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连环计（上）

　　长安城，金光门，燕军大营。身处在军器监中的燕军大将安守忠，看着地上这尊圆柱形的铁疙瘩，皱眉问道：“这就是唐军的震天雷？”燕军中的军器匠头，对安守忠说道：“大帅，这正是传闻中的震天雷。”安守忠用手比划了一番长短，问道：“这个物什如此之短，发射的铁弹居然有七百步之远？”匠头：“根据被俘唐军的口述，此物名为虎蹲炮，射程最远只有四十步，主要是用来近战。城外唐军大营，那种可以七百步外发射铁弹的兵器，名为将军炮，又被称作大型长炮，论长度差不多是虎蹲炮的八倍。”安守忠恍然：“原来如此。”说完，安守忠先是绕着虎蹲炮走了一圈，接着用剑鞘敲了敲虎蹲炮的外壳。听着炮壁传来的沉闷回音，安守忠转头对武卫说道：“取一把障刀来。”不多时，安守忠从武卫手中接过障刀，运气至臂膀，看准地上的虎蹲炮，用尽全身力量，一刀砍向了炮身。只听得叮的一声大响。障刀被震断成两截，虎蹲炮却完好无损，只是在表面上，留下了一条微不可见的白痕。安守忠咂舌道：“好坚硬的材质！”燕军匠头拱手说道：“将军，我们试了不少的办法，都没能造出与这件兵器一模一样的铁料，不是太脆，就是有坑洼。”安守忠闻言，叹了一声：“唐军究竟是怎么造出这个铁疙瘩的？”匠头摇摇头，只说是不知。安守忠：“这门虎蹲炮如何发射？”匠头朝后方招招手，又匠作抬来两个箱子。其中一个箱子打开之后，是用油纸封存的一包包黑色颗粒粉末；另一个箱子则是用小木桶装成的铁砂。匠头取出一包黑色粉末，对安守忠说道：“此物名为火药，取其一包，小心倒入炮口，处置妥当。接着，再取定量的铁砂灌装进去，最后在炮口处，用一个30两重的大石作为压封。发射火炮时，炮尾有引线，点燃即可。”安守忠一边听一边发出惊叹，他看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火药之上，问道：“此物名为火药？火药是何物？书中可有记载？”匠头：“未有。”安守忠：“那火药如何制备？”匠头：“不知，只晓得药性强烈，遇火即燃。”安守忠听完，怒道：“虎蹲炮如何制成不知晓，火药如何制作也不知晓，你们都是军中大匠，为何唐军能做的兵器，你们却是一问三不知？！”匠头和一众匠作闻言，连忙跪下说道：“将军息怒，小人可以用项上人头作保，这虎蹲炮还有火药，无论哪本匠书上都无记载，唐军能够制成这件兵器，想必是得到了高人的指点，吾等实在是无能为力。”安守忠怒气未消，正待再骂，门口的武卫来报，说是谢将军回来了。武卫口中的谢将军，正是安守忠的子侄谢贵文。此人在南唐战场误打误撞，领兵击败了南霁云，为安守忠攻占徐州，立下了汗马功劳。因为这一件大功，谢贵文也连升数级，在安守忠麾下做了子将。安守忠听见谢贵文来了，余怒未消，大声喝道：“滚进来！”谢贵文走进堂所，嬉皮笑脸的向安守忠行了礼。安守忠横眉喝道：“此时正是战事的关键时候，军中有人来告，你前日居然还敢带着部下，去平康坊参加私宴，你这浑人，难道就不怕我军法……”谢贵文不待安守忠说完，连忙说道：“大帅，贵文冤枉，我那是去打探消息了。”安守忠一怔：“打探消息？”谢贵文：“长安城中有高门显户，在唐军之中有些门路，他们告诉我一个消息，说是唐军主帅郭子仪病倒了。”安守忠愣在原地：“病倒了？何时的事？”谢贵文：“就是几天前的事，如今郭子仪躺在病床上，已经无法处理军务。”安守忠沉吟片刻，说道：“道听途说，当不得真。”谢贵文：“叔父……大帅，贵文不敢妄言，此事千真万确。”安守忠犹豫片刻，问道：“郭子仪为何会病倒？”谢贵文：“大帅莫不是忘了？潼关之战中，有一员唐军将领，名为郭曜，他不愿投降，最后死在了乱箭之中。”安守忠：“就是那个把战马让给主将，自己留下殿后的将领？”谢贵文点头道：“就是他……我听说，那郭曜乃是郭子仪的长子。”安守忠一惊：“他是郭子仪的长子？！”谢贵文：“不错，我听说郭子仪向来器重郭曜，每逢作战，都将长子带在身边……”安守忠回忆起那日的战事，说道：“我近日军务繁重，忙着处理城防，没有时间理会战果和俘虏，只知晓那员唐将是行军副将，便将他和其他唐将的首级，一起送去了城外的唐军大营……不过，也难怪郭子仪器重，那员名为郭曜的唐将，为了救出上官，宁愿让出马匹，为了守得大义，更是至死不降，此子当真是个有血性的郎儿。”谢贵文：“大帅，郭子仪痛失爱子，病倒在床也是自然。”安守忠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头道：“你这么一说，倒也有理。”谢贵文：“郭子仪如今病倒，李嗣业又死活不知，唐军的两员大将，当下都无法执军。这对于我军而言，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不如趁夜偷袭唐营……”安守忠将手背在身后，在原地踱步了许久，最后摇头道：“不妥。”谢贵文一愣：“大帅，为何不妥？”安守忠：“我观郭子仪自从军以来数番领兵，向来沉稳无错，如今虽说失去一子，心中悲痛，但病倒一事，未免还是有些蹊跷。”谢贵文：“大帅，唐军如今刚逢战败，士气正低，再加上唐军两位上将都……”安守忠打断了谢贵文：“唐军有虎蹲炮和将军炮等兵器，在野战中占尽了优势，而我军所能依仗的，只有长安城的坚固城防。贸然出城，等同于以己之短，去攻敌所长，此非兵家之道。当下之计，应是固守城池，消耗敌军粮草和补给，方为上策……总而言之，且再看看。”谢贵文见无法说服安守忠，心中腹诽了几句，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