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反哺

　　杏花含露团香雪，绿杨陌上多离别。
　　灯在月胧明，觉来闻晓莺。
　　玉钩褰翠幕，妆浅旧眉薄。
　　春梦正关情，镜中蝉鬓轻。
　　开封府门前，开封府尹楚王赵元佐（太宗赵光义长子20岁。）刚好被判官吕端送至大门外。赵元佐自从接了府尹这两年，一心一意深耕讼案，开封府大牢人犯已空，颇得官家赵光义欣赏。眼看着距离储君之位不远了。
　　正街上停下一辆三架马车，十几个内侍卫紧跟跟后面奔跑。簾栊掀开，下来一位白白净净紫衣宦官。他一双黄色眼珠儿闪烁狡黠，面部表情又极是诚恳可信。此人正是本朝第一大内总管，宫苑使王继恩。当年刀光斧影中赵光义登基为帝，全赖王继恩为赵光义送信。如此贪天大功，皇帝自然赏赐无数。
　　王继恩是来代官家传召赵元佐的。王府门子说楚王在开封府，立即屁颠颠一路紧随而来。他之所以殷勤备至并非只为传召，倒是巴结楚王赵元佐成分更多。楚王赵元佐作为皇帝长子，皇帝又最为喜爱，几乎不会有任何悬念立为储君。巴结上楚王赵元佐，又会是二、三十年富贵。
　　赵元佐抬头看见王继恩说道：“正好王大人到了，本王也晚走一会，议一议齐内官案。”
　　开封府照壁北面绘有神兽，獬豸。红墙朱门侧一双巨石狮。府内有府门、仪门、戒石、大堂、议事厅、梅花堂。仪门两旁置鸣冤鼓和开道锣。过仪门庭院中竖立一块戒石。戒石上书“尔奉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是宋太祖手迹。经过戒石大堂前院两侧左军巡院、右军巡院、左厅、右厅。左、右厅分置一员判官一员推官，主管刑案推鞫、庭审。
　　今日是右厅当值，推官带领两位书记审问李氏。
　　赵元佐、王继恩、吕端议事厅落座。
　　赵元佐：“吕大人先说。王大人一举此案，来听个说明。”
　　王继恩点头称是。
　　吕端身材挺拔、魁伟颇有武将威仪，难怪他后来做了兵部尚书。稳稳当当道：“是，殿下，卑职来说。齐内官与齐林贪腐案，因齐林突亡，无法直接取证。但在齐内官住处找到一个信封内装七千两银票，信封皮有落款为‘侄儿齐林拜上’字样。与玲珑皇庄亏空八千五百两颇为契合，经上午审讯，齐内官已经认罪。一日结案算得速战速决了。”
　　吕端微微一笑又道：“此案附带玲珑皇庄佃农李氏寡妇误杀庄头齐林一案，现向殿下禀报。虽然李氏口仍在审讯，其他人证也都未结全，基本事实与口供是一致的。庄头齐林多次胁**银李氏，昨日中午又故技从施。李氏不从被齐林以鞭杆锤击头部至少二十一次，最严重者为太阳穴重击，太阳穴部位已经骨凹陷。李氏迷糊间摸到后腰挖菜扁刀，胡乱刺向齐林正中腹部，齐林当场死亡。恰好差役及时赶到，现场证据确凿。李氏在昏迷两个时辰后被救醒，县正在第二次录口供。”
　　赵元佐：“这个李氏也够可怜的。自己是受害者，如今却成了杀人犯。预计最轻量刑也是流放或充做营妓。”
　　吕端：“卑职正要为此案请殿下示下。那李氏寡妇有一女一十四岁，眼看到了待嫁之年。母女二人感情甚笃，若是流放偏远之地，则母女终生不能相见。不如充作营妓三年，对外只说充军也算的保了她的颜面。”
　　王继恩笑道：“吕大人心肠好，不过明白人都知晓女子充军就是营妓。吕大人能保她一时秘密，却难保将来不为人所诟病。”
　　赵元佐道：“能保一时就保一时吧，大宋律法就是如此，我们有心帮她也无处着力。吕大人，本王同意你的想法。此案结束若无差头，就如此判吧。王大人是传召的，本王要去觐见官家。王大人，走了。”
　　“恭送殿下，送王大人。”楚王做事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吕端做楚王副手以来，还是很舒心与默契的。
　　推官来报李氏二次审问已审结，与第一次供述完全一致，可以审结。可畔充军三年。吕端吩咐带李氏来见。吕端每次结案之前要见案犯，最后一次复核。吕端严谨作风深得楚王及官家认可。
　　吕端升堂，吩咐给李氏一个马扎。
　　李氏深深感受到开封府处处正气，要跪谢大人。一旁差役拦住，让她坐下。
　　吕端面色平和：“李氏，你头部有伤免了叩头吧。”
　　“多谢大人，民女深谢了。”李氏乖乖坐上马扎。
　　吕端看她身姿柔软如柳、姿色不俗，暗叹一声齐林畜生好艳福!“吕氏，本官已经请楚王殿下示下，判你灵州定远军充军三年。女子充军诸事推官已讲给你了吧。”
　　李氏心中明白充军三年是做营妓，对她来说这已经是最轻处罚。只是女儿若知晓内情还如何做人？可大宋律法是可以更改的么？李氏泪流满面：“大人，罪妇哪里有选择的？只求大人权做充军掩人耳目，将来还能偷个脸面见女儿。”
　　“还有一桩好处与你，玲珑皇庄佃户籍与你免除，充军三年后就算得平民了。近日你与女儿告别吧，三日后启程。”
　　“谢大人！谢大人！”佃户身契作废，对李氏来说是天大喜事。若无此案，李氏代代将是玲珑皇庄佃户，脱不得身。
　　推官拿起吕端批过判决书唱喏：“罪妇李氏，误杀庄头齐林，判广南西路昌化军充军三年即日起计。”
　　就在李氏充军上路前日日，李氏见到柔儿。母女二人相拥而泣。
　　“娘要被充军三年，等娘回来送女儿出嫁，好么。”李氏疼惜女儿，为柔儿拭去泪水。
　　柔儿轻轻靠在娘亲怀中，抽着鼻子道：“娘，三年之中，就见不到您了么？”
　　李氏怕着柔儿，如同儿时哄她睡觉：“傻女儿，灵州二千里之遥，如何能见？娘只是担心女儿处境。”
　　“娘，您不用担心。女儿已经在城西毕家医馆学医了。”
　　“是毕福郎中么？”
　　“正是。”
　　“毕郎中医术高、人品端方，女儿找了个好师父，一定用心啊。”
　　“知道了。娘……您……”柔儿心中有个疑问，充军是做营妓么？她不敢问，这件事会扯下娘亲脸面，同时也扯下自己脸面。柔儿藏在娘亲怀中，她不敢与娘亲对视，生怕娘亲看到她眼中的疑惑。
　　许久，柔儿起身打开两个大食盒：“娘，这里是状元楼盛员外送的酒菜。”
　　李氏看着一盘盘不知名的菜肴，明白是名贵菜品，讶异问道：“女儿，你怎识得酒楼员外？”李氏生怕女儿被人欺负，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柔儿挤出笑意：“娘亲莫要担心，是师父毕先生救过盛员外母亲性命。这点人事还不算什么。还有一百两银票，您也带着。”柔儿说明简单，只要娘亲不担心即可。
　　李氏没有胃口，一肚子不放心啊。“女儿，你要平平安安的等娘回来……”李氏已泣不成声。
　　“会的，女儿等娘亲回来。”柔儿出去要来一盆水，为娘亲梳洗。他要陪着娘亲美美的进餐。
　　女儿长大了，如今反过来照顾自己。李氏只是盼着三年快点过去，以后守着女儿过日子，再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