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意,想不到  作者:不是自己是谁
百度 求小说网 有求必应! 意,想不到 https://www.qiuxiaoshuo.org/read/160045.html 全文阅读!求小说网,有求必应!
  东边正袅袅升起缕缕希望,奶奶剥着豆子,靠在褪了色脱了皮的门框上,扫着腿,咯吱咯吱作响。我继续往外散发一股绿幽幽的气味,看得出来,奶奶被我熏得不轻,拎起屁股就去了前面阿嬷家蹭茶喝。昨日和阿金闹一场,萎靡不振回到家,之后整日唉声叹气。我碍于面子,自然不会向阿金低头。何况,我又没错。我家是个简单地两层楼房,而阿金家,是个更简单的一层平房。打开我房间窗户,一眼下去,四四方方的简陋屋顶像炸开的锅炉,里面杂草丛生。阿金照常坐在门前的草垛上,埋头盘腿,只是这会方向做了调换,面朝我二楼窗户。
  我隔着厚厚窗帘布,在屋内踱步,来回四五趟,自己都觉着有病。透过窗帘细缝,观察阿金的举动,可惜,他像死人堆在坟头,一动不动。我怅然若失,双手拄在墙壁,想着,他怎可如此淡漠,压根没心没肺。我索性掀起窗帘,打开窗户,佯装倚在窗台赏风景,余光不自知在往下,再往下。咦?人呢?阿金呢?我聚拢目光,四下寻找,还是不见阿金。
  我颠着魂坐到床板上,打着拍子数着数。与时间论较量,准输。二十分钟蹉跎完毕,我收回一颗乱糟糟的琥珀心,愤然起身。
  这时,阿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沙哑味道。
  “沈意,你下来,我有话同你讲。”
  阿金?
  那个傻帽,他在哪?
  “这儿,你窗户底下。”
  我往外探,视线垂直向下,阿金正仰头站在我家后门的台阶上。
  “你这是做啥啦,我和你没什么好讲的。”
  我急急吼道,吐出肺里一口埋了许久的气息。
  总算是寻得阿金。
  但我凭啥下去,你要我下去,我便下去,你又不是我沈意什么人。
  外边没声了,这么快!果然不是什么像样的人。
  片刻。
  外边的声音,又如魔音植入我耳膜。
  “沈意,你下来,我有话同你讲。”
  “沈意,你下来,我有话同你讲。”
  “沈意,你下来,我有话同你讲。”
  ......
  然对于阿金,不得不有了新认知。一只执着的古朴复读机。
  待复读机湮没最后声响,叮铃叮铃,是那清脆泉水声淌过。慢慢蜿蜒嘴角的笑意在梦境中交织放大,侧身寻求一个更为舒坦的地方,继续放大。销声匿迹,仿佛有彩虹安逸的笑容和雨滴在石块上打出节拍的声音,我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世界里,呼喊声又逐渐清明,直到贴近我耳朵收到巨大的讯息,我彻底惊醒。“沈意,沈意,你给我下来,否则我死给你看。”阿金纵身往河里跳去,河面翻滚着白色泡沫,未过两秒,又变得出奇的平静。
  原是我梦见了阿金。
  而跳河的人倒像是我。
  离开凌乱的床,汗意爬满脊背。随意用水扑了把脸,换了件干净衣裳,下楼出门去。我绕道穿过东边的弄堂,往西边走去。并非故意躲开阿金,只是去找奶奶的路,较近的那条。时候不早,梦醒如初,我从来不是一个会在原地停顿三秒以上的人。我在找奶奶,在亲切而又神秘的土地之上,我热爱这里的点点滴滴,他们自带光环如暗夜的精灵,神秘又积聚能量。久久再见,这让我想起小时候,随奶奶下地播种,参天大树底下,花裙子姑娘毫不羞涩的说,长大后我要当最漂亮的新娘子。渗透心底的甜蜜,迫不及待盼望可以再次相见。我曾有意与奶奶提起,我可以下地干农活,伴随在她身边,献上我的一份薄力。当时,她灰扑扑的脸更甚,转眼便明了,她不许我干这档子事。我据理力争,倒不是为了下地,只是我觉着劳动应是多么光荣的事儿。她不作声,我想她或许是答应了。转头却说,读书才是最光荣的事。我点点头,权当默认。
  弄堂往西,有片竹林,同样归阿金家所有。阿金扛水挑粪施肥,沃土生长的春笋,味道特为鲜美。仅记得,春笋剥土的季节,阿金待我像亲娘,时不时送来两只,又大又肥。去皮,切块,往锅里一扔,与酸菜一道煮,酸爽的口感,单是想想,就了不得。竹竿细长,往上瞧,有通天的苗头。它们碧绿青翠,也有发黄老去的时候,全身满是关节,得了病的,关节脱落,咔擦断开。年轻人爱玩,不大懂事,拿石子在它们肉体描摹,许多字眼让人看得不免尴尬,虽不是啥子春宫图,但总不大好看,也有些脏。
  竹林阴森,虽青天白日,我也止不住加快脚下步伐。光线透过竹叶,打在地面,影影绰绰。竹林曲折幽深,脚下道路泥泞不堪,碎石瓦片搁脚的很。一路颠簸,出口光线强烈伤眼,直来直去,扎得我眼珠滚烫,伸手挡去,疾步走上平坦大道。大道也是泥路,只是泥块干了点,不黏鞋。我右脚沉重,大块泥巴已挂在鞋底。我把鞋往草丛蹭去,越蹭越见不得人。我瞧着这鞋,转头又望一眼刚穿过的竹林,张了张嘴,没吐出一个字。我继续走过一户人家,发现门前有一大水缸,欣喜地很,也顾不得礼貌,提起裤腿,大步往前迈。水缸四壁长满青苔,往里,一眼便望见自个,发辫蓬松,领口粘了一坨,不知是啥,我猜是泥巴,低头瞅见,还果真是。我嘿嘿嘿发笑,对着水缸,确切说,是水缸里的我。我,可不是傻妞,也不许承认。低头再一瞅,那模样,不是傻妞,会是啥?这…还真答不上来。
  我是个读书人,不可能是傻妞。
  越往西,西荒头。没啥人家,有个水塔。水塔像宝塔,越往上越尖,螺旋木梯盘旋向上,没有多余装饰,显得更加憔悴。水塔有位守护者,年纪和我不在的爷爷一般大。小时候见过,现今不知还在不在。爷爷那时和他交好,常来到他住的草屋,与他唠嗑,我杵在一旁,闲得发慌,偷溜出门,仰望水塔。不是错觉,它会让人生畏。我两腿抖啊抖,总觉着它随时随地都会倒。那老头比我厉害,眼都没眨,顺着木梯往上爬。可我腿还在抖,没法停,两手也开始不听使唤。爷爷笑我,“爬的又不是你,你怎比那老虎还紧张。”爷爷称他叫虎,想来,一点不为过。
  这次,我没停留水塔,直接踏上右方的农田。我站在隆起的田埂上,四方田地整齐排列,肥肥的像豆腐乳,瘦瘦的像豆腐干。我猜底下其中有三块归我家,具体哪三块,我就不知晓了。我视力好,方圆百里人或物,基本逃不过我的眼。可眼下,竟没瞧见奶奶的影。我往后坡走去,那是块危险的地皮,又高又窄。身前是一片庄稼地,身后是一条通向遥远彼岸的江河。我没胆往身后瞧,两腿会拎不清。于是我学着螃蟹样,横着走。横过夕阳半边脸,我索性盘腿坐下,想必奶奶一时半会是找不着了。江河滚滚,它是实在的。我敬畏,心知胆怯,却也勇敢。河流哗哗拍打岸边积石,猛烈震颤,我微微发慌。江上没有健全的船只,徒留零散残破的身躯躺在岸边残喘。这个点,是时候随夕阳一同落山去了。千万思绪,连绵起伏间,化为阵阵叹息。哎哎…哎…何时养成的习惯,张口哎,闭口哎。不高兴哎,高兴也哎。
  昨儿个西荒头没找着奶奶,后来是阿金找回了我。他从老远跑来,见我就骂,“你混账。”狠心一把拽起我,“呆在这作甚么,奶奶担心,我也担心,你不愿见我,不打紧,跑来这,死了都没人知道。”
  我头次见他这副模样,一个鼻孔两个大,哼哼,还带冒烟的。忽的念起昨日那梦,我一个机灵,把他往里扯,生怕他胡来,转身往江里投去。“你也知道怕了。”他瞪着我说。我拽住他袖子,他哪知道我存的什么心思,估摸我是吓得腿软了。
  回去路上,我跟他解释,怎么独自坐在那儿。他笔挺向前,弯都没打,不看我,也不回我话。他不开口,我也不烦。自顾解开衣领纽扣,呼哧呼哧,用手往里送风。“你这是又作甚?”他惊恐的眯眼瞧我,表情里似乎还带着点委屈神色。我一下被他弄不解,抽动嘴皮,闷声说道,“没见过女人肌肤啊。”遂又不知羞的上前补充一句,“况且还是我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如雪肌肤,真真是便宜你了。”我挑衅的扯扯衣领子,朝他挤了挤眉眼,动了动眼珠。“阿金,我好看吗?”
  “你…不知害臊。”他咕哝一声,恰巧落在我右耳。我一个抬头,他瞧我,就像瞧见饿狼一样,猛的往后退,一步两步,直到第三步,停住。“哈哈,你脸熟了,熟了,像那啥来着,对了,红屁股。”我捧腹笑他。这可怪不了我,我只会说大实话。
  “什么屁股,屁股的,女孩子家的,怎么能如此胡来。”他脸颊红色褪去,白色刷得往上涌,简直跟变色龙似的随意。“你不也说屁股了嘛。”对他,我表示由衷的不满。“哎,你...我说的是胡来,胡来。”
  “胡来是谁?”我话随口一出,把他气得…往路中央一横,远远对我一摇头,走了。
  四肢被晾在干瘪瘪的床上,脑海全是昨儿阿金那可恨模样,把我当垃圾往路边随手一扔,自个走了。气恼,混账东西。内心不自觉地还起了个誓,别让姑奶奶我再见着你,见着你,不断你狗腿,我这辈子准作死在农村。
  显然,这誓不灵。
  “阿意,下来,吃饭了。”
  “晓得了,来了。”
  下了楼。
  发现鞋穿反了,可懒得动。
  “鸡蛋汤,好咸,米饭,好硬。”
  “昨天嫌淡,今天就多放了些盐,拿来我尝尝看。”
  我看着漂浮在勺子里的黄灿灿鸡蛋,很难忍住不咽口水,明明是那么不对胃口。我放下碗筷,看奶奶把最后一口汤喝完。
  “你说说看,阿金这么壮的一个小伙子,说病就病,像话吗?”
  “什么病了?”
  “...也难怪会病,啥活都他挑着,你说他能不病吗?”
  “奶奶,你说谁病了?”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金啊,昨天他去找你,被我半路叫住,那时我见他,就不大对劲。”
  也就是说,当时他烧着呢...
  “嘿,等等,你去哪,阿意,跑什么。”
  提正了鞋子,果然速度不大一样。像多了对翅膀。
  他当时烧着,难受着,所以脸才会红吗?还是…
  “奶奶,家里的几个苹果呢,还有橘子?”
  半路,我折回来,意图明显。
  “现知道着急了。”
  奶奶字字含着笑。
  我已无暇顾及。
  冲进阿金家时,他正躺在床上,他房间像个杂物库,啥都有。我蹑手蹑脚走近,不吱声,静静呆在光线充足的窗口望他。他没转醒,我也不忍打搅。我放下揣在怀里的橘子和苹果,注视他小会,扭头准备离开。
  “你这又是在作甚咯?”他像用最后仅存的一缕气息在问我。
  我手捏捏橘子,用橘子锤锤苹果,笑看他,“这苹果和橘子,拿来给你吃的。”
  “嗯,怎的不叫醒我,我都快睡上一天了。”他伸手挡刺眼的光线,我见势去拉窗帘。“别拉,还不让我清醒清醒。”
  我手肘在破旧的柜子旁,双脚混在一块,与他四目相对。昨儿个没大注意,今儿个一见,他还真憔悴不少。“你说句话,别再一个没声,就病倒了。”有人会担心,比如我。
  “没啥事的,就是累了,躺会儿,死不了。”这话,他说的很随意。我听来,鼻子泛酸。
  “没出息,混账东西。”我气愤,脱口就骂。
  我转脸不看他,手抵在墙边,窗外是茅草屋。鼻子难过,连带眼睛也不争气,用手一抹,眼泪这东西真廉价。
  “我真没事,不打紧的,沈意,你转过身来。”
  他说得很慢,我开始沉醉,从未发现他音色这般好听,尤其在喊我名字的时候,更是动听。鬼使神差,我便转过身去。
  “别怕,我不会死的。”
  声音很轻,他抱住我,很紧。
  他说,他不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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