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将错就错

　　一抹夕阳穿过树梢，映在蓝其川那张无奈的脸上。他已经没有了立即“拨乱反正”的强烈愿望，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公民了，早一点纠正、晚一点纠正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了。
　　病房很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蓝其川的思绪象长江越过三峡到了平缓的下游，由湍急而舒缓，没有了漩涡，却更加宽纵。
　　4天了，这4天儿子是怎么过来的？
　　儿子似乎应该接管天讯了，自己和董玉洁至少要一个多月才能痊愈，这一个多月就让儿子打理吧，对他也是一种历练。
　　还可以痊愈后再休养一个时期，让儿子多历练历练。
　　突然，一个念头从蓝其川的脑海里跳出：何不索性休养几年，把儿子历练出来？
　　儿子这一代独生子女，享受着中国式的宠爱，要着美国式的自由，没有直面艰苦的精神，缺少对传统文化的尊重，自己作为父亲已是毫无办法。将错就错，把他扔进这场意外中，或许能弥补社会环境、家庭教育为这代人造成的不足。
　　只是儿子什么都不懂，公司可是自己多年的心血。
　　可是，假如自己和玉洁真的上了那架飞机呢？
　　就将错就错吧，为了天讯，更为了儿子。
　　……
　　想着想着，蓝其川忘记了一天来的无奈，有点想笑。
　　但他没有笑出来，他看到了旁边床上的董玉洁，她能接受吗？
　　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想想。
　　护士小白拿着体温表和血压计进来。
　　蓝其川问：“这镇上有卖手机的吗？”
　　小白先给董玉洁测了血压，又将床摇起来，让董玉洁半躺着。然后说：“算是有一家吧，和修理手机的在一起，水货多，我们买手机都到县城。”
　　“县城离这里多远？”
　　“二十多公里，每天两班车。早上7：30，下午1：00，就是一部车来回跑。你别说话。”小白把听筒伸进蓝其川手臂的布带里。量完血压，边收拾东西边说：“想买手机啊？你是危重病人，没有医生的同意不能离开医院。”
　　接下来两天，蓝其川又将自己将错就错的计划想了若干遍，最担心的就是儿子在毫无经验的情况下挂个董事长名放弃管理，那历练儿子的计划就夭折了。但他很快放下了这一担心，有凌方仪在应该不会发生。
　　住院的第5天，蓝其川见董玉洁脸上有了些许血色，决定全盘托出自己的计划。
　　董玉洁开始还以为蓝其川怕她寂寞编故事，当看到报纸和那两张机票顿时呆住了：“是……是真的？”
　　蓝其川点点头。
　　董玉洁手握住胸口，似乎怕心跳出来。
　　蓝其川等董玉洁平静下来，将自己如何打电话，如何被掐断，以及听到哀乐和悼词的经过一五一十叙述了一遍。
　　董玉洁又惊又乱又有些亢奋。如果说走出山区让她有了一种困厄与勇气的体验，那躲过空难则让她有了一种生与死的体验。这些天事情太多，变化太快，她的思维有些跟不上了。
　　蓝其川给董玉洁倒了杯水：“玉洁，我想将错就错。”
　　董玉洁不解：“什么意思？”
　　“我们不是一直希望儿子接手天讯吗，毕竟我不可能永远干下去，所以，我想不如借此机会让他磨练磨练。”蓝其川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万一儿子出问题，自己健在，还可以帮他收拾残局。
　　“你是说不告诉人我们还活着？”
　　“不是不告诉，是晚点告诉。”
　　“晚……晚多长时间？”
　　“三年。”蓝其川对儿子进入角色进行了反复估算，三年是必须的。六、七十年代学徒规定三年，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行。小凯这样接手，你不仅无法指点，连交接都做不到。你这不是磨炼他，是折磨他。”董玉洁立即反对。
　　“如果我们真的上了那架飞机，他现在面临的就是没有我交接、没有我指点的公司啊。”
　　“他把公司搞垮了怎么办？那可是你一生的心血。”
　　“那也没办法，我们已经‘不在了’嘛。你想过没有，公司早晚要交给他，如果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他把公司搞垮了，能从坟墓里站起来？”
　　董玉洁沉默了。
　　“小凯他们这一代独生子女，在父母的过度关怀下长大，问题很多。许多社会学家只是研究问题的危害，却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次意外，或许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玉洁，我们试试。”
　　“这事太大了，你让我想想。”董玉洁目光转向窗外。
　　窗外的角落上，一只蜘蛛在结网，一阵狂风吹来，网丝飘断，蜘蛛匆匆补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