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被死亡

　　蓝其川从昏迷中醒来。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类似急诊室或观察室的房间，有一排玻璃窗，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医生见蓝其川醒了，推门过来：“感觉怎么样？”
　　蓝其川问：“这是哪里？”
　　医生说：“嘉靖镇卫生院。”
　　蓝其川挣扎着想起来，医生按住：“等等，我检查一下。”
　　在医生检查过程中，蓝其川知道了董玉洁骨折的腿已经打上石膏，因未办住院手续，安排在隔壁观察室。
　　“39度6，比昨晚降了1度。你是急性肺炎，现在最怕的是心肌出现问题，必须住院治疗。还有，是你妻子吧？她至少需要一个月。”医生检查完说。
　　蓝其川由医生扶着来到观察室。观察室6张床，都躺着人，董玉洁在靠门边的床上，一进门就看到了。她正昏睡。
　　旁边床上的病人说：“夜里一直在说胡话，这会儿才安静。”
　　蓝其川摸摸董玉洁的额头：“她发烧？”
　　医生说：“她受了风寒，外伤也感染了。她的主要问题是骨折，远没有你凶险。你如果晚来半天，就很难说了。”
　　董玉洁醒了，见是蓝其山嘴微微动了动。
　　蓝其川怜惜地握住妻子的手，心想她总算挺过来了：“你睡吧，我们安全了。”
　　董玉洁点点头闭上眼睛。
　　昨天傍晚，几个年轻人把蓝其川、董玉洁抬上车，见病情严重紧张起来，慌忙上网搜附近医院，最近的就是嘉靖镇卫生院。
　　嘉靖镇靠近国道和省道，经济发展在全县排第二，卫生院条件也是比较好的，节日期间急诊室有两个值班医生。
　　几个年轻人一进卫生院就大喊大叫，值班医生见是两个危重病人，一边让护士报告院长，一边立即组织抢救，直到午夜才处置完。
　　蓝其川和董玉洁办了住院手续，被安排在三楼顶头的一间病房。
　　蓝其川被送进病房后，很快昏昏沉沉睡去。
　　他在山区公路上昏厥不仅仅是累饿交加、体力衰竭，主要还是病情所致。他原本感冒未好，在小棚子一夜加重，第二天遭遇暴雨，又雪上加霜。为了俩人能走出山区，他可以说拼尽了体力，在无体力可拼的时候又拼精神，直到看到面包车。
　　第二天，蓝其川才有真正活过来的感觉。
　　首先想到的是到护士值班室打电话，问问老人情况。他撑着坐起来，喘了一阵，正打算下床，管床护士小白进来说医生查房了。
　　国庆长假后的第一天查房，不仅阵容大，也格外仔细。
　　“还好，控制住了。”主任医生给蓝其川进行了一番检查后舒了口气。
　　“我体质好，平时很少用药。”蓝其川说。
　　“要重点看护，防止并发症。”主任医生对主治医生说。
　　查房医生离开后，蓝其川慢慢向护士值班室走去，想趁护士还没来挂水，赶紧打个电话。
　　上午是护士们最忙的时候，整理内务、配药、挂水，直到所有病人都挂上水才算告一段落。
　　值班室只有一个小护士，正旁若无人地打电话。似是在谈恋爱，说话嗲嗲的，还不时撒撒娇。
　　蓝其川怕小护士不好意思，向角落一把椅子走去。
　　椅子上有一张报纸，他拿起报纸，坐下。
　　看完报纸，他想如果走不出山区会是什么结果？报纸上会不会出现一条“在川北一条废弃的县级公路上，两个不明身份的外地人遇难”，那可真冤死了。
　　突然，他潜意识跳了一下，许都到BJ？不会就是自己乘坐的航班吧？应该不会这么巧。想着不会，手还是又翻开报纸去看上面的出事日期，10月4号，心里一悸，连忙又去看航班号，觉得有点熟悉。
　　翻翻上衣口袋，两张机票还在，只是已经成一团，他手忙脚乱展开，眼睛迫不及待投上去，不由惊“啊”了一声！
　　蓝其川的心在后怕中颤抖着，颤抖中又掺杂着庆幸。
　　是母亲，是母亲的召唤，让自己和玉洁躲过了一劫。
　　小护士还在打电话，他一边喘着，一边焦急地等待着。
　　小护士终于打完电话，带着一脸快乐哼着歌出去了。
　　蓝其川抓起电话，先打凌方仪的手机，话筒里传来“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一阵愕然，凌方仪怎么会关机？
　　接着拨打哥哥蓝其山的手机，响了几声后，被掐断，再拨过去，关机了。
　　担心陡然上升，蓝其川赶紧拨打儿子的手机，号码是从董玉洁手机上看来的，从没打过，但却深深记在脑海里。他急促地拨出那11个印在脑海里的数字，里面传出的还是“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蓝其川把能记起的电话号码迅速过了一遍，还记得张池的。抱着一线希望，他又拨了张池的，接通了，他赶紧“喂”了两声，听到的却是哀乐及哀乐声中张池那沉痛的声音：“……享年55岁……他的一生，忠孝信义……他的一生，绚丽多彩……呜呼哀哉，在秦湖基地即将剪彩的时候……”
　　蓝其川颓然跌坐在椅子上，阴差阳错的故事真的发生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蓝其川发疯地抓起话筒，再次拨了张池的手机，这是现在唯一能打通的，他准备拼尽全力把自己的声音送过去，然而，话筒里却传出一个令他心沉到底的声音“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张池也关了机。
　　这就是在蓝其川追悼会上，蓝其山和张池手机响起的原因。凌方仪的手机开追悼会前就关了，他当时的想法是天大的事都没有送蓝其川重要。
　　蓝其川急切中又想到公司办公室的电话，急忙拨过去，然而，直到系统提示音响起，也没有人接。
　　手机丢了，除了这几个号码他还凭记忆想起来外，其他号码一个也想不起来了。
　　怎么办？追悼会正在进行，他简直要崩溃了。
　　那个小护士又进来，见他用护士值班室的座机打电话，指指电话旁边贴着的告示，他这才注意到那上面写着“非本院人员谢绝使用”。
　　他没有理会小护士，脑子里迅速想着办法，他想到了110。
　　电话很快接通了，一个操着锦江普通话的声音说：“请讲？”
　　蓝其川急切地说：“蓝其川没有死，在四川，在四川。”
　　锦江普通话说：“先生，请打当地110。”说完不等蓝其川说话，“啪”挂断了。
　　蓝其川一阵眩晕。
　　显然，锦江接警人员并没有搞清蓝其川是谁，或许他喘息中没有把蓝其川三个关键字吐清楚，见是外省座机号码，又听到“在四川”，就很干脆地让他找当地110了。
　　蓝其川再次清醒过来已是在病床上。他模模糊糊记得，小护士喊来了主治医生，主治医生问了他一些话，好像很生气，再后来主治医生和什么人把他搀进了病房。
　　见他渐渐恢复过来，主治医生责备道：“你不要命了，发着高烧到处跑。”
　　蓝其川一把抓住主治医生的胳膊，焦急地说：“那边……搞错了，正开……”
　　主治医生打断蓝其川的话：“现在，就是天塌下来都跟你没关系。看你喘得多厉害，不要说话了。”转身吩咐护士小白：“赶快挂水。”
　　护士长急急跑进来：“18床惊厥。”
　　主治医生跟着护士长走了。
　　蓝其川胳膊无力地垂在床边。他想，现在追悼会应该已经结束，接着该是下葬了。一种万般无奈的感觉传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