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仲秋（05）

　　我从记忆里的那些破事挣脱出来，又想起了我的父亲，一个普通工人。陆万里，那个糟糕了半辈子的男人，那个让我几乎感觉不到父爱的男人。他送我去上学，但是他从来没关心过我的学习。他养我给我吃的，但是他从来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他和我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是他从来不知道我的喜怒哀乐。他甚至没设想过我的未来，我对他而言就像是一个任务，一个我母亲逼着他完成的任务。
　　我母亲？她叫陈美荷，一个逆来顺受的普通中年妇女，几乎一眼就可以看的到头的人生，自工厂后勤部下岗后就变得摇摇欲坠。后来她在我们小区附近开了一个小卖部，勉强的维持住了家里的生活。只是常年经营小卖部，最终也把她累病了，近些年我的父亲也终于关心起家里的事情。
　　我的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父亲敲了敲门提醒我他来了。在这昏暗的房间里，我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疲惫不堪，这段时间他又要忙家里的小卖部，又要去医院照顾母亲。
　　半晌，他终于说道：“你母亲的病是肺纤维化，需要换肺。这几天就动手术。”
　　我不清楚什么叫肺纤维化，但我知道换器官是大手术。于是我问道：“家里钱够吗？”
　　“钱的事有人帮我们解决了。”父亲回答道
　　我立刻问道：“那妈妈换了肺之后就会好起来吧。”
　　父亲点了根烟重重地吸了口接着缓缓吐出后说道：“这几年她幸苦了。”
　　我总感觉我和我母亲之间似乎少了某些默契，当然我也关心她，也依赖她。只是某些时候这会变得无所适从。譬如说，成年后，我深刻的感受到她想关心我，她的这种用心往往显得笨拙而又刻意，所以有时候这让我和母亲之间有了一种莫名的尴尬。
　　“后天是不是中秋啊？”父亲适时的打断了我的思绪，向我询问道。
　　“9月27日才是中秋，后天是9月26日，正好和星期天的中秋连在一起。”我给父亲解释道。
　　“哦，是这样，那你星期六帮我送个货，你中午走。等回来时你妈就差不多做好手术了，然后9月27号我们一起过个中秋。”父亲对我说道。
　　我们父子就是以这种简单有效的方式交流的，甚至连装模作样的嘘寒问暖都不曾有，高效的不留一点感情。
　　这一夜，我在梦里又见到了那个女孩。我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我只要一闭眼，她总会浮现在我的面前。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容貌渐渐从清晰变成了模糊，然后又慢慢的变成了一种错觉，直到我再也看不见她。她就像是儿时记忆里的某个春梦的女主角一样，飘散了，记不起了。可最近我总是梦见她，即便是做梦我也能感觉到我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每当她在梦里离开我时，我就想去抓住她，然而什么也抓不住。我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摸了摸脸，一片湿润。那个女孩似乎是真实存在的，因为我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