在外面和人吃饭。”他回了一条。
　　“要去回个电话吗？”Y望着他。
　　“不用。”K把手机扔在边上，拿起一串板筋放在嘴里。
　　“好吃吧。”Y笑眯眯看着他。
　　“嗯。”确实很香，可嚼着好费劲，O心里想着，但脸上做出夸张的表情，“非常好吃。”
　　Y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下手机，便把电话挂断了。
　　“你怎么会在洗衣店工作。”O不经意地问道。
　　“我想在哪工作都行。”Y抬头望向头顶的夜空，“我大学刚毕业，陆国盛对我说想做什么工作都行，我偏偏不工作，我不想用他的钱。没多久，我老家的堂哥来N市开洗衣店，就是你见过的那个，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我就帮我堂哥经营洗衣店了，洗衣店的收入不够花了，就刷他给的银行卡。”她喝了一口啤酒，“不过我说了，那些钱我是一定会还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那个堂哥是受他指使来这开店的，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于是你逃走了？”
　　“也不算逃吧，就是借着看演唱会，想出去透透气，在A市回来的路上，我就想着不想回洗衣店工作了，我想流浪一阵，不想他们整天跟着我。”她又昂头喝了一杯。
　　“再不让他们找到，你就要露宿街头了。”O的手机还在振动。
　　“你不是出现了吗。所以呀，本姑娘福大命大。”Y指了指O，“要不是为了帮你，我不会回去。”
　　“那还是我不好。”
　　“老区，说实话，我一度怀疑你是他们派来的，不过，我仔细回想了下，觉得没有这可能。”烧烤店的人开始多了起来，现在是夜市了，她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
　　“为什么没可能。”O接着她的话问。
　　“因为自你开始来洗衣店送衣服，每次见到你，总觉得你的眼神和其他顾客不一样。”这时Y的手机又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又挂断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O没想到她观察这么仔细。
　　“就是，你吧，”Y的电话铃又响了，她接起了电话，“你干嘛。”
　　周围声音很嘈杂，O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
　　“我在外面吃饭。”Y挂断了电话，她对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很不耐烦。
　　“你吧，看我的眼神，像是在找什么人。”
　　“找什么人？”他想起第一次看见Y在洗衣店时，真的仿佛看到了S的影子。
　　“我还想问你呢。”
　　周围满是食物烧烤的味道，但O还是能在这杂乱的味道中闻到Y身上的那股独特的香味。
　　Y电话再次响起。
　　“我在和人吃饭，烧烤，和一个男的。”她又掐断了电话。
　　“没事吧。”
　　“没事，我同学。”
　　“男朋友吧。”O说着这话，心里却一阵异样。
　　“你手机，也又振动了。”Y指着桌上O的手机呵呵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