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放得下

　　赢修然嘴角微微上扬，揽住李梦真的脑袋搁在自己肩上，轻声道:“我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了，和你种的花，你，北境，但我更愿意把这些牵挂叫做责任，拿的起，就能放的下。所谓的被困其中，只是我自愿罢了。”
　　夜里，月光下，他轻轻吻住她，吻在心怡女子的唇上，软软的，凉凉的。
　　这一夜，赢修然再入圣人境。
　　冬日，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两人站在院中，赢修然牵着她的手，柔声道:“真真，那日我说过，拿得起我便放得下，我只希望能陪着你，陪你一起淋雪，陪你一起白头。”
　　女子不施粉黛的脸颊上浮现出两个小酒窝，“王爷，你知道么？每次见到你，我都希望自己再美上几分。”
　　赢修然抬头盯着身前的平静的湖面，彼岸湖，是几十年前费尽人力打造在湛王府里的人工湖。
　　“就犹如这清澈的彼岸湖，彼岸湖会一直清澈，而我也会一直待在你身边，或许有一天彼岸湖不再清澈了，但我想那一天我依然还在。”
　　他在她的面前，从未以本王自称，无论什么时候都以我自称，他只有待在她的身边时才能稍稍做回真正的赢修然。
　　他赢修然并非什么大义之人，他守在北境也只是自己的私心而已，想要守住赢家的家底，想要守住自己想要守住的人。
　　一名影卫走了过来，毕恭毕敬道:“王爷，有一封公主殿下送来的密信。”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赢修然与李梦真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
　　那名影卫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后悔现在来把这封信交给赢修然了，毕竟湛王妃还在这里啊，自己真是个蠢货。
　　他说道:“是赵纯公主。”
　　赢修然接过密信，他递给一旁的李梦真，“你先看。”
　　李梦真打开信封后，她的脸色就没有好起来过。
　　赢修然第一次看见眼前这位向来安静的女子脸色这么难看，他不解的问道:“是有什么事么？真真。”
　　李梦真把信递给他，没好气道:“自己看。”
　　赢修然低头盯着那封信。
　　王爷: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我啊，知道父皇想要干什么，我很小的时候就想要我们人族能够一统三族，最开始希望赢叔叔能够北定妖族，而近几年希望你能够挥师北伐，王爷你知道嘛，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大将军，我从懵懂的年纪就想要嫁给你，当年赢家的事我无法阻止，我只是一个公主而已，可我现在能够改变了，我知道，父皇在位一天，北境就一天无法专心对外，所以……
　　愿言思子，中心养养。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赢修然看完信后沉默不语，他的脸色也很难看，他能看出赵纯想要做什么，可是这件事如果成了，她就会背上千古骂名，更何况如果不成，她会死……
　　他对赵纯没有太多情感，只是当年退婚的事的确有些愧疚。
　　此时彼岸湖边只剩下赢修然与李梦真两人。
　　李梦真沉着脸，低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失败了你能救她，我不希望她死。”
　　风吹过彼岸湖面，掀起微微的涟漪。
　　“为什么？”
　　“因为她做这件事，就是你想做而又不能做的事，虽说她这么做是为了你，可也是为了让你能够一心北伐，所以我不想她死，仅此而已。”
　　“好，我答应你。”
　　景明二十二年，冬。
　　几十年没有下过雪的渝京城今日居然迎来一场罕见的大雪。
　　赵纯站在雪中，顾盼流转，沉鱼落雁。
　　“准备好了？”
　　“嗯。”她身后的姜清堰则是脸色沉重，“公主殿下，真的想好了？”
　　赵纯抬起手接着雪花，她平静道:“都快景明二十三年了，父皇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太久了，该下来了。”
　　京畿大营……
　　统领萧山将那一封自公主府寄来的密信烧毁，他披好甲胄，走出营帐，外面八千京畿大军已经列好阵型。
　　最中是三千铁骑，两侧各是两千余步军。
　　萧山站在点将台上，他没有说太多激发热血的话，只是沉声道:“诸位，随我进宫，清君侧！”
　　皇宫……
　　宫城有四道城门，每道城门都有一千御林军把守。
　　但此时，南城门的守将及其麾下一千御林军皆已成为赵纯的人。
　　京畿大营的五千步军分作三批，三千主力攻打北城门，各有一千步军佯攻东西两座城门。
　　赵乾坐在寝宫里，他冷声问道:“她反了？”
　　赵让点了点头，“这位公主殿下的手段比那些皇子都要高，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控部分京畿大营。”
　　赵乾叹息道:“可惜她不是皇子，可惜她要谋反，朕坐在这个皇位上二十多年了，怎么会斗不过她呢？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你和那位都不要插手这件事。”
　　“是。”
　　皇宫南城门……
　　三千铁骑悄然出现进入皇宫，杀向北城门。
　　北城门……
　　赵乾将皇宫内的一千御林军尽数调来，但即使拥有两千守军，也依然被京畿大营打得抬不起头。
　　御林军统领是兵部尚书陈平之子，陈之。
　　陈之亲自走上宫城的城墙上，奋力杀敌，身负三处刀伤，一处箭伤，杀敌二十余人。
　　此时的城墙上，陈之挥刀左右劈斩，眼中死死的盯着城下涌来的叛军。
　　“将军，你受伤了。”副将扶住身形有些不稳的陈之。
　　“无妨，其他城门那边怎么样了？”陈之嘴唇干燥，嗓音有些低哑。
　　“属下已经派人去查看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种淡淡的情绪笼在陈之心头，让他感到十分的不安。
　　这时一名都尉快速跑来，“将军，南城门哗变，数千叛军已经攻入皇城！”
　　陈之的战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他回过神，嘶吼道:“为何？南城门那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浴血杀敌，他们怎能如此不济事？！”
　　很快，三千铁骑与三千步军前后夹击，北城门守将陈之战死，两千守军尽数战死。
　　萧山率军进入北城门，他沉声道，“剩下的步军，分成两批，东西两座城门也要攻下来，骑军，随本将入宫，清君侧。”
　　寝宫……
　　深夜的寝宫响起了马蹄滚滚的声音，赵乾一人走出寝宫，护卫他的御林军已经调去北城门，全部战死在北城门了，他的身边已经没有御林军了。
　　铁骑让出一条道，一名身披裘衣的年轻女子走来。
　　她有意无意的瞥了眼远处的方向，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翘起，淡淡的说道:“父皇，人要学会知足，这么多年了，儿臣实在不愿看着您年老体衰还在这个位置上，想为您分忧。”
　　“分忧？”赵乾犹豫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抹戾色，他笑道:“好一个为朕分忧，你是不是以为你赢了？说实话，能够这么快掌握京畿大营，甚至让南城门的御林军尽数倒戈，朕觉得你很厉害，可是难道你就不知道，朕的身边不止御林军吗？”
　　“曹道？”赵纯反问道，随后有笑道:“曹道一人能杀多少人？五百？八百？一千？两千？”
　　“朕还以为你很聪明，但实际上你还是太蠢了，你真以为朕的身边没有圣人境高手？”赵乾冷笑道。
　　两人同时走出寝宫，一位中年男人，一位宦官。
　　赵让，皇宫两位圣人之一。
　　白缺，皇宫的最强者，也被誉为仅此于赢莒的剑客。
　　赵乾沉声道:“朕念在父女情分，他们二人只会护在朕的左右，曹道已经去潼州，合州，壁州三州大营调兵，你要起兵，朕便以沙场的方式打败你。”
　　赵纯白皙的手握成拳头，原来这一切都在赵乾的掌握之内，她有些担忧，不是畏惧死亡，是担忧赢修然以后的处境。
　　三州大营总计三万人很快便杀到赵纯的面前，皇宫内血流成河。
　　最终只剩下满身是伤的萧山护在赵纯面前，八千京畿大营甲士与一千御林军皆是死尽。
　　一道气息洪流猛然砸下，一名年轻男人站在赵纯的身侧，衣诀飘飘，白衣胜雪。
　　赵纯有些惊讶的望向他，虽然年轻男人带了一张易容面皮，但她能认出来，他就是他。
　　“走吧。”
　　“好。”她没有问去哪儿，她相信他，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她就能心安。
　　赵乾望着那位突兀出现的白衣男人，他能猜到他是谁，他沉声道:“白缺，杀了他。”
　　白缺刚踏前一步，年轻男人充满戾气的目光便望了过来，他的气机在刹那间流转。
　　“谁敢上前？！”
　　白缺低声道:“陛下，白某不是那人的对手。”
　　“废物！”
　　这一日，天凌宁安公主赵纯谋反，一位年轻男人只身闯入万人大阵，救走赵纯，当然，许多人都不知道后一件事，他们都以为赵纯已经伏诛了。
　　这一日后，不再有天凌宁安公主赵纯，只有湛王侧妃赵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