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打败


小说:灰琥珀  作者:老胡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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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二十五日,感恩节,周四。
  每周四是O固定的打篮球的日子。那时候他和K已经是同事了,但是还没有发展成恋人。篮球队出了点状况,一个队友在几天前的一次对抗训练时被对手撞倒,不幸跟腱撕裂,刚做完手术;另两个队友之前一天因为疫情分别被隔离,篮球队便无法开展活动了。
  晚上,空气里飘着些许细雨,O想看个电影打发时间,前几天刚上映《扬名立万》,作为邓家佳的影迷,他毫不犹豫地买了票,他习惯一个人看电影,和前妻离婚前如此,离婚后依然如此,他并不觉得看电影需要人陪,和男同事看吧,总举得怪怪的,正如他看到影院里两个男人坐在一起总让他联想到那种关系,也不是不能找女生看电影,但这其实是一件更加麻烦的事,如果是个唠叨的女人,就没法认真看完电影,如果是自己喜欢的女人,那就更没法认真看完电影,如果是个一声不吭的女人,那自己会时不时想着要不要和她说几句,以免对方觉得自己冷落她,如此一来,还是没法认真看完电影。
  正当电影渐入佳境的时候,O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在打球?”是Y,平时晚上她很少给他发信息,今天是周四,她知道是他打篮球的日子。
  “嗯。”O看到邓家佳出场了。
  “骗人!”
  “没有啊。”邓家佳一身旗袍,出演的角色叫苏梦蝶,一个民国时期过气的女演员。
  “外面这么大雨,你在打球?”
  外面下大雨了?刚才进电影院前,确实飘着小雨来着。
  “我们在室内打,不影响。”他不动声色地回答着。
  “骗人!”
  “怎么又骗人了。”O被她惹得无法认真看下去。
  “现在没下雨,哈哈!”
  看到她的笑脸,O意识到Y并没有真生气。
  “你今天晚上怎么有时间和我说笑。”
  “本姑娘想有时间就有时间,嘻嘻。”
  “我在看电影,今天打不成球了。”O想看邓家佳,只想快点结束对话。
  “什么电影。”
  “扬名立万。”Y并没有生气,这是他最喜欢她的地方,虽然年纪小,但是却不需要他哄。
  “好看吗?”
  “嗯,还可以,有点像舞台剧,还有点悬疑。”
  “我很少看电影。”
  “哦,看电影很放松,怎么不看。”O等了一会才回。
  “他忙,没时间陪我看。”
  “那你自己看。”Y男朋友的工作是司机,给一家私营企业老板开车。
  “没人陪,不看!”
  “那多没劲。”邓家佳这会没出场。
  “上班累死了!”
  “我看你每天就坐在那里玩手机,有什么累的。”
  “哼,你试试,每天坐着收衣服,拿衣服,还要整理衣服!”
  “洗衣店嘛,又不是每时每刻都有客人。”
  “我还要去客人那拿衣服,送衣服!”
  “哦,那是辛苦一些,那以后别去送了。”Y工作的这家海豚洗衣店开在O公司不远的地方,很多附近办公楼的白领都会到这里洗衣服,为了扩大生意,也对周围住宅区居民推出线上服务,上门收衣服,洗完后送到家,价格会略贵一点。
  “那我以后不给你送衣服了!!”O家离公司坐地铁好几站,自然不在洗衣店送取范围内,可自从认识她后,她偏要到他家看一下。不知道哪根筋搭住了,他答应了她的要求,让她上门取了一次衣服,时间还是她选的,送衣服那次还是晚上,那次他紧张了半天,事后才发现没人在意这件事。
  “我可不舍得你这么远拿着衣服挤车。”他又想起好像她那次来拿衣服是有车接送的,而且他给她的衣服也就是写衬衣,很轻便。
  “哈哈,是怕被你老婆撞见吧!”
  “我看是你更紧张。”O压根没告诉任何人他离婚的事。
  “嘿嘿,要是你老婆发现了,你会保护我吗?”
  “嗯,会。”
  “真的吗?不怕离婚?”
  “嗯。”手机在电影院里闪个不停,Y发消息速度极快,真的是越年轻的女人写字越快。
  “你喜欢我吧?”
  “嗯。”
  “有多喜欢?”
  “非常。”
  “喜欢哪?”
  “哪都喜欢。”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了。”
  “你这小姑娘,胡说什么。”O假装嗔怒。
  “我看你每次都死死抱着我不放,贪得无厌的样子!”
  Y23岁,他的岁数正好是她的一倍,那种年轻女孩的美,是任何一个上岁数男人无法抗拒的。
  “你也喜欢。”
  “讨厌!”
  这会任邓家佳怎么表演,O都没心思看了。
  “你在哪看电影?”隔了一会,Y又问。
  “电影院啊。”
  “傻瓜!哪家电影院呀!”
  O报了电影院名字,电影院离开公司不远。
  “你想我吗?”
  “嗯。”
  “有多想?”
  “快要想疯了。”
  “为什么是快要!”
  “想疯了。”O赶紧去掉了两个字。
  “吹牛!”
  “是小狗!”O也加了个惊叹号。
  “哈哈!”
  “你小心不要惹我!!!”Y一连好几个惊叹号。
  “怎么说?”O已经彻底不看电影了。
  “小心…我喜欢上你。”
  “原来你没有啊。”
  “哼,要是…”
  “什么。”
  “要是你惹我喜欢上你的话,我会打败你的!”
  看到这句,O脑海里回想起在幽暗的河道旁的小路上紧紧抱着Y的场景来,她对他来说太年轻了,这让他产生出随时会失去她的念头,这种念头在每次和她见面时便愈发强烈起来,强烈到不可收拾、无以复加的地步。他想在他拥抱她的时刻,无论让他做什么,他大概都会答应的。
  Y没有再发来信息,O感觉身体有些燥热,反复读着她写的“要是你惹我喜欢上你的话,我会打败你的!”
  对照自己的看电影三种女人说,O不禁想着,看来Y是第四种类型,在线纠缠型。
  电影什么时候结束的,O已经记不清了,从观众们的反应看,这是一部非常精彩的电影,但对于O来说,这是一出没有情节只有幻想的戏。他脑海里穿着旗袍的邓家佳现在全部变成了穿着白色圆领短衫、牛仔裤,白色运动鞋,披着垂肩秀发,笑起来眼眉弯弯,嘴角有着小酒窝的Y,夏天的Y,也应该是…,那个魂牵梦绕的小龙王庙的S。
  出了电影院,他脱下口罩,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电影院离回家的地铁站有超过五百米的距离,但坐电影院对面的公交车,便可以直达家门口。这会还是飘着雨点,他没带伞,便走过马路往公交车站而去。
  公交车站站台有顶棚遮雨,有些风,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等车的人不多,他把手缩在裤兜里,望着马路上来来去去的车辆,对面电影院的广告霓虹灯一闪一闪,让他有种错觉,这一幕似乎在哪里出现过,只是这会想不起来了。
  腰上突然被人轻轻环住了,吓了他一大跳,转过身来,一双白皙柔软的小手蓦地收了回去。
  Y穿着白色连帽运动服,拍着手,咯咯咯笑着。
  “吓我一大跳,你这丫头。”惊吓之后,O的脸色缓和下来。
  “就是要吓你,哈哈。”她穿着一条类似睡裤的长裤,笑得弯下了腰,头上的绿色发卡都颤抖起来。
  “你怎么来的?”O迅速环视了一下周围,这里离公司很近,保不定有哪个同事或者办公楼里认识他的人看见他们。
  “我租的地方离这里很近,”Y指了指洗衣店的方向,“你不是说想我吗!那我就来看你咯。”她朝他走近了些,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话说着。
  难怪她刚才问自己在哪里看电影,O顿时明白了,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幸福感。如果有一天,他还能赚回自己的家当,不知道用多少钱能买到这青春。
  “哦。”等车的一个穿着风衣的女人朝他们看了几眼,O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们的岁数相差太大了,尽管在夜色中他并不显得太老。
  “想我吗?”Y在他耳朵边悄悄说道。
  一股少女的气息环在他身上,他心中一荡,压低了声音,“想。”
  “叫我名字。”Y伸手环住了O的腰,身体靠在他身上。
  “依慈。”
  “不敢抱我了吧,嘻嘻。”她突然咯咯笑起来。
  O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坏蛋!流氓!”Y抽出手来朝他胸口狠狠打了一下。
  “你冷不冷?”她身体有点打颤,O这才发现她那条裤子很单薄。
  “嗯,为了赶着来看你一眼,我穿着睡裤就出来了。”她站直了身体。
  O心中又泛起一阵暖意,正想着现在该送她回家还是带她去哪。
  “我得赶回去了,他应该要回来了。”Y盯着他的脸反复看着。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抄近路,你别跟来。”说罢,她莞尔一笑,往后跳了一步,朝他挥了挥手,转头朝车站后面一个小巷子里走进去了。
  公交车已经错过了一辆,车站上的信息显示等下一班还有二十分钟。
  他无法拥有能与Y在一起的这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便如天堑一般横亘在他和Y之间,或者说是他与那个永远无法返回的青春年代之间。
  “杨依慈。”O心里默默念着Y的名字,“你已经打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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