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迫早熟

　　柳夫人从明偃手里接过萧阑后就几乎没放手过。一来这个重任让她不敢一丝大意，二来这个孩子长得太让人喜欢了，白白净净，大眼睛，小脸蛋，眼眸闪烁，精灵异常。
　　萧阑心里非常明白，也许在萧家，他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柳夫人了，因为“视如己出”这四个字，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不过有时候柳夫人会热情过度，尤其是没完没了亲萧阑两个脸蛋，脸凑得太近，萧阑还是挺无奈的。
　　其实养父萧廷律也无可厚非，因为是四弟的孩子，自己膝下又无子，对萧阑是真诚的，只可惜他虽经脉受损体弱多病，但身负余州萧家家主重任，余州各大世家一应交际全需萧廷律出面，实在无暇顾及内院琐事，内院事务全都由柳夫人做主打理。
　　……
　　转眼三年过去了。风平浪静的三年。
　　这一年，萧阑四岁。
　　……
　　四岁，就可以开始改变。
　　萧阑盘算得很清楚，这一生会非常凶险，如果要做大事业，就要付出比别人更加艰辛的努力，即便他有部分现代记忆加持，这最多也就意味着他有且仅有1%的优势。而目前，这1%也仅仅停留在理论层面，他迫切需要一个身体，一个具备真正行动力的身体，他等这个时间点等了三年。
　　萧阑想要的行动力，并不只是手脚和气息等这些动作行为，他最想要的是对心理和表情的控制。
　　萧阑并不清楚这种穿越是两个世界的意识共存还是不可逆转的意识取代，他只知道，如果在这个世界要生存得更好，就必须对存量意识进行修正，他第一个要修正的就是情绪控制，要谋大事必须得喜怒不形于色，他在之前的世界吃了太多的亏了，所以在这个世界，就拿这个先祭刀了，一定要改掉。
　　可是性格这种东西是个社会心理学范畴的课题，改起来哪里有那么容易。思来想去，萧阑觉得选择一种从容的态度可能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方法。在肢体上，那就得务求表情不能丰富，太丰富遇到突发情况就很难管理，也不能太冰冷，太冰冷容易拒人于千里之外。
　　所以萧阑从四岁开始就用一种平静礼貌又讨喜的表情，画风是眼睛保持注视，脸的上半部分保持放松不动，但嘴角略上扬，他几乎用这个表情应付一切事情，从反馈来看，屡试不爽。但是带来一个问题，柳夫人担心孩子是不是小时候受惊吓精神有点不正常。
　　在某天晚饭时候，柳夫人对萧廷律说：“老爷，阑儿近些日子不似从前那么淘气了，安静了不少，不过时常静坐若有所思，甚至闷闷不乐，问他他却说母亲不用担心，看着比别人家孩子孤僻些，怕不是幼时受了惊吓？再或是年前那次高烧有了什么损伤？”
　　“夫人多虑了，那时他才多大，哪里会受什么惊吓，连惊吓是什么怕是都不明白，无非是比同龄孩子早熟一些，夫人宽心。”萧廷律知道柳如音是真的关切萧阑成长，不忍夫人思虑过度，宽慰了一番，“至于发烧那次，夫人把四老爷都给惊动了，四老爷可比御医还难请，他都说没事，夫人就别担心了。”
　　“焱老爷子起初不肯来，是我强行请来的。”
　　“强行？”
　　“是啊，老爷你那时远在潜州，阑儿性命要紧，迫不得已，只能用硬手段。”
　　“什么手段？”萧廷律感觉不妙。
　　“我差人传话给老爷子，他若执意不肯来救阑儿，我就把他在余州的药引子给烧了。我已然好话说尽，要不是我柳家那位老爷子远在京都，我何苦去求他，既然求了还是不肯，我这做小辈的只能强硬豁出去了，大不了事后给焱老爷子好好赔罪。”
　　这药引子是指余州北部山林一带独有的植物，当地人叫青苓子，确切地说是一种药草，类似蒲公英，但未成熟时含剧毒，但成熟后入药可解毒，焱老爷子为了制新毒，做了嫁接“改良”，并委托萧廷律在这块地界帮他做试验已有三年，眼看马上就能收获了，要是被烧了那就太可惜了。
　　焱老爷子对这个侄媳妇很是忌惮，柳夫人出身世家大族，虽对武学没有什么积累，但她柳家枝繁叶茂，出了个医学大家柳献，医学排行榜第四名，是柳如音的叔父一辈，现居京都，朝中好几位医官都师从柳献。柳如音自幼随他习些医术，得大师指点，便也略通医术，自古医药不分家，所以对药学也懂一些。
　　这里补充介绍一下江湖排行榜里面的鄙视链，用一句话就能解释，这就是医学圈子里面常用的一句：一医降三药。说的是医学大家的地位远在药学大家之上，毕竟下毒容易解毒难，解毒容易解人难，药学相对理性，医学相对更复杂些，比如心理学、社会学等等。所以医学排行榜前五，是个很荣耀的认可。
　　“哎呦夫人，你就这么对付焱老爷子的？难怪近来时间，叔父对我态度奇怪得很，原来根源在你这里。夫人可把我害惨了。这事儿老爷子叮嘱秘密执行的，夫人如何知晓的？”萧廷律哭笑不得。
　　不过看柳夫人用心这般细致，做事如此果决，当真是对萧阑视如己出关怀备至，萧廷律心里替四弟感谢她。
　　“岚儿这孩子机敏过人，心思细腻，可能与别的孩子是有不同。但在我眼里，他就只是我的孩子，我不求他多么出类拔萃，只求他健康长大，普普通通平平安安就好。我们萧家命途多舛，注定没法和普通人家一般岁月静好，但是作为母亲，我至少应该护他在这般年纪能无忧无虑。这么些年也没能给你添一男半女，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岂能不尽心。”柳夫人有点自责没有生育，也自责没有照顾好萧阑。
　　“夫人已然很尽心尽力了，四弟四妹在天之灵都看在眼里，旦夕祸福，岂能尽如人意。”萧廷律安慰柳夫人，“至于我们自己的孩子，更不能怪夫人，是我自己身体不好。”
　　这话萧阑听在耳里，不由得敬佩自己养父，在这种男尊女卑的时代，还能如此开明，实属不易。
　　要知道，萧阑在被交给柳夫人的时候，刚出月子不久，所以当初萧正压根就没打算在萧阑成年之前告诉他身世。怎知道萧廷律夫妇竟如此不避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过得倒也坦荡。其实他们不知道，他们避讳不避讳，萧阑自己都清楚得很，谁能料到这个孩子这么的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