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下课后，苏君欣去走廊的饮水机处接了杯水，刚回来便见自己的座位已经被人群团团包围。
　　准确来说，是秦佑的座位。
　　微挑眉梢，她抬手拍了拍最外层一位女生的肩。
　　“同学，让让。”
　　那女生一怔，赶紧退开，“哎，苏君欣回来了。”
　　众人不约而同噤声，纷纷回头看向她，没过一会儿便作鸟兽散。
　　苏君欣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喝水的动作顿住，瞥了眼正盯着自己瞧的秦佑。
　　“你看我干什么？”
　　秦佑的目光扫过那些刚才还围拢在这边的人，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们好像很怕你。”
　　苏君欣扯起嘴角，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
　　怕她，就对了。
　　秦佑不动声色地往她那边坐近一些。
　　“那...你没有朋友吗？”
　　话音刚落，苏君欣握着保温杯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沉，垂下的眸子里迅速漫起狠戾的血红色。
　　她当然有朋友，只不过他们都死了。
　　全都死在了她的面前。
　　轻轻眨了下眼，苏君欣抬起眼皮，一切恢复正常。
　　“没有。”
　　“这样么...”
　　秦佑不说话了，就在苏君欣以为他不会再烦自己时，他却又凑了过来。
　　“那我能做你的朋友吗？”
　　想也没想，她果断拒绝：“不能。”
　　秦佑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依旧笑嘻嘻的：“可是你上节课吃了我的巧克力。”
　　苏君欣“啪”的一下将杯子放在桌上。
　　“是你主动给我的。”
　　“那你不也吃了？”
　　“你——”
　　话语一顿，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是在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斗嘴，无奈地捏了捏鼻梁。
　　“算了，巧克力我会还给你，别烦我了。”
　　秦佑可没这么容易放过她。
　　他狡黠一笑，“那种巧克力是限量版，而且对外发售的渠道已经关闭，全世界都买不到第二份。”
　　空气安静了一瞬。
　　苏君欣长久养成的猜疑心让她瞬间便想到了什么，她微眯起眸，第一次认真打量起他来。
　　片刻后，她沉声开口。
　　“你是故意的？”
　　秦佑似乎被她突然严肃下来的脸色吓着了，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你误会了，我对你能有什么坏心思呀？我只是——”
　　“只是什么？”
　　他抿了抿唇，压低声音，“只是觉得你好像有点讨厌我，就想用巧克力讨好你...仅此而已。”
　　苏君欣的视线从他微红的耳尖移到那双无辜的眼睛上，表情恢复平静。
　　“你想多了，我没有讨厌你。”
　　秦佑闻言立马弯起笑眼，“那你答应和我做朋友了？”
　　苏君欣这次学乖了，不再搭理他，兀自拿出绘图本和铅笔。
　　安全区的雏形已经完成，现在只需要完善细节，但她前世不是学建筑专业的，担心会出错，便只能照着自己印象里cloud安全区的样子模仿。
　　cloud的外层有高达数十米的围墙，十年间没有任何一只丧尸成功闯入过，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
　　苏君欣在庆功宴上偶然听到过几句关于围墙防御警报装置的信息，它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代号，叫YC......
　　“YC-2130？”
　　一道声音忽然插进来，打断了苏君欣的回忆。
　　她扭头看向秦佑，语气难掩惊讶：“你说什么？”
　　秦佑又看了眼图纸，从鼻腔里发出轻轻的“哼”声，别过头坐正身子。
　　苏君欣将绘图本推到他面前，指着上面半成型的围墙图样。
　　“你认识这个东西？”
　　他随手抽了本五三练习册打开，假装没听到她在对自己说话，翘起的嘴角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苏君欣愣了几秒，很快便反应过来。
　　她无可奈何地笑了声，舌尖顶了顶腮帮，然后才道：“好吧，我答应你，和你做朋友。”
　　话音刚落，秦佑嘴角的弧度便扬了起来。
　　“你是真心的？”
　　“当然。”苏君欣顺口接道。
　　秦佑的目的达到，他终于高兴了，颇为得意地笑起来。
　　窗外落进一抹金色的阳光，将他的侧颜镀上一层金色的柔光。
　　有那么一瞬间，苏君欣突然觉得他的眸子像是装满了银河水般耀眼。
　　她不过怔愣片刻，很快便回过神。
　　“所以你是真的知道这个是什么？”
　　秦佑抽走她手里的笔，在图上各处添加了几个细节，展示给她看。
　　“你说呢？”
　　显然，他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苏君欣只看了一眼便已经确定，这就是真正的YC-2130！
　　“你还知道什么？”她的语气里难得带上了丝急切。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
　　晚自习下课铃敲响的前一秒，秦佑合上笔盖，将一摞纸拍在苏君欣面前。
　　“完整的YC-2130系统，都在这里了。”
　　她难以置信地翻看着这些资料，手指拂过还带着淡淡墨痕的位置。
　　“你告诉我这些，真的没关系吗？”
　　秦佑闻言却比她还要惊讶。
　　“你知道吗，身为一名军事迷，这是我第一次遇到和我一样对YC-2130感兴趣的人，能够将它分享给你，这是我的荣幸。”
　　他一顿，又补充道：“而且朋友之间不是应该互相帮助吗？”
　　苏君欣哑然。
　　她垂眸想了想，起身叫住正要往外走的秦佑。
　　“之前你问我是不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现在我重新回答你。”
　　她认真地看着他，“是的。”
　　秦佑“噗嗤”一声笑开，半开玩笑道：“一摞图纸换一个真心的朋友，听起来我还不算太亏。”
　　苏君欣闻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自己之前在他面前的确表现得像是个利益至上的人，也不怪他会这样调侃自己。
　　秦佑看一眼钟表，“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
　　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苏君欣也很快收拾好书包离开。
　　刚走出校门没多远，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忽然钻进耳中，她下意识停下脚步，扭头朝声源处看去。
　　昏暗的小胡同里，几个穿着一中校服的高大男生或站或蹲，他们的手指间都夹着点燃的香烟。
　　其中那个黄色头发的她认识，毕竟今天早上才揍过。
　　“没钱？没钱不知道找你妈要？”他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目光盯着一个缩在胡同角落的身影，“明天再没钱，老子带人砸了你家的店！”
　　说完抬脚用力踹在那人身上，转身猛抽一口烟。
　　“走了，真他妈晦气...”
　　见他回头，苏君欣立马闪身躲进巷口阴暗处。
　　“游哥今天发这么大的脾气，是不是心情不好啊？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你了，咱们几个替你去教训教训他！”
　　被称为游哥的黄头发瞪了说话那人一眼。
　　“少他妈多管我的闲事！”
　　见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那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等他们都走后，苏君欣才走进胡同。
　　蜷缩在地上的少年听见脚步声后身子下意识抖了抖，用力将脑袋埋进臂弯里。
　　见到这样的情形，苏君欣心里忍不住有些发紧。
　　沉默片刻，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药膏。
　　还是崭新的，甚至连包装盒都没打开过。
　　这是走之前她在自己抽屉里发现的，很显然，秦佑是铁了心要将这药膏给她。
　　不过现在有了更需要它的人。
　　脚步声远去，李维泽缓缓松开手臂，视线落在面前那个白色的小方盒子上。
　　瞬间怔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