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神灵已经给了我们最清楚的提示，单就玛姬身入烈火之中之后毫发无损地重新出现不但证明了她的无辜，更是让她的灵魂被火焰之灵彻底洁净最重要的过程，洁白如雪的灵魂是她成为王后最有力的证明。而且用无辜之人作为祭品是神灵所不悦纳的，此类仪式之后要禁止施行。”芝妮雅清冷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着，身着白色圣女礼服的她此刻像是真正的神祗。娜丽也被这气场震慑住了，不由自主与众人一起跪倒在芝妮雅面前。
　　娜丽以前也曾以圣女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同样来自于以宗教立国的萨卡国，还在傲兰城里建了专门供奉火神的庙宇，不过这一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她从没有一点儿敬畏神明的想法。从内心深处来讲，她对火神的虔诚都是演出来的，她压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灵的存在。当然这个观点只到昨天为止。那个黑色的精灵一样无实体的存在盯着她时，恐惧与无力感从每一个细胞里往外拥挤着，叫嚣着，可惜口腔发不出半个音，内心里任何世俗当中视为重要的骄傲、虚荣在那一刻都化为了虚无。后来娜丽坐在椅子里时，她全身都在发抖，无暇顾及其他。这也正好给了译元她们操作的好机会。
　　就在玛姬登上石台之后，她再站起身来，一直蜷缩在台子上。译元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粘土做好的人偶，快速施了一个替身咒，手掌大小的人偶迅速变大，而且越来越像玛姬，因为之前在做人偶时，在其里面就放入了玛姬的一小撮头发。人偶长到与玛姬一样大小时，译元将其横抱着快速放入铜盆内，芝妮雅则站在前面不停地念着经文，以此来遮挡视线。也正在此时，殿内狂风大作，所有人被迫爬在地上，紧闭双眼。那个黑色的精灵一样的物体只被两人看到，除了娜丽之外，就是译元，她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个存在直冲着娜丽飞过去的时候，译元就注意到了。时机稍纵即逝，译元单手一抄，从火热的铜盆里将那个人偶拽了出来，无声地念了一句咒语后人偶完全消失，此时所有人都晕了过去，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的动作，译元将玛姬从石台上弄到地板上后，就用嗅药让其清醒。拉斯特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是看到译元在照顾玛姬时，就知道计划已经成功。他没有想到殿里突然刮起来大风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不知道自己的母后刚刚经历了人生中最恐怖的一段。为了维护自己王太后的体面，娜丽只能把一切都吞进肚子里，在儿子面前丁点恐惧也不可以露出来。
　　经过昨天献祭的仪式，今天娜丽脸色仍然苍白，强撑着到场。芝妮雅宣讲结束后，娜丽立即让人颁布了诏书，官方认定玛姬成为新王后的资格无可挑剔，并且告之所有臣民，国王将不日大婚。对于神明之言，没有人敢违抗。好不容易弄完整个流程，娜丽立刻下令回宫，再多待一分钟都可能被别人察觉出自己的恐惧，余生她都不会再踏进这个神殿半步了。
　　“我不想喝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听话，这些东西会让你的皮肤更加紧致，容光焕发，成为最美的新娘。”
　　午后的阳光洒满了整个房间，里面一排宫女恭恭敬敬地站着，每个人手上都高举着一件礼服长裙，玛姬只穿着贴身的裙子正在和自己的母亲撒娇，身边也堆满了贵重的衣裙和首饰，译元端着一个托盘站在旁边。卡希拉夫人十分有耐心地劝说着女儿，玛姬不听话，她也不生气。
　　即将到大婚之日，玛姬居住的宫室成了整个城堡里最热闹的地方，各种为婚礼准备的物品流水一般地送进去，被挑选一番之后再送新的一批，衣服已经堆满了几个房间，首饰无数。卡希拉夫人专程被接来照顾女儿，卡尔曼早已被解了禁足，被特许可随意出入王室城堡。一家人不但是为玛姬即将正式成为王后感到荣幸，更加能够享受天伦之乐。只是开心的背后，卡希拉夫人总是有一种虚幻的感觉，仿佛站在面前的女儿下一秒就会消失。曾经以为女儿早已殒命并差点随之而去的她，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派人日夜在身边守护着才没有走上这一步，直到拉玛亲口告诉她，已经把玛姬送入兰花王室之后，卡希拉才慢慢恢复正常，不再一心寻死，之后又收到玛姬被软禁甚至要成为活祭的信息，她倒是不像之前那样要生要死，反而是下定决心，若是女儿不在了，自己也没有再留恋这人世的任何理由。父亲派人送来的书信让卡希拉再次有了希望，她胆颤心惊地度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终于见到了曙光。
　　玛姬最终还是听从了母亲的话，把那一碗东西喝得干干净净，乖乖地站着让母亲给自己擦了嘴巴，又开始挑首饰和衣服。玛姬故意娇嗔着说话，就好像又回到小时候给母亲撒娇的样子，就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不愉快都消失了。卡希拉夫人也纵容着她，玛姬想要吃的东西就让她吃个够，想做什么就让她做。母女两人都避而不谈那些让大家都不开心的事情，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卡希拉夫人无比地庆幸的同时又小心翼翼，相比于女儿的生命与快乐，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何况现在玛姬已经瘦到不用再减肥了。
　　大家又折腾了半天，玛姬终于挑了一件，卡希拉夫人小心地帮她挂起来，让那些宫女都出去之后，玛姬累到沾床就睡着了。现在已经到了晚饭时，译元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叫人送上晚餐，中间还抽空让人先送了一小碗汤水给卡希拉夫人。
　　“还好有你帮忙，要不然我真是要手忙脚乱了，玛姬也太挑剔了。你不用收拾了，明天玛姬又会冒出新主意的。”卡希拉夫人笑着说。
　　“没事的，这点事情不算什么的。身为新娘，玛姬仔细挑选是应该的，毕竟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情。”译元说着话，手里并没有停下来。
　　“要不是有你在，玛姬也不可能是现在这样子，我也不可能来这里的。很多事情都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似的，是你救了玛姬的命，拉玛小姐救了我的命。”卡希拉夫人说着，眼睛亮晶晶的。
　　译元见状知道她又有所触动了，赶紧转移话题：“师父是出了不少力，但是还有卡尔温大人从中斡旋，扭转了整件事情，我只不过从旁边辅助罢了。”
　　“如果没有你，玛姬早就随着大船葬身海底了，而我也活不下去。这是给了我们母女两个第二次活下去的机会呀！感谢的话真说再多也不算多，我心里会永远记得你和你师父的好处的。”
　　吃完晚饭，译元让人收拾好一切就向卡希拉夫人告辞，她要回去芝妮雅那边。这几天因为卡希拉夫人刚来，所以译元特意向芝妮雅请假过来请安和帮忙，眼见天色已晚，要赶紧回去，否则遇到巡夜的骑兵上前盘问，总是不太方便的。
　　“为什么不直接让玛姬把你要到这边呢？还要两边跑来跑去总归是不太方便。”来了几天的卡希拉夫人也大概了解点情况。
　　“我也是刚刚去芝妮雅的宫室，太快被调过来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也不太好。还是再待些日子，形势稳定一些了再提出来比较稳妥些。”
　　神殿里居住的人总是睡得很早，译元回来时看到只有一间房子里还点着蜡烛，推开书房的门，不出意外，芝妮雅正静静地看书。看到译元进来，芝妮雅放下书饶有兴趣地问她今天有什么新鲜的见闻。译元一边为芝妮雅和自己倒了两杯新茶，一边将自己今天的事情缓缓道来，她捡好玩的讲，又说得有趣，芝妮雅听到乐处也忍俊不禁。
　　“我要是能如你一般到处走就好了。天天被困在这四方的庭院与大殿中，闷也闷死了。”芝妮雅颇为羡慕译元能出去走动。
　　“我是去帮忙干活的，又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玛姬现在挑剔着呢！连卡希拉夫人都没有办法。其实拉斯特殿下倒是经常来找你聊天，他见识广博，你又读了不少的书，我看你们很有话题的。回头你问问他能否带你出去逛逛。”译元看到书房有些乱，忍不住又开始收拾。
　　“如果整天无所事事，但是又只能待在一处地方，时间长了任谁都受不了的。”芝妮雅托着腮，继续说道：“拉斯特殿下倒是经常过来，我们也的确聊得开心。只是他不能总是来这里聊天，而且他过来也并不是来找我说话，他的目的并不在此。”细长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杯口，芝妮雅盯着杯子里氤氲的热气，眼神开始涣散：“每次他来了，眼神总是在找什么人，如果是那个人端来的茶水与点心，他就会很高兴，话也会格外得多。如果是其他人端来的，他就会变得意兴阑珊，虽然嘴里在说着话，眼神却总是在寻找。就像是今天，拉斯特也来了，但是没有坐多久，他就推说有事急急忙忙地离开了，点心都不愿意尝一口，白白浪费了我新调制的加了月桂叶的香茶，也无视了我的心意啊~~”唇齿间开始含混不清，眼皮不时地一开一合，终于那长长的睫毛完全覆盖在下眼睑上，芝妮雅就那样托着腮睡着了。译元听不到她的声音，却不敢停下自己收拾书卷的手，好像这样就能够否认一个早就被证实的猜测：拉斯特每次来这里其实是来找她的，并不是芝妮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