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从来便是她

　　出城没多久，罗罡抱着池妧，池纭抱着釜儿，他们转移到了另一辆高大宽敞的马车上，车夫狠狠扬鞭，三匹高大骏马嘶鸣几声奋蹄狂奔起来。
　　顾兼追上他们的时候天色如墨一般既黑且沉，池纭分不清当时已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透过窗户，池纭看到顾兼骑着一匹体型格外健硕的黑马挡在车头前约三十丈开外，有隐隐月光在马儿乌黑油亮的身体上流淌而过，与顾兼眸子中的点点寒星交相辉映。
　　一身黑色衣裤贴伏在他身躯之上，深邃的眉眼隐藏在阴影之中，头发有些松散地束于脑后，在夜风中飞扬四散，如有愤怒的黑色火焰，自顾兼身上不停地蒸腾而出。
　　就是这种压迫感。池纭隔得好远都能看到他身形的轮廓随着急促的呼吸而一起一伏，那粗重的声音仿佛又出现在她的耳边。
　　池纭害怕的都不敢眨眼，好像眼睛一闭一睁之间那人便会冲到自己的面前一把捏碎自己的脖子。
　　他还是来了。
　　罗罡此刻如同一只警惕的狐狸，即使收起了獠牙，却显得更为危险，仿佛浑身都透露着随时准备开战的讯息。
　　一时间四周安静的可怕。池纭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脑海中粗重的呼吸声。
　　罗罡轻轻将怀里的池妧扶起，让她倒向她身子另一侧的大靠枕上倚着，继而缓缓站起身，身姿轻盈地跳下马车。
　　“你知道我这儿有多少人吗？以后没有我帮你疗伤，劝你还是爱惜着点性命。”罗罡朗声说道。
　　顾兼没有说话，黑马稳稳地缓步向他们走了过来。
　　一阵悉索之声，池纭看到至少有八九个黑衣人闪了出来，呈半圆的弧度将顾兼和马车箍在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内。池纭不知道马车后还有没有人，她看不到。
　　黑马停住脚步，黑衣人也没有动，时间仿佛凝固，但每个人的心中都清楚，危机已如满弓之箭，一触即发。
　　池纭紧紧搂住怀里的釜儿。
　　该怎么办？
　　顾兼若胜了，那姐姐。还有釜儿。。
　　顾兼若是输了，那。。
　　池纭眼前浮现出昨日迷迷糊糊中看到的顾兼的脸，他身后哭泣的孟珠，远处的孙妈妈。。
　　只一念之间，池纭的身体仿佛失去控制，她放下怀里的釜儿，向空洞的车门扑了出去，随即狠狠摔倒在地。
　　“快走！！”池纭对着顾兼疯狂地喊着。
　　没有声音。
　　而顾兼在看到池纭的一瞬再也没有任何的犹豫，他自马背上翻跳而起，顺势抽出马鞍一侧系着的一把长刀，朝着池纭便冲了过去。
　　四周的黑衣人应声而起，圆弧迅速向着顾兼收拢，池纭只看到眼前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空气被利刃割裂发出呜呜的悲鸣声，仿佛是一群野兽在互相撕扯着。
　　池纭仿佛感觉不到害怕，她在黑暗中努力睁大眼睛，她看到有三四个黑影接连倒在地上，但她看不到顾兼的身影，只知道打斗没有停，顾兼便是还活着。
　　“都住手！”罗罡低喝一声。
　　一把尖刀抵住了池纭的脖子。
　　“你敢！！！”顾兼发出一声咆哮，猩红的眼睛怒视着罗罡，他停下了动作。池纭看到他脸上有喷溅的血滴，也有流淌的血痕，黑色的衣服明显裂开了几道口子，但并不能看见皮肤的颜色。
　　余下的七八个黑衣人得到指令也停了手，四散着跃开几步，不知是反应慢了还是有意为之，期间又有几刀划过顾兼的胸背和手臂，顾兼没有动。
　　“顾兼！这个女人，你要她是不是？”罗罡直直看着顾兼的眼睛。
　　顾兼依旧怒视着罗罡。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池纭。
　　“是不是！！”罗罡大喝一声。
　　顾兼的眼睛恨得像是能滴出血。“是。”他缓慢而坚定地吐出这个字，却如乞求，如哀告。
　　池纭的眼泪滴落下来，她对着顾兼摇摇头。
　　顾兼还是不看她。
　　“你看清楚她是谁。”
　　“一直很清楚。从来便是她。”
　　“好。既然是她，于你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你可以带走。于我，原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但自你带走她的一刻起，便就有了。你要记清楚，是谁予你恩惠，你又予谁把柄。”罗罡说完收回刀，将一个平安符掷到地上。
　　池纭看到顾兼慢慢向她走来，弯下腰，将她轻轻抱起。
　　池纭被顾兼拥在怀里，她的手无论搭在哪里，都能触到温热黏滑的血液。
　　池纭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兼，她内心混沌的透不出一丝光亮。
　　将脸埋进顾兼坚实的胸口，她希望自己还在发着烧，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迷乱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