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房山之战（下）

　　站在营帐中的段秀实，看着重伤在床的李嗣业，长长叹了口气。这已经不是李嗣业第一次受重伤了。与其他军中大将不同，李嗣业武勇过人，打仗向来喜欢冲锋在前。此举虽然能够鼓舞士气，彰显武勇，但是倘若遇到有准备的对手，中了埋伏，就会吃下大亏。第一次是在潼关之战，而这一次房山之战，皆是如此。段秀实站在床边，看着李嗣业说道：“这一次的箭伤，距离心口不过两寸，倘若再偏一偏，你这条命怕是就要交待在这里。”李嗣业哼了两声，沉声骂道：“鲁炅那厮卑鄙无耻，某败的不服！”段秀实：“战场上刀枪无眼，兵不厌诈，何谈卑鄙二字？”李嗣业听见这话，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动作牵动伤口，又痛又怒，骂个不休。段秀实无奈说道：“你性子如火，凡事都欠缺远虑，这次运气好，才没有丢掉性命，倘若再有下次，说不定就会凶险了。”接下来的数日里，李嗣业在大营中养伤，段秀实接过统军之权，开始指挥北唐大军攻山。几天的战斗打下来，段秀实算是彻底见识了鲁炅的难缠。后者几乎在山中布满了陷阱和暗哨，无论北唐军队从哪个方向攻来，都会因为埋伏而损兵折将。段秀实试过夜袭，鲁炅在山道之中设计了跘索铃铛，北唐士卒还未靠近山顶，就触发陷阱，接着被火光照亮，最后被箭矢集火。段秀实业试过火攻，不料山顶有活泉，鲁炅在营地周围挖了一圈沟壑，引泉水入渠，使得大火无法靠近。如此这般，北唐军队在房山折腾了快十日，不仅寸土未进，反而士气被打击了不少。这一日，一脸苦闷的段秀实站在大帐之中，周围聚了一圈军中的将领，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面上无光。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太憋屈。这群将领中，有人参加过范阳围城战，有人参加长安光复战，还有人参加洛阳攻守战。经历过数场大战的将领们，什么样的场面都冲了过来，如今却被一座小小的房山，挡住了去路。而且对手，还是一群连燕军都打不过的南唐士兵。段秀实先是看向众人的表情，接着说道：“鲁炅占了地利，在房山一带布防已久，麾下士兵又大多是本地人，所以战力顽强，超过了我军的预料。”有将领说道：“这一战，关键在于无法使用火炮，房山上的敌军大营，有岩壁保护，火炮无法打上去，而且炸药也无法撼动分毫。但是，敌人的弓箭却可以居高临下，落在我军的头上。”段秀实挠挠头，向其他人问道：“我让你们派出斥候，去探查可有其它路线，绕过房山，奇袭房陵城，你们可找到了？”负责侦查的将领回道：“将军，我们派人过去探查了一遍，房山周遭地势险要，想要不惊动敌人，绕过附近的山脉，奇袭房陵城，难以做到。而且，万一敌人发现我军的踪迹，无需大军下山，只要派出一只偏军，就可以截断我军的补给线。”段秀实点点头，事实的确如此，房山位置关键，是房陵城前的一道天然屏障，倘若想要进入山南东道，势必要拔掉房山这根钉子。想到这里，段秀实看向其他人，又问道：“你们可有良策破敌？”听见这个问题，众将面露难色，纷纷不答。段秀实叹了一声，实在无法，只能拿起枢密院送来的书册，翻看了起来。书册中记载了敌军的数量、位置、将领履历和周边情况，段秀实原本无心的翻开，突然看到一行字，停下了动作。只见那书册上写着，鲁炅善于防守作战，但治兵不严，常常纵使麾下士兵劫掠，故而在民间口碑很差。看到这里，段秀实心中有了计策。他吩咐麾下的将领们，散开去寻找房山周边的猎户和村民，再将其请到军中。半日后，北唐士兵带着数十名房山百姓，进入了大营。段秀实在军中设了饭菜，款待房山百姓。这群百姓被北唐士兵抓住，原本以为逃生无望，人人都以为此行，只能是被杀。不料，北唐军队非但没有南唐朝廷宣传的那般残暴，反而摆了宴席，还赠了不少礼物。段秀实先是向这些房山百姓，说了北唐的不少政策，例如耕者有其田、举贤令、义务教育等等，接着话锋一转，说道：“朝廷讨伐伪唐，只为江南百姓谋福，段某此行率军来到房山，受困于此，不知如何破敌。倘若诸位有法，还望赐教。”段秀实虽然一身戎装，但不似武人，生的白净，言行举止也如读书人一般，让百姓顿生好感。百姓中有一位老人，对段秀实说道：“房山上，那位名为鲁炅的将领，只顾打仗，从不理会民间疾苦，他手下那群士兵，更是凶残成性。自从他们来了房陵，我们这些人，已经深受其苦，恨不得早日能够摆脱他们。”段秀实一听有戏，连忙问道：“我愿意为民除害，但是应当如何做……？”那老人思虑片刻后，对段秀实说道：“除了西边的山道之外，想要登上房山的山顶，其实还有一条小路。”段秀实皱眉说道：“鲁炅麾下的士卒，将整座山布满了跘索，无论从哪一个方向上山，都会触发陷阱，使得敌人有了戒备。”那老人摇了摇头：“我说的这条小路，它的入口，是一处隐没在密林中的山洞。那山洞是一个天然的溶洞，隐藏在山体内部。”段秀实一愣：“山体内部的天然洞窟？”老人：“那洞窟内部曲折，又有不少岔路，但是沿途有不少药材和猎获。所以，往年里，村中的猎户和采药人，常常进入那座洞窟，去打猎和采药。”段秀实：“洞中通路，是否难行？”老人点头道：“洞中有高台，需要携带绳索和钉锤，洞中还有地下河，需要凫水才能穿过。路途虽然艰难，但是出口乃是一处天坑，只要爬上去，就是房山的后山顶峰，可以直接抵达山顶的兵营。”听到这里，段秀实大喜，问道：“你们中可有人，能够带路？只要事成，必有重赏！”老人朝身后看去，说道：“村中有齐家猎户父子，每年都会入山，路线走过不下百遍，可助将军一臂之力。”段秀实：“好！”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段秀实派出一只数百人的精兵，跟随猎户进入房山洞窟，又在天亮之前，赶到了房山的后山顶峰。段秀实指挥主力部队，在正面与南唐军队交战，那只精兵则趁着敌人的注意力被分散，突然冲进了房山大营，一边四处放火，一边大喊北唐攻过来了。鲁炅麾下的部队，听闻后阵被袭，顿时士气大挫，乱作一团。军心溃散，再加上南唐士兵的战力，本就不如北唐。所以，整场战斗不过持续了半个时辰，鲁炅见大势已去，便带着麾下的部队，向段秀实投降了。房山大营被攻下的第二天，房陵城的郡守周舜年，也跟着开城投降了。率领北唐西路军的段秀实，成了正式踏上南唐领土的第一位北唐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