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连环计（下）

　　对于池启勇投靠的请求，安守忠亲笔写了一封信，向前者许诺，只要对方能献上火炮的制造技法，高官厚禄应有尽有。这封信寄出去之后，安守忠每日焦急的坐在堂中，苦等着池启勇的回信。终于，有一日，池启勇来了密信。安守忠迫不及待的将信打开，看见里面的内容，不禁有些失望。信中并没有提及火炮和火药的制作工艺，而是附了一张地图。地图中标注了唐军炮营的位置，还画了周遭的布防。池启勇在信中写道，只有那些军中大将才能自由进出炮营，要想取得火炮的制造工艺，他实在是无能为力，只有突袭唐军大营，再俘虏那些火炮匠作才行。安守忠虽然失望，但池启勇这番话说的也是在理，火炮乃是唐军武备中的最高机密，防备必定是严密，寻常人等又怎么能够靠近？池启勇在信中又说了，炮营位于整个唐军大营的后阵，位于扶风郡的西边，距离唐军中阵大概有三里路远。燕军如果想要奇袭后营，只有派出一只偏军，迂回到唐军后方，一鼓作气攻入其中，才能成功。如果安将军有意，池启勇愿意作为内应，在燕军抵达时，打开后营的大门，协助其取得火炮和匠人。看到这里，安守忠陷入了沉思。郭子仪大病未愈，李嗣业身负重伤，唐军士气低落；反观自己这边，不仅有了唐军大营的布防图，而且还有了池启勇这个内应，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放弃，那可是再也无法碰到了。思绪至此，安守忠不再犹豫，找来麾下的几名心腹大将，开始布置奇袭唐军后营、俘虏火炮匠作一事。安守忠打算派出三千精骑，趁夜出城，先是向北，接着再往西，去往扶风郡的唐军后营。而安守忠自己，则带着燕军主力，留守在长安城中。一旦奇袭成功，唐军后营大乱，安守忠则会率领燕军主力，立即从城内出发，攻向唐军中阵，一来是为了趁乱进攻唐军，扩大战果，二来是为了吸引唐军的注意力，给偏军制造离开的机会。夜袭唐军后营这个光荣的任务，安守忠看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谢贵文身上。谢贵文从头到尾负责内应一事，在徐州战场上又表现出色，在安守忠看来，自己的这个侄子，虽然平日里有些恶习，但毕竟也是智勇双全的一员福将。谢贵文闻言，吓得两腿发颤，但面上却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只说自己最近身体抱恙。恐怕无法出征。安守忠一眼就看出谢贵文在推脱，当场怒喝了几句。后者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承下了这份差事。出征当日，太阳刚刚落山，天空逐渐深沉。谢贵文领着三千精骑，从长安北门疾行而去，接着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安守忠站在城楼上，双手紧紧抓住墙垛，看着唐军大营的方向，沉声说道：“成败在此一举。”时间来到子夜，安守忠见唐军后营依然没有动静，不由心中焦急，在城墙上来回踱步。他向身旁的将领问道：“过去了这么久，前方依然没有消息，难不成这是一个陷阱？”燕军众将心中都是忐忑，一时之间，城墙上陷入了沉默。就在这时，远方的唐军后营，突然闪出一丝火光。接着，这丝火光越来越大，逐渐呈现燎原之势，慢慢蔓延开来，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赤红。安守忠看见此景，心中的兴奋之情，难以言表。他在城头上大声笑道：“成了！大事成了！”长安留守大将田承嗣，此时站出来问道：“我军是否应当现在出击，去接应谢将军？”安守忠闻言，拍了拍额头，连忙向麾下将领下令道：“全军出击！进攻唐军大营！”趁着唐军大营遭到夜袭，陷入一片混乱的时候，燕军六万大军，几乎是倾巢出动。数不尽的火把，宛如长河一般，从长安城中流淌向城外。安守忠亲自领兵，率领大军，向着唐军大营全速攻去。唐军外沿的烽台和角塔，面对燕军的冲击，没有升起任何像样的抵抗，皆是望风而逃。安守忠见状，心中更是大定。在他看来，郭子仪抱病，不理兵事，唐军虽然声势浩大，但想必是群龙无首，一盘散沙。事实也正如安守忠所料，燕军席卷一切，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了唐军前营的所有工事。当安守忠率军进入唐军前营的营寨中时，他这才开始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偌大的唐军前营，居然空无一人，到处都看不到人马活动的痕迹。就在安守忠惊疑不定的时候，营寨地下预先埋好的火药桶，突然接二连三的爆炸。巨大的爆炸气浪，将整个营寨的大地，几乎是全部翻整了一遍，强烈的火焰冲击，将前营内的一切建筑全部化为了废墟。燕军的一半兵力都身处前营，在这次爆炸中，几乎都被卷入其内，一时间死伤惨重，血肉横飞。爆炸过后，侥幸逃过一劫的安守忠，灰头土脸的爬起身来，朝四周看去。只见燕军人马，横尸遍野，剩下那些活着的人，大多也是四肢不全，五孔流血，惨叫连连。“怎么会这样？”安守忠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口中喃喃说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就在此时，郭子仪骑在马上，带着唐军将士，从消散的烟尘中走了出来，出现在了战场上。安守忠望向郭子仪，眼睛睁大，颤声问道：“你……你怎么会……？”郭子仪抚须笑道：“为了引你出城，老夫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耳旁传来唐军的喊杀声，安守忠却置若罔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看着郭子仪问道：“抱病示弱，棒打部下，再到今日的空城伏兵，全是计策？”郭子仪轻轻点头。安守忠浑身一颤：“那唐军后营的起火？”郭子仪：“火是老夫亲手点的，你的那只前来袭营的骑军，怕是已经被李嗣业击败了。”安守忠：“李嗣业？他不是重伤在床吗？！”郭子仪：“他生的如同壮牛一般，平日里的饭量，是寻常人的五倍，些许小伤，早就无碍了。李嗣业故意说大伤情，又躲在帐内不见外人，为的就是今日一雪前耻。”安守忠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那李嗣业眼下……”郭子仪点头道：“李嗣业击败那只骑军，假扮成燕军的模样，已经赶往长安去诈城了。”安守忠听到这里，气急攻心，一口鲜血涌上喉头，整个人一瞬间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