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浮岛巨龟的约定

　　人一旦有了目标，整个人的状态便会完全不同。
　　自那日同海伦娜聊过之后，人鱼公主的状态就恢复了不少，不再幽居禁闭，虽给人的感觉更加清冷，却也有了交流。
　　这让大多数关心着她的人鱼心底松了一口气，甚至女王亦是如此。
　　要知道海伦娜的天赋虽不敢称之为整个人鱼族之最，却也是女王所有后代中顶好的那一个，若因为这些外在原因浪费了她的天赋，那么对人鱼一族来说，也就意味着在未来失去了一个强大的顶梁柱。
　　无论是私心还是公心，作为克里斯蓝一脉人鱼族的无冕之王，她都希望自己这个最出色的女儿，能够不负所望。
　　这也是她愿意放任海伦娜去到人类世界游历的主要原因之一，不可否认的是，克里斯蓝海湖虽然大，但比之整个世界，也不过是一座小小的湖泊。
　　去到外界涨涨见识，经历一番历练，对于一个有志向竞争下一代人鱼女王的人鱼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的。
　　人鱼一族的生命要比人类来得更加悠久，王位的更替也少了人类之间的血雨腥风。
　　人鱼的王更像是一份责任，而荣誉仅仅只是其功绩所顺带的，是以这个位置，在各种原因的导致下，并不像人类这些短生种所想象的那般炙手可热。
　　甚至历来的王位更替中，不乏上一任强制下一任接替，而后自己游手好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例子。
　　就比如现任女王以及其上一任便是如此更替的，而按照辈分来说，这两位‘任性’的女王是海伦娜的母亲和外婆（姥姥、外祖母）。
　　现任女王很显然因为某种错误的示范，也有某些想法。
　　对此海伦娜一改原本不冷不热的态度，对于母亲的一些权柄交替来者不拒，纳入自己的掌控体系。
　　不过即便天赋秉异也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是以海伦娜自‘出关’之后就显得非常的忙碌，但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卡娜对此倒也不至于感到慌张，但随着海伦娜开始了自己积蓄力量的行动之后，也的确多少有点压力了。
　　是以准备在旅行的最后几天时间里去见见塔里尔兰德，她已经从海伦娜那里得到了相关的消息。
　　包括塔里尔兰德所在的位置，状况，以及其背上栖息着的其他契约魔兽，梦瑞丝、拉里，甚至不太熟悉但配合过的西利亚斯，以及那些不认识的，其他存在。
　　相较于海伦娜的成熟，像是梦瑞丝等个别存在，未必能那么快就走出来...
　　她觉得有必要去见一见她，和他们。
　　自年前旅行开始以来，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次年的二月中，在人鱼族享受着新事物冲击的少年们在得知卡娜要去拜访一些朋友之后，自然而然的跟了上来。
　　原本卡娜是想拒绝的，毕竟从海伦娜小姐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塔里尔兰德一行人的状态都不怎么好，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的。
　　这样的状况显然是不那么适合出现在陌生人面前的，但又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拒绝他们的同行。
　　‘妖精的尾巴’这群人虽然总会在某些方面出人意料的不着调，但同样的，在其他方面却也意外的可靠。
　　也许，他们会给岛上的大家带去不一样的选择也说不定。
　　她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擅长安慰这种事情，而温柔有时候在面对某些事情的时候，又会显得很无力。
　　反而是纳兹那般乐天派的性情，在某些时候更能轻易触动本质的柔软和脆弱。
　　可能是有伤在身的缘故，塔里尔兰德目前停留的位置处于人鱼族的领地范围，虽然状态也不至于差到任人欺凌，但以塔里尔兰德的性子能少些麻烦自然是更好的选择。
　　在人鱼族派遣过来的引路人的带领下，一行人借助着顺势的水流快速的进行移动。
　　一座形状规范不自然的浮岛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这也是卡娜第一次从水下观察到塔里尔兰德的形象，相较于其背山石林立，地形丰富，水下部分在很大程度上还是保持着‘龟类’的特性。
　　虽然第一次见到的人，也很难将这座犹如人工雕刻出来的巨大浮岛粗胚和一只收缩起足部的生命巨龟联系到一起就是了。
　　“你的朋友们就生活在前面的那座浮岛上么？”相较于纳兹这类对生命力的感知非常薄弱的魔导士，卡娜能够从塔里尔兰德极力收缩的生命气息中感受到他不可抑制的生命流失。
　　他受的伤大抵要比想象之中的严重些，否则以塔里尔兰德对自身生命力的控制，不至于在自愈的时候无法抑制伤口的加重。
　　“是的，他们就生活在那座浮岛上。”卡娜点了点头：“不过，那座浮岛亦是我要见的朋友之一。”
　　“什么？难道一座岛也能诞生生命？”这无疑是冲击到了众人的世界观和魔法观：“还是其实就是某种魔法的作用？”
　　毕竟虽然未曾亲眼见过，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许多文献都有记载，某些魔法的确能够赋予自然界的无机物以生命。
　　不过就本质而言那并非真正的生命就是了。
　　“不，你们将概念弄反了。”卡娜笑了笑，解释道：“他先是生命，而后才成为的浮岛，而不是由一座岛孕育出来的生命。”
　　如果真的有他们想象的这种情况，那大抵便是同她前世曾听闻过的，名为‘妖’的相关概念了吧。
　　“这，这么巨大！”连带拉克萨斯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凝重，以卡娜对他的了解，大概又是将其想象成假想敌了。
　　这之中反倒是见过真正巨龙的纳兹接受得更快一些：“好厉害，如果整座岛都是你朋友的身体，简直比伊格尼鲁都还要大好多。”
　　“不过他肯定没有伊格尼鲁厉害。”这是来自小小少年对于父亲的原始崇拜，以及骄傲。
　　他的父亲现在虽然不知道去了哪里，但在他心目中，伊格尼鲁就是最强大的存在，他也会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为止。
　　“或许是的。”对此卡娜并没有否认两者谁更强大的事实，有时候体型更巨大会具备一些优势，但并不代表一定更强，再者：“塔里尔兰德并不热衷于战斗。”
　　这或许是种族习惯使然，作为一只常理上并没有生命上限的‘浮岛巨龟’一族，自发形成的时间观念太过淡薄，或许只是睡一觉的功夫，原本的敌人就已经垂垂老矣了。
　　“难怪我从这座岛上感受到了浓厚的，不输天狼树的岁月气息。”岁月是时间更醇厚的‘佳酿’，而被蒂娜冠之以岁月的，都是经历了悠久的时间打磨而未曾消亡的存在。
　　他们的速度很快，而且靠近的动静没有丝毫的掩饰，这自然惊动了沉睡疗伤中的塔里尔兰德。
　　肉眼可见的颤动下，足与首缓缓自阴影之中的伸展开来，一股厚重的气息也随着主人的苏醒而活跃起来，塔里尔兰德醒了。
　　凶暴的气息一闪而过，而后归于平静。
　　“是小卡娜呀。”他认出来了。熟悉又巨大的兽首再一次久违的展现在卡娜的面前：“你长大了很多。”
　　无视掉身边的吸气和赞叹声，卡娜迅速的锁定了随着塔里尔兰德的伸展而暴露出来的几处伤口，算不上太致命，但因为异种魔力的干扰，削弱了塔里尔兰德的自愈能力。
　　“你还是这么的威武霸气。”她并没有提起那些不适宜的话题，而是同塔里尔兰德示意后，带着大家顺着他伸展过来的足，登上了他的背部岛屿。
　　有着非常明显的遭遇了惨烈撞击的痕迹，背部的很多地形都遭到了破坏。
　　要知道这些山石积年累月下沁润着塔里尔兰德逸散的魔力，早就相当于他的又一层‘龟甲’了，现在却是这般狼藉的模样。
　　索性值得庆幸的是，种种迹象都表明了对方并没有突破塔里尔兰德龟甲防御的能力，塔里尔兰德的伤也多是对方取巧造成的。
　　这多少让卡娜对那名为‘哈迪斯’的敌人有些许的底气，毕竟就目前为止，她或许对战塔里尔兰德都未必能够破防。
　　而与一个有着‘无限’魔力与体力，攻击力又同样无匹的存在为敌，即便是她也并没有太多的信心。
　　在蒂娜的策应下，登上岛屿后的众人分散开来，蒂娜也开始尝试能否以时间的力量将遭到破坏的地形修复。
　　不过卡娜知道，除了她偶发的兴趣使然，更多的，是为了给她腾出谈话的空间。
　　“梦瑞丝她们，状态怎么样？”久违的站到塔里尔兰德的头顶，曾经觉着腻味的风景或许是因为心境的改变，感觉又增添了新的色彩。
　　“算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塔里尔兰德的嘴巴并没有动，两人的沟通是借助了玛法尔牌‘通话线’构筑起来的。
　　“还在就好，没事就行。”至于心理上的伤口，说再多的道理不如她自己摔一跤又站起来，那样换来的感悟才是最深刻和透彻的。
　　卡娜坐了下来，身体中的魔力在她的控制下渡入身下塔里尔兰德庞大的身体中，帮助其加速恢复。
　　【妖精之树】的力量只能作用到公会魔导士身上，否则卡娜要帮助他恢复不需要这么麻烦，现在通过她作为‘中转站’，效率自然要低上那么一些。
　　但也足以解决燃眉之急了，有了卡娜注入的这股‘生力军’，那些盘踞在伤口趋之不散的异种魔力开始被进一步消磨，比塔里尔兰德沉睡自愈还是要快上那么些许的。
　　卡娜虽然并不满意这种低下的效率，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幸好塔里尔兰德的底子厚，否则一般重伤的人还未必能够承受这种‘粗暴’的治疗方式。
　　‘那张治疗卡准备的也差不多了，该提上日程了。’心下默默的将‘生命庇护’计划进程提前，将原定的‘古文符书’计划再度往后推迟。
　　“你去见过海伦娜了吧？”感受着从卡娜那小小的身子里流过来的庞大魔力：“那丫头...”
　　“海伦娜小姐已经没事了。”卡娜也不准备隐瞒，将自己和海伦娜整合出来的计划告知于他：“海伦娜小姐已经开始朝着我们的计划努力了。”
　　“而我在来看过你和大家之后，也准备回去了。”两人的分工不同，她的时间看起来要更充裕一些，但实际上也多的有限。
　　毕竟她不可能将自己多数时间都用于探查相关的情报，更多的还是需要顺势而为，想要得到一个黑暗公会巨头的会长的相关情报，并不是一个能够强求的过程。
　　她不能出现意外，以免提前暴露了底细和目的，甚至引火烧身。
　　“这样么...”塔里尔兰德的声音似乎更低沉了，她看不到塔里尔兰德的眼神，但大抵不会是璀璨的，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
　　“如果可以...”在一阵微弱的魔力波动之下，塔里尔兰德忽然拿出了三张卡，送到了卡娜的面前：“如果方便，请在那个时候联系我。”
　　潜台词，便是他代表着余下所有的，同内瑞尔签订过契约的魔兽们，表示愿意当与仇敌决战的那一刻来临时，作为生力军参与进来。
　　塔里尔兰德说得很郑重，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承诺，一个对内瑞尔的承诺，也是对卡娜和海伦娜选择的支持。
　　看着眼前的三张卡，都是她留给大叔的。
　　一张最初的【空间口袋】，一张用于通讯的【遥远呼唤】，以及最后一张，特地为大叔制作的【旅行的冒险商人】。
　　卡娜拿起了最后一张，卡牌的正面便是一幅商人驾驶着马车的画面，马车是当初熟悉的车厢，拉车的看得出是以拉里为原型塑造的。
　　而坐着的冒险商人，自然就是以大叔为原型了，商人的面容在帽檐投下的阴影中显得有些模糊，但嘴角咧开的角度无声的诉说着他内心的喜悦。
　　“好，我答应你。”
　　卡娜将这张卡牌珍重的收了起来，用自己的魔力蕴养，这张牌她用上的机会可能不多，甚至没有，但她不在意这一份卡牌的魔力支出。
　　至于另外两张则直接返还给了塔里尔兰德。
　　【空间口袋】她不需要，而且里面还放着许多大叔的东西，留给塔里尔兰德也算是有个念想，【遥远呼唤】自然就是用来联系的了。
　　至于说劝解塔里尔兰德冷静之类的话，她并不会说，而塔里尔兰德显然也很冷静，不需要她说什么。
　　任何的决定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或许显得有些冒险，但有时候，有些东西就是要比生命来得更重要的。
　　如果没机会，塔里尔兰德或许会化作真正的浮岛，知道伤势恢复，又或者等敌人老死或是其他形式的死亡，他便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以达到另类的‘大仇得报’。
　　但如果有机会亲手报仇，他不介意为此付出一点点的风险。
　　而且...
　　梦瑞丝她们也需要一点点的方向，否则不知还要沉沦多久才能从中走出来，那不会是内瑞尔所希望看到的。
　　离去的人不该成为生者的负担，应该是继续前进的动力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