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欢而散


小说:秋意非晚  作者:喵声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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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在嘴边,酒在手上,陈翊不得不按捺住刚刚的心绪,默默点下了头。
  而他的姨夫俞凡,早就不知道提前喝了多少酒,此刻双颊红到耳垂。
  不过俞凡本来就好这口,或许坐下来就没停过,这劲头又越来越放肆。
  陈翊默默回到位置上,添上了点自己杯中的酒,今天的酒还是俞凡最爱的罗曼尼康帝,怪不得他这么贪杯。
  他绕过了俞南风,走到俞凡身旁,略显笨拙地清了清嗓子——
  “姨夫,好久不见,感谢您今天来给我捧场,成年后的第一次家宴,我敬您!”
  俞凡坐在位置上打了个酒嗝,随后有些颤颤巍巍地直起身来,俞南风在一旁略担忧地搀了一把。
  只见他费了点劲才转过身来,与面对着陈翊站着,踉跄着半举着酒杯,还未开口,扑面而来的酒气令陈翊不合时宜地蹙了下眉头……
  “爸,我可知道你的身体状况,要忌酒的,怎么还喝这么多?!”
  大概是看出了陈翊的表情,俞南风顺口埋怨道。
  “你瞎担心什么!?医生前两天才来检查过,没什么大问题,在家天天被你唠叨,出来还不让你爸痛快点?”
  俞凡不耐烦的样子让俞南风吃了瘪,她略带怨气地别过了头,也不吭声了,而接下来,陈翊就只能如罚站般听俞凡在面前演讲——
  “小翊,你也算是我和向荣看着长大的孩子,你姨母生前很是疼你,可惜天不假年。这么多年来,我带着你姐南风,你母亲带着你,都不容易,好在南风和你如今都能独当一面了,南风接了我的烂摊子,没少遭罪……”
  他假意给了陈菁云一个眼神,然而当下的场面却忽然走向了一个尴尬的氛围——
  “你呢,跟着菁云也没少遭罪,她当年一个人拉扯你,又嫁到白家来,但你是现在是慕白集团的少爷了,又要去美国念书,前途不可估量啊,姨夫我是真心为你们感到骄傲。”
  “姨夫,您喝多了,”陈翊接话,“既然您身体抱恙,那这杯酒就由我来代您喝吧?”
  俞凡显然这会儿是真的醉意上头,不仅在当着诸位的面尴尬陈词,甚至对于陈翊替他喝酒这个行为,也迷糊着并没阻拦,任由着陈翊干下自己杯中的酒,又将他手里的酒喝下……
  陈菁云怎么也没料到俞凡居然会这样失态,眼里担心儿子的焦灼似乎都要溢出餐桌。
  眼看着一连两杯红酒下肚,初碰酒精的陈翊还没来得及缓和一下,对面的俞凡酩酊又无脑地来了句:
  “不愧是南风,这酒量……随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面的明旻一个忍俊不禁,惹得在座的人一阵哄堂——
  “爸……你喝多了说什么胡话呢,”俞南风赶紧站起来,作势要把俞凡塞回位置上坐好,“你女儿我在这呢!”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才是我的南风啊!怎么跟小翊这么像啊?”
  俞南风现在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不对,还要把她这不争气的父亲一起推进去!
  “南风姐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俞凡下一秒将酒吐了出来,陈翊赶紧将俞南风朝自己身旁拽了一下。
  “啊——”
  这一吐,吓得在场的人几乎同一时间从座位上跳起来,除了白长黎。
  陈翊反应很快,当即就在俞凡要倒地的瞬间扶紧了。
  但此时的俞凡已经完全醉入胡话连篇的状态,口中不知道嘟囔些什么……
  “姨夫喝多了,我先带他去醒醒酒?”说着陈翊就要把他往门外领。
  “让方姨领着去吧!”陈菁云张皇打断。
  方姨识趣地过去搭上了俞凡的肩膀:“少爷我带他吧,我知道解酒药在哪!”
  刚刚那一幕突然到所有人毫无准备,而俞南风更加惊魂未定,看到方姨把俞凡带出去,她声音颤抖着深鞠一躬,几乎哽咽着对白长黎夫妇道歉——
  “姨夫小姨,对不起,我没想到今天我爸居然这样失态!”
  陈菁云起先也是一副甫神未定的样子,但看到这一幕,作为长辈,只能赶紧走到俞南风身边,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没事”。
  可俞南风却依旧十分忧心地望着一直坐在主位的白长黎。
  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从陈翊敬酒开始,就一直无动于衷吗?
  “小姨夫,您……还好吗?”
  众人的目光随着这句话,终于纷纷落到了一直沉默的白长黎身上,而他也应声抬起了眼眶,这气氛已经被搅合得七七八八了,三个孩子突然离场,俞凡忽然醉酒失态,而现在这个家宴,终于要迎来他的最后一击了。
  他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胃部,眉眼间的威严早已消散,他缓缓抬头望着面前这群人,妻子、儿子、亲友、家人……
  在那一刻,他却突然想念起了那个好久不见的人。
  下一秒,空气终于得以短暂归于平静,他的眼前忽然一黑。
  ***
  白音几乎忘了那天是怎么被带到医院的,又是怎么结束的。
  她只记得自己从餐厅逃出来,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吹风,程灵溪和夏明彻紧随她后,陪着她谈天说地,聊起来她妈妈的往事,夏明彻还夸林慕阿姨的作品很有辨识度,而程灵溪靠在她肩头,艳羡着说——
  “阿音你真是我认识的最特别最漂亮的女孩子,是个人都很难抵抗你的魅力,不要不开心好嘛?!”
  她正雀跃着,就要将适才在餐桌里的窒息情绪抛之脑后,可从屋子里传来的骚动还是让她不知所措了。
  听到救护车的声音渐渐传来,停在了家门口,随后方姨和陈翊扶着白长黎从客厅里出来,放在了担架上……
  白音下意识地站起来奔过去,看到白长黎的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双眼垂下。
  看到陈翊正过身子,她愣怔着问:“……爸怎么了?”
  “应该是急性胃炎,刚刚忽然昏过去了,才叫了救护车。”
  对方话音刚落,陈菁云那边就催促着陈翊赶紧一起陪着去医院,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问白音——
  “你要去吗?”
  “我也要去。”
  两人同时开口,指向了一个答案。
  这是今晚第二次四目相望。
  他们互相点点头,白音却在要上车时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回头对夏明彻交代——“明彻,麻烦你们送灵溪回去好吗?”
  这样急转直下的结局,是谁也料想不到的,在场的人只能选择妥协。
  程灵溪望着白音他们坐上救护车匆匆离去,实在是对今晚突如其来的状况感到心悸不已。
  医院手术室门外。
  青绿色的顶光晃得陈翊眼睛疼,他不停地在踱步,而旁边的陈菁云早已经焦灼得没了动作,只能悄悄地抹眼泪。
  “都怪我,没想到你姨夫今天这个样子,我那会儿一直担心你会不会身体受不了,完全没有在意你爸爸胃不舒服在强撑,哎……”
  听着陈菁云哭天抹泪的架势,白音在一旁终于按捺不住,冷冰冰地接道:
  “那会儿你们聊天的时候,我爸脸色好像就不太对了,你们完全没有发现吗?”
  她从坐上救护车时就在回忆,离开餐厅那会儿,白长黎虽然跟那群人聊得火热,但表情里确实有些不自在,彼时还没想到这么多,但这会儿看来,应该就是胃不太舒服吧?
  可听她这若有所指的质问,陈菁云显然是更加不平,咽了口气说:
  “既然你看出来了,那你跑出去那会儿,怎么不上来关心你爸爸舒不舒服呢?”
  白音垂下眼眸,一句话也懒得说。
  “晚餐大家聊得都热闹,你们三个那会儿不也是对那副画谈得津津有味?后来我们大人聊起来,你们三两个的接连跑出去了,要不是我叫上小翊,这会儿你爸爸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少说两句吧。”
  陈翊听得发懵,不由分说地打断了陈菁云的说辞。
  手术室外终于又归于短暂的沉默,不久后,随着白长黎救治的结束,手术门外再度陷入零星的聒噪。
  “病人是急性胃溃疡,并且症状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你们家属没有早点发现吗?”
  “那他现在要不要紧?”陈菁云眼中噙泪,冷光下的轮廓竟然愈加细腻。
  她当年也是个美人。
  “目前情况一般,保守治疗吧,希望不会进一步扩散。”
  今晚这个插曲是个意外,白长黎的胃算是暂时恢复了,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陈菁云作为妻子,自然选择了留在医院陪护,而陈翊和白音只能先回家。
  出了医院的门,已是深更半夜。
  初秋的空气打在皮肤上,微凉湿润的气息钻进鼻腔里,白音适时打了个喷嚏,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已被厚重的法兰绒包裹——是陈翊的外套。
  她刚转头顾了他一眼,发现陈翊已对着自己家的座驾招手。
  那一刻,她忽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温暖。
  这种温暖,不同于夏明彻那种骄阳四溢的灼热感,快要将她这块冰山融化,而是像深潭之中涌动而出的山泉,微凉、潮湿,可打在身上,又如同细雨濛濛,丝丝密密,沁人心扉。
  归家的车程里,二人几乎是一路不语。
  直到快要到白家宅邸的时候,白音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的人是夏明彻——
  “阿音,伯父还好吗?需要我去帮你吗?”
  “不用,医生说情况暂时不算差,需要留院观察,有人在医院陪护,我们只能先回家。”
  “你们?你和陈翊吗?”
  “嗯。”
  “……哦好。”
  白音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边的人,车里安静得出奇,即使不用放话外音,他也一定听得到夏明彻的声音。
  “灵溪呢?你有把她安全送到家吗?”
  “有有有,”夏明彻听起来敷敷衍衍,“你交代的事我能不照做嘛大小姐!”
  白音却戏谑着警告他:“这不是我交代的,是你本来就要做的事,你别忘了,最终可是你劝动灵溪来的。”
  “行啊你阿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好了,你早点休息吧,改天再见。”
  白音适时掐断了对话,家里的院灯已然进入视野。
  下了车,她的眼神潦潦带过了陈翊一眼,自顾自地往宅子方向走着。
  而陈翊身高腿长,步子本来可以迈得更大一些,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配合着白音的步伐,两人不约而同地并排顺着院廊走向宅邸。
  思索了半天,陈翊还是选择打破了沉默——
  “你是在帮你朋友,追夏明彻吗?”
  显然没想到陈翊会问她这种事,她只能潦草地一笔带过:“我只是觉得她性格很好,跟明彻在一块热热闹闹的,都很开心。”
  陈翊心知肚明的点点头,“那……夏明彻要去巴黎读书,你会和他一起去吗?”
  他想问,你喜欢夏明彻吗?
  “我又不学美术,应该不去。”
  所以她知道夏明彻的意思,但却没有任何回应。
  “阿音,其实我……”陈翊顿了顿,换了一种说法,“我一直觉得你挺聪明,也许将来也可以去美国读金融什么的,我也可以帮你,你考虑过吗?”
  我一直挺喜欢你的,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美国读书?
  而这段话令白音着实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陈翊在这闲扯些什么。
  “……等我读大学,你都该毕业了吧?帮我什么?”
  陈翊感觉自己的脸竟然微烫,还好天色已晚,廊灯宛转。
  “而且,我对爸的工作丝毫不感兴趣。”
  她直白地表达了出来,也不明所以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淡淡然地补了句:
  “也没考虑未来的事。”
  陈翊此刻的内心深处,却如卧着几只蝴蝶般惴惴。
  还好,这段路结束了,两人已走入大客厅,卧室分属不同的方向,陈翊略略说了句“早点休息吧。”转身就要上楼,谁承想,白音居然在背后叫住了他——
  “……哎。”
  他回头。
  “你的外套,不要了吗?”
  他看着躺在白音手上那件法兰绒外套,不禁轻笑了一声:“谢谢。”
  “应该是我谢谢你借给我吧?”
  “哦……也对。”
  这次轮到白音轻笑了,此时此刻,她突然明白了夏明彻从前总是在自己面前吐槽的那句:难道只有我觉得陈翊这人闷头闷脑的吗?
  不过,这种闷,也并不招人嫌,反倒还觉得,挺可爱的。
  拿到了外套的陈翊,看到了白音左手上的镂空手套,下意识地又补了句——
  “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已经没事了,那我先回房间了。”
  他愣怔着点点头,看着白音柔柔地笑了,几乎是转瞬即逝。
  “对了,生日快乐。”
  在那一刻,卧在他心里的那些蝴蝶,仿佛瞬间振翅飞翔,畅然而纯粹。
  望着白音离开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陈翊愣站在原地好久才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手肘上的外套,竟然还带着一丝洋桔梗的清香。
  他笑了,春心荡漾的样子,仿若春日里破冰的一瞬间。
  “咳咳……”
  还没等他回味几秒,客厅里居然站着一个人!
  而这个人好巧不巧,是俞南风!
  “南……南风姐,你怎么在这?”
  “我爸喝多了,小姨说今天就先住下,我只能留下陪他。其实我一直都在这坐着,可能你们家沙发太大了,大少爷大小姐都没留意我在。”
  她直起身子,抱起双臂,踢着拖鞋走到陈翊身旁,可是姿态依旧高贵。
  “果然下午那会儿,小翊少爷的心事被我猜中了?你对白音,有点别的心思吧?”
  一腔暖流顺着血管流了进了心窝,心口传来阵阵的刺意,陈翊习惯性就是一个否认——“没有。”
  “别嘴硬了,抛开刚刚那会儿,在餐厅里我都看出来了,你原本要坐在小姨旁边的,但是硬说要跟我坐在一起,最后硬是挨着她坐,后来还贴心地给人家切牛排……”
  平生第一次陈翊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反驳,他以为自己今晚势必要被俞南风取笑了,可谁知,她忽然敛起松弛的表情,语重心长地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小翊,就像你说的,青春期的感情来得快去的也快,不管你心里对她的想法到什么地步了,我劝你,趁早收了心去美国好好念书吧。”
  他原以为,南风姐既然猜到了怎么也会揶揄两下,但她最后给了陈翊一句言简意赅的劝告:
  “总之你们两个不可能的,不该想的别想,省得招惹是非。”
  他从未想过与白音有什么结果,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心思使然。
  为什么她和陈菁云都要重复那句:不该想的别想。
  有些事就像是潜伏在心底里的种子,在不经意间发酵,比如他对白音的心思,比如他们家的往事,比如每个人的话里有话……
  是啊,他们两个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但在外界看来就是一对兄妹,父母、家族、势力,错综交织,真有什么,最终也不过是沦为谈资,和博弈的牺牲品。
  俞南风这始料未及的劝诫,就像是一记耳光,与其说是“教训”与“威胁”,不如说是打醒了他。
  “你想多了,南风姐,我对她就是出于家人的关心而已。”
  陈翊苦笑着承认,“我爸的病来得突然,还不知道会不会恶化,我根本没有心思管其他人。”
  俞南风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搭上了他的肩膀——
  “姨夫的事刚刚小姨电话跟我也讲了,先观察,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我跟我爸也可以帮忙,他也是个药罐子,久病成医,到时候可以介绍好的医生给姨夫。”
  “嗯。”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生活的齿轮继续转动,没多久后,白长黎出院了,但也因此落下病根,平时的饮食也是格外小心谨慎。
  而白音依旧每天按部就班地上下学,与程灵溪、夏明彻三个人谈天说地,仿佛日子过得无忧无虑。
  陈翊则不久后去了美国费城的宾夕法尼亚大学,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和需要重新适应的气候环境,让他暂时忘却了心底里的困扰。
  但生命却对他们所有人的遭遇都还以重击,不是所有的破冰都代表着新的机遇,有时也只是为了让它昙花一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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