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人白衣翩翩，对着慕羽汵微微一笑：“还是风采不减啊。”
　　自己精心打扮，本想着让他惊艳一番，却没想到是如此“惊艳”。慕羽汵心下堵着一口气：“你都看到了？”
　　“不多，就是武行看了个全。”
　　“你！你看他调戏我，就不知道帮忙吗！”
　　“他那样的货色，你要是还对付不了，师父这五年还不如收只猪。”
　　“白子墨！你！你，你······就不能说句好话吗？都几个月没见了······”笨死了，笨死了，你真是笨死了，白子墨！慕羽汵千般情愫压在胸口，却说不得，只觉得委屈。
　　白子墨沉默了一会儿，道：“美人在骨不在皮······”
　　慕羽汵一听，心道：他又在讽我就是一副泼妇的骨头，却要装什么淑女！也罢！算了！你个不解风情的呆子！慕羽汵不等白子墨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慕羽汵回了金兰宫，第一件事就是换下这身衣裙。侍女们不知她这是怎么了，急忙来拦。
　　“公主息怒啊，这，这晚宴快要开始了，公主不穿这个，要穿什么呀！”抱琴可急坏了，慕羽汵平素里不喜欢穿女装，本来就没什么裙子，又是刚回宫，正装就这么件刚做的，实在是没有衣服可以换了。
　　“哎呀，哎呀，公主，不可，不可啊······”三皇子可还没看到呐！
　　司棋最是机灵，一下反应过来：“是不是哪来的坏家伙惹公主生气了？公主啊，这裙子是自己的，好看也是自己的，公主可千万别把气撒在自己身上啊！冲奴婢们来，奴婢们愿当公主的出气筒，公主别气啦！”
　　“公主别生气，公主别生气。”入画最小，虽然乖巧，却是没什么主意的，只能在一旁帮腔。
　　无奈四个人都按不住一个慕羽汵，慕羽汵被她们围作一团，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得心烦，手上一使劲，“刺啦——”，从领口到腰际，裂了长长的一条缝。
　　“好啦，坏了，不能穿了。”慕羽汵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
　　四个侍女耗尽了力气，瘫坐在地上，面面相觑，无可奈何。
　　兰妃赶来的时候，就看见慕羽汵钗走鬓斜，衣裳凌乱，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哎呀，怎么回事？”兰妃急忙拿衣服给慕羽汵披上，“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她们。”慕羽汵指着地上的侍女，“她们不让我换衣服。”
　　四个侍女吓得跳起来，齐刷刷地跪在兰妃面前。
　　“兰妃娘娘，公主她，她就这一身正装，不是奴婢们不让，是公主实在没有可以换的衣服了。”
　　“好了，你们四个都起来吧，知道你们都是忠心的，公主任性，你们要多担待了。”
　　“奴婢不敢，奴婢必当尽心尽力服侍公主。”四个人异口同声，倒是整齐。
　　“靛青，你去把我让尚衣局做的衣服拿来。”
　　兰妃拉着慕羽汵在椅子上坐下来：“女孩子怎么能没有几套合心意的衣服，这几套衣服，你回来的时候我就吩咐下去做了，也才刚做好不久，不过看你中秋已决定了要穿什么才暂时没有拿出来，现在也算赶巧了，拿来你看看，挑一套你喜欢的吧，毕竟是国宴，总不好失了皇家的面子。”
　　兰妃说话间侍女们已拿着衣服走了进来，一字排开，供慕羽汵挑选。梨白，桃粉，鹅黄，玫红，叶青，俱是明艳的颜色，款式也是俏皮活泼，很是适合慕羽汵这岁数的少女。
　　慕羽汵鬼使神差地闪过白子墨的那套白衣，伸手指了唯一一套白色的衣裙：“就这个吧。”
　　“会不会太素了？”兰妃笑着问。
　　慕羽汵噘着嘴不答话，兰妃无奈笑道：“好啦，都依你，抱琴，你带她们去把剩下这几套收着吧，其他人快过来伺候公主更衣打扮。”
　　在兰妃的吩咐下，屋里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
　　不愧是自小养着慕羽汵的，兰妃选的这几套衣服虽然没有慕羽汵原先的那套出彩，但穿在慕羽汵身上还是很好看的。慕羽汵换好衣服出来时，兰妃很是满意，没想到这白色看着素了点，穿在慕羽汵身上却衬得慕羽汵出尘绝艳，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晚宴开始了，白子墨看着慕羽汵进场，不由得愣了一下，怎么短短几个时辰就换衣服了？慕羽汵坐定，赌气不看白子墨，却是扫了一眼场下，心生疑惑：虽然国宴让带家眷，但这场下怎么清一色的都是各家的小姐，一位公子都没有？而有些民风开放的国家都带着公主来了。慕羽汵隐隐觉奇怪，不过这倒也是百花齐放满园春，甚是养眼。只是，这满园的花，都在打量白子墨，胆小害羞的掩面回首地偷看，胆大的就直勾勾的盯着白子墨，恨不得把眼珠子钉在他身上，叫慕羽汵看了好生不爽。
　　夏侯凌天今晚的兴致很高，几番歌舞后，他笑着说：“来人，把那留仙簪拿来——朕今个有一谜题，出与你们猜，猜对有赏。不知起，无以终，杀人刃，救人方，是何物啊？”
　　那留仙簪以一只展翅的凤凰为原型，通体银光，流光溢彩，看得众位小姐眼都直了。
　　于是，场下起了一阵轻声地讨论，人人都想把这簪子拿到手。慕羽汵绞尽脑汁地想着，却也不忘偷看白子墨，只见白子墨神色如常，一脸镇定。
　　忽然，慕羽汵灵光一闪，有了答案，却听有人开口：“素闻天机老人的爱徒白子墨乃周国第一聪明人，看来对这谜底是胸有成竹吧。”是夏侯子楚。
　　“不敢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三皇子谬赞了。”白子墨起身，对夏侯子楚拱手道。
　　“怎么，以白公子的才智，也猜不出来吗？那可是枉担了这么多年神童的称号。”夏侯子楚语气强硬，连皇后向他使的眼色也视而不见，“有道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此言不虚啊。”
　　“三皇弟此话差矣，师兄又没说他不会。只是父皇出这题，本来就是为着活跃气氛，引百家发言，若是有师兄珠玉在前，其他人怕是不好意思答了，师兄也是一片美意，三皇弟不要曲解了。”慕羽汵这话旁人听了，只道是她要捧杀白子墨，但慕羽汵坚信，白子墨一定也已经猜到了，这才大着胆子替他顶回去了。
　　夏侯子楚最讨厌别人说自己比慕羽汵小，现在慕羽汵一口一个三皇弟，又句句都在捧白子墨，夏侯子楚只觉得自己要失去理智了，在他又要开口时，一只手拉住了他，是皇后。现在不仅百官在列，更兼有各国使节，夏侯子楚这般咄咄逼人的举止，实在于礼不合，皇后察觉气氛转僵，立刻阻止了夏侯子楚。夏侯子楚看着母后几乎是祈求的目光，只得恨恨坐下。
　　“思颜公主说得好，神机公子尽得天机老人真传，解此谜绝对是不在话下。”皇后笑吟吟地说，身处中宫多年，皇后祸水东引的软刀还是使得很好的。
　　这谜白子墨要是解不出，连着一言未发的天机老人，可要一连丢三个人的脸。可这谜要是解了，看着那奖品，就知道白子墨解得有多不合时宜。
　　白子墨心中了然，却微微一笑：“承蒙皇后娘娘厚爱，子墨才疏学浅，不及师父十之一二，实在不敢当。既幸得皇后娘娘青眼，子墨便勉力一试，权作抛砖引玉了。这答案，是：水。”
　　慕羽汵闻言抬头看向白子墨。
　　“呵，怎么就是水了，人人道，百川东到海，谁不知，水的尽头，是海。看来神机公子名不副实啊。”夏侯子楚立刻出言相讥。
　　“三皇子说的是，子墨献丑了。”
　　“百川东到海，那海的尽头在哪？”慕羽汵立刻出言相护，“水从天上来，可这天的尽头，大家不知道。水到海中止，但海的尽头，大家也不知道。那谁又能说，天之上，海之外，没有水呢？没有水万物都不能活，可是水大了，却是要起水灾，要死伤无数的。以水为答，有何不可？”
　　夏侯子楚眼睛一瞪，就要顶回去，身旁的皇后拉住他的手，微微地摇了摇头。慕羽汵看着夏侯子楚那样子，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大有与夏侯子楚相对到底之势。
　　场内沉默下来，这答案虽是无错，却不出彩，见夏侯凌天的表情，恐怕不是正答。有心的稍稍一想，就知道这位神机公子是真真正正地“抛砖引玉”，既不失了自己的面子，又不抢了他人的风头。从被挑衅到回答，不过短短片刻，能有此般化解方法，比起直接答出谜底，还要难。此时也是有些人想到了答案，但此时回答一是要踩神机公子一脚，于心不忍；二是要直面场上针锋相对的两位，哪一个都不是好得罪的；三是场面实在尴尬，故俱是不敢开口。
　　皇后腹里将局势过了一遍，刚想开口，却被兰妃接了过去。
　　“我看哪，这神机公子答得好，浛儿解释得妙，皇上以为呢？”兰妃开口，将问题抛给皇上，怕要是再有人出言挑衅，她身边这位就要按耐不住了。
　　夏侯凌天思怃一番，笑道：“嗯，都不错，只不过这留仙簪只有一个······”
　　“给师兄！”
　　“子墨愧不敢受。”
　　“两人甚是友爱，朕心甚慰。只是这簪子总是要有一个归属的。”
　　“留仙簪精美绝伦，若是给了草民，岂不是蒙尘了？”
　　“谜是师兄解的，要是我拿了这簪子，旁人定觉得我贪这簪子，才横插一脚，我不要。”慕羽汵干脆发起脾气来。
　　白子墨无奈，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向夏侯凌天拱手道：“草民多谢陛下赏赐。”
　　这一场冲突下来，白子墨无端受挑衅而不慌，有理却被非难而不辩，进退有据，言行得当，不单是才智，其谦谦的风度，沉稳的气质更是得以彰显。在场的各位千金望向白子墨的眼神更是亮了。
　　慕羽汵心里不知怎么就觉得烦躁，于是对兰妃说：“兰姨，我忽然觉得身子不舒服，先回金兰宫休息可以吗？”
　　“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
　　“不用，就是觉得憋闷，要是真的严重了，我自己会差人去请的。”
　　“好吧，那你慢些吧。”兰妃答应了，又扭头招手让抱琴上前，“你一向都是稳妥的，公主不舒服，你扶她回去，小心伺候。”
　　抱琴应了声，主仆二人便提早离场了。本来这样于礼不合，但慕羽汵一向特立独行惯了，此次夏侯凌天也不曾开口，周围虽有人侧目，但无人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