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房山之战（上）

　　山南西道，上庸。坐在中军的大帐之中，李嗣业小心翼翼拿起锦盒中的东西，仔细端详了许久。那东西通体为铜制，外形如虎，可左右分为两半，上面有篆字，下方还有属名。李嗣业：“从前只在书中看过，今日却是第一次看见实物。”一旁的段秀实说道：“虎符在先秦时期就已有之，汉时盛行于军中，到了唐时，朝廷讳虎，遂改成鱼符和兔符，原本用来传令的作用，也慢慢淡了。”李嗣业：“这虎符，一半控于皇上手中，一半发到将领手中，朝廷重新启用此物，是为了避免蓟州兵乱的覆辙？”段秀实：“的确是这样，不仅是虎符，朝廷还发来了其它事物，都是与调兵有关。”李嗣业打开锦盒，发现里面还有令牌和书册。令牌上写的是调动部队的信息，包括数量、集结、进攻方向和截止期限。而书册更是有趣，包括了南唐辖下、房山地区的敌军兵力、地形信息、将领履历甚至还有当地的风土人情。李嗣业看了一阵头大，向一旁的段秀实问道：“从前带兵打仗，与战事有关的消息，都由军中司马来报。这枢密院，远在千里之外，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段秀实给了李嗣业一个噤声的动作，又看了看帐外。李嗣业先是一愣，很快便也懂了。段秀实：“当年河北叛乱，朝廷不察，最终酿成大祸。如今新皇继位，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对于军队中的消息，最为看重。”李嗣业：“就比如这一次，仆固家在蓟州发起叛乱，军队行至太原城下，还没开打，朔方节度使却早就已经伏兵在那里了。”段秀实：“没错，正是如此。”李嗣业摸了摸脑袋：“其它不去理会，还是先想着如何打仗吧？”段秀实：“我军眼下驻扎在上庸，伪唐大将鲁炅率领三万大军，驻守在房山。房山乃是山南西道去往山南东道的重要通路，倘若能抢占下那里，之后收复山南东道的战斗，便好打了。”李嗣业低下头，看着舆图，过了一会儿后说道：“房山地势险要，周遭都是山地，只要一条通路可以通往山顶。”段秀实：“是，而且房山上的鲁炅大营，有岩壁遮掩，火炮很难覆盖，所以只能靠军队强攻。”李嗣业用手掌，重重拍在案台上，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速速点兵，我领一只锋矢军，当做前军，先攻上去再说。”段秀实劝道：“鲁炅此人，善于守城，贸然进攻，恐怕难以成功……”李嗣业摆摆手：“鲁炅的名气，还不如那阿史那承庆，我杀后者都不费功夫，又岂会去在意此等无名小辈？”段秀实皱眉道：“阿史那承庆精于骑战，不善防守，你能赢他，最大的原因是出其不意。但是，鲁炅不同……”李嗣业刚打胜仗，风头正劲，听不进段秀实的劝告，口中说了会小心为上，但却压根没有听进去。三日之后，北唐西路军开拔。自上庸一路向东，最终来到房山下的狐野岭一带。李嗣业率领前军，在狐野岭遭遇了鲁炅的前营。趁着南唐军队没有准备，李嗣业率领陌刀队，直接冲进营中，砍杀无数。南唐士卒面对李嗣业麾下的虎狼之士，丝毫没有抵抗之力，刚刚开打没多久，就开始向后溃散。李嗣业见状，哈哈大笑，率领前军追着南唐士卒，一路向山上掩杀。段秀实见状，连忙派出传令兵，提醒李嗣业，劝其向后撤退，重整军势。但李嗣业杀的兴起，哪里肯后撤，不仅骂走了传令兵，还带着前军全速冲锋，与主力部队逐渐脱节。冲到半山腰时，南唐的鲁炅果然设计了伏兵。只见山上有无数落石，被推了下来，又有无数的弓箭手，掀开草板伪装，向北唐军队抛下箭雨。李嗣业悍不畏死，用陌刀击碎落石，又用地上的死尸当做盾牌，借以抵抗箭矢。南唐伏兵原本以为北唐士卒，会大乱阵脚，再向山下逃去。不料，在李嗣业这个猛人的带领下，北唐前军的陌刀兵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加快脚步，直接冲进了弓手的阵列中，大杀特杀。一时之间，原本是伏兵的南唐士兵，反而被杀到士气崩溃，开始四处逃散。山上负责指挥的鲁炅，此时听到伏兵被破的消息，起初是不敢相信，经过一再确认之后，鲁炅感叹李嗣业勇冠三军的同时，不得已动用了最后的杀手锏。在房山的山道林间，鲁炅事先在树梢上挂满了装满火油的罐子。这些火油罐，在罐底处，用绳子做了拉结，一旦有人经过，负责发动陷阱的士兵，只要用力拉下绳结，就可以将火油挥洒到道路上，再焚烧来袭的军队。李嗣业此时顺着山道，一路向上冲锋。山道上的南唐士兵，得了上官的授意，等待李嗣业的陌刀军进入攻击范围时，拉动绳结，展开了第二次伏击。李嗣业冲在道中，突然见头顶有瓶罐落下，接着闻到刺鼻气味的火油，挥洒开来。武人的天生直觉，让李嗣业矮下身体，下意识的向后打了个滚，躲开了火油最集中的区域。然而，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数十个火油罐如同冰雹一般，从半空落下，不仅是整条小路被铺满，就连北唐士卒的铠甲上都沾染了不少。大火燃起之时，冲在最前头的数十名军卒，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葬身于火海之中。李嗣业见此形状，怒火上涌，不顾前方的熊熊大火，举起兵器，就向跳进火海里冲杀。亲卫连忙拉住了他，苦苦劝道：“将军，火势太大，冲不上去了！撤吧！”李嗣业正在犹豫之时，大火后方，有不少南唐军卒，躲在山上，居高临下用弓箭射击。猝不及防之下，李嗣业被一根箭矢射中了左胸，整个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亲卫们见状大惊，连忙挡住箭矢，又将主将拼命的朝后拉去。李嗣业胸口有鲜血溢出，渐渐沾染了身下，他伸出手抓向大火后方，口中还恨恨说道：“某当战死，岂能后撤！”至此，北唐西路军第一次攻打房山的战斗，以李嗣业重伤，前军精锐折损大半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