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苍黄翻覆

　　陆羽应下太学一事，就意味着这位历史上的茶圣，未来将会留在灞川。长安因此多了一门振兴的产业，北唐也因此多了一位茶学大家。周钧为了协助陆羽写成《茶经》，特地将记忆中有关茶学的知识，整理成册，交给了后者。陆羽通读之后，更是将周钧引为师友，甚至对他人这般说道，莫愁道无知，只幸遇知己。长安在废墟中的重建，就这样一天天的推进着。过了半月，周钧从城内巡视而来。郭子仪站在议事堂的门前，见周钧走来，拱手称了一声丞相。周钧一边走一边问道：“怎么？”郭子仪：“凉城来了兵部长行，火炮、火药、补给、粮食等等，都到了。”周钧先是说了一声好，接着收拾了一番衣装，和郭子仪一起去了尚书省。这次跟随凉城长行而来的，不仅有武器、补给和粮食，还有接手长安政务的大小官员。其中，迁为吏部尚书兼同平章事的高适，是为其中职品最高的官员。高适今年五十六岁，在唐时也算是高龄，他在政务之上兢兢业业，从未出过任何过错，而且为人刚正不阿，遇不平之事总是当面斥责，再加上诗作有名，文才见长，故而朝中文武，皆对其恭敬。高适入了长安城，也顾不上休憩，第一件事便是处理公务，他领着大小官员一众人，刚一下马车，就全部去了尚书省。周钧见状，也不打扰，便先与郭子仪去清点武器和物资。凉城这次的长行坊，除了运来大量的粮食、衣被和药品，最为关键的，是二十门大型长炮，一百五十门虎蹲炮，以及足够支撑一场中型战役的炮弹和火药。周钧在运来的武器弹药中，发现了两个有意思的东西。一个是火炮所使用的弹药。虎蹲炮是霰弹炮，而霰弹炮的弹药，又分为重霰弹和轻霰弹之分。前者子弹数目较少，重量较大，能够实现较远距离上的有效杀伤；后者子弹数目较多，短距内效果更佳，但射程仅有前者的二分之一。比如虎蹲炮原本的装弹，就是铁砂打底，石弹作为覆盖，这就是轻霰弹的一种较为原始的弹药。这种装弹，在近程范围内，覆盖面大，杀伤敌多；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弹药冲击力比较分散，对付重甲或者大盾的破甲能力很差，而且铁砂质地较细，很容易堵塞炮口，提高了炸膛风险。针对这些缺点，安西兵工厂对虎蹲炮的配套弹药进行了改进。首先，原本铁砂和石弹的轻霰弹装药，统统被舍弃，改成了一个重霰弹类别的密封罐体弹仓。罐体的最外层，是圆柱形的锡片，而锡罐底部则为铁制，罐内包括20到200发直径在10到50毫米之间的圆形弹丸。罐体离开虎蹲炮炮膛的瞬间，火炮内外压差巨大，锡制外壳随即破裂，内里的弹丸就会崩裂出去，在空间中形成圆饼状弹幕。作为重霰弹的弹药，这20到200发圆形子弹，射程可以达到原本虎蹲炮的两倍，接近九十步。而为了弥补战场作战的多样性，安西兵工厂，将这些重霰弹锡罐中，分别灌装了两种子弹，一种是铁制弹丸，一种是铅制弹丸。铁弹坚固，被虎蹲炮发射之后，穿透力强，可以对重甲目标造成穿透性伤害，适合打击重甲兵和大盾兵。而铅弹质地较软，击打在轻甲或者无甲的人体上，会碎裂开来，形成二次性的放射性攻击。这些碎裂开来的铅片，一旦击中人体，会将所有动能全部释放出来，弹片会严重发生形变，导致人体组织出现喇叭型空腔，创伤面积是铁弹丸截面积的上百倍。而且铅有剧毒，留在人体组织内，会引发伤口感染和慢性中毒，即便是擦伤，也会造成严重的后遗症，使得士卒失去战斗力。看完了霰弹炮的弹药，另一个让周钧感到称奇的，是安西那群人，居然真的将火枪给弄出来了。但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些外形类似掷弹筒一样的铁管，还不能算是火枪，它们在历史上有另一个名字——火铳。火铳始于14世纪初的元代，兴盛于明朝。早期的火铳，类似于一个单管或是多管的圆柱形棍子，内部有枪管可以装药，尾部还有火绳口。安西送来的火铳，都是单管，不过相比六百年后的作品，在外形上多了下托和抵肩，在重量上比虎蹲炮要轻，但是也有六公斤左右。使用的时候，需要抵在腰间或者肩窝，由于后坐力较大，只有熟练的士卒，才能拥有一定的准头。根据军典官的叙述，这些火铳以铁弹或者铅弹为子弹，如果是在平地上，发射速度大概为一分钟一发，有效射程只有一百四十步，甚至还不如一些重弩，而且精准度也是不高，但是优点在于携带起来，比火炮要便利，而且拥有一定的穿甲能力。一般使用战术是，让每个轻骑兵，携带一门，向长矛盾阵冲锋时，可以抵近射击一发子弹，打乱敌人的阵型，从而更加便利的进行混战。周钧听到这里，已经有些哭笑不得。火枪的初衷，是步兵列队以集团性射击的方式，对敌人进行饱和式、持续性的打击。但是安西的火枪发展思路，却被火炮所带偏，开始慢慢向着追求火力最大化靠拢了。这样发展下去，不难想象，单管火铳会逐渐变为多管火铳，而且作战职能会被定位为突击，在战场上使用一次过后，就会成为烧铁棍一般的近战兵器。这一切，自然与周钧的初衷，是相悖的。周钧看完了火铳的演示，当即写了信，用海东青寄向了安西都护府。信中，周钧要求安西兵工厂，将火枪的发展关注点，放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摆脱火绳这种不可靠的点火方式，尝试利用燧石，来击发火药。二、火枪的作用，在于持续、稳定的提供火力输出，而不是无限增大瞬时性的爆发杀伤力。瞬时性的爆发杀伤输出，是火药桶，是火炮，而这些都不应该是火枪的发展方向。三、关注火枪材质的可靠性，提高枪管的使用寿命，持续改进兵工厂的钢铁提炼能力。做完了这些指使，周钧正想拉上郭子仪，去校场再试试火炮，孔攸行色匆匆的赶了进来。周钧见状，问道：“怎么了？”孔攸将周钧拉到一旁，低声说道：“丞相，有几件要紧的事。”周钧看着孔攸。后者说道：“第一件事，申叔公率领的西路军，利用火药炸开了石城堡，已经顺利攻下了赤岭天险。”周钧：“这是好事，如此一来，吐蕃人就失去了东进中原的通路。”见孔攸的脸色丝毫没有转晴，周钧问道：“怎么？还有其它的事？”孔攸：“南唐之主李亨，死了。”周钧一愣，连忙询问细节，发觉李亨之死与历史多有相似，不由也是叹了一声命数。孔攸压低声音，用几乎只能二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对周钧说道：“第三件事，凉城有海东青传信，李隆基听闻李亨死讯之后，病情突然转危，恐时日无多。”周钧闻言，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