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2.你怎么知道的


小说:伙计  作者:炼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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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2.你怎么知道的
  后来的日子里,路茉莉还是照常上班,照常坐在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做属于自己的工作。虽然郁郁寡欢,可对派出所的工作完成的还算不错,就是依然沉默寡言,就是惜字如金,不愿与人谈话,有些女警察与她搭讪,也就是惨然一笑罢了,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抱一本书发呆。
  晚上下班回家是路茉莉最难熬的时候,虽然副大队长走了以后,他的家人已经将他的东西系数拿走,可是那个家里依然满是死去的丈夫留下的痕迹,看上去触目伤心,想起来缠**绵,也就常常会陷入到无尽的沉思之中。想起了过去的夫妻恩爱,再看看现在的孤灯独处,就不由得悲上心来。有一首歌那才叫百折千回、肝肠寸断:"杯中酒,残红消褪,美人泪,腮边坠,谁爱谁,谁怨谁,昨宵风中谁在痴悲,红尘路,梦难追,一把琴弦弹破完美,弹醉谁,弹痛谁,我已不记得个中滋味,雁南飞,望穿秋水,芦花飞雪慢慢枯*,为谁**,为谁憔悴,大雁归,辗转千回,梦到远方把往事追随,你仍在水中为我画娥眉……"
  偶尔的机会,路茉莉发现自己的楼下到了晚上总会有一辆警车停在行道树下,夜夜都是如此,车牌十分熟悉,一想就知道是谁的车。从她家的窗帘处望出去,董胜开是在用手机看电视,不知看到什么情节,笑得合不拢嘴,点上一支烟的时候,警长会抬头往上望一望,就是与路茉莉望下来的目光相接触也绝不躲开,笑一笑依然低头去看自己的电视。
  路茉莉是个聪明的女人,想一想就知道他为什么要守在这里了。有些震惊、有些意外,更有些气愤的同时,也为这个警察的守株待兔似的愚蠢感到有些好笑,这样守在楼下管什么用?如果想离开这个世界,即使在家里也有好多种方法,况且她知道董胜开是经常会跟着廖解放出差的,到那个时候,那个警察又该怎么守着她呢?
  某一天,董胜开果然不见了,那辆警车也不见了,可却换来了另外的车、另外的人,依然在每个夜晚准时守候在她的楼下,风雨无阻、天天到达,比上下班还按时。于是,路茉莉就看见了有大众、现代、丰田、雪铁*、奇瑞、马自达,甚至还有奥迪和奔驰。守在车里的人既有文质彬彬的书生,也有光头野蛮的男人,西服革履有之,一套工装有之,圆领**有之,长袖长裤有之,甚至有人把桌椅板凳也要人送了过来,就在路茉莉楼下的人行道上,四人一围,麻将上场,哗哗啦啦的洗麻将的声响就会在路灯下一直持续到曙光初现。
  刚开始路茉莉以为是自己精神恍惚,对那些人有些疑神疑鬼,可是日复一日,几个月就这样过去了,可是这样的守候依然存在。就算是她晚上偶尔上街去买些生活用品,或者是到书店里翻翻新上架的畅销书,或者去那里随便转转,总会发现有人跟着她,不紧不慢、不远不近,保持在那种绝不骚扰她,可如果她想逃跑,或者逃出他们的视线,他们一定有把握在第一时间就能**她的那种范围之内。
  不过那些男人,当然也包括董胜开在内,他们从不干涉她的行动自由,只不过知道这个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女人在夜幕降临以后基本上没什么地方可去,而且很有信心和耐心能守住她。久而久之,路茉莉就发现他们也慢慢适应了那种街头值守的夜生活,常常不是一个人孤独无援,而是三五成群,打麻将有之、咵天有之、甚至还叫人送来夜宵,一人一瓶啤酒,兴高采烈、谈笑风生,哪里是像来执行监视值守任务的。
  路茉莉简直不敢相信那个铁塔一般结实、有些傻大个子的董胜开会有这么大的决心,这么大的能力,这么久的耐力,几个月过去,春去夏来,天天如此。不仅自己亲自出马,就是自己不在峡州,也会委托自己的朋友在她的楼下代劳,也不敢相信那些大男人都那么心甘情愿的日复一日,而且高高兴兴,绝无怨言。
  路茉莉不知道那个外号叫警长的家伙是向其他人怎样介绍她的,那些人是怎么会答应那个警察给他两肋插刀、出面帮忙的。那些能开着奥迪、奔驰而来的不像是别人的司机,那么这些人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帮这样一个小警察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呢?再说那些打麻将、吃宵夜、咵天的也不像是等闲之辈,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执着强迫她放弃原来的想法。
  想想就叫路茉莉心惊肉跳、不知所措。那些日子,路茉莉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想着自己的楼下有人监视着自己的动静,谁还能睡得着?
  "求你了,告诉我,你们想干什么?"路茉莉终于忍不住在一个夜晚直接冲下楼去质问那个坐在车里会用手机看电视、会打无数个电话、会看许多的报纸、也会喝酒抽烟的董胜开:"你们想这样守到什么时候去?"
  "可以回答你的这个问题。"有些倦意的董胜开冲着她一笑:"等到你打消了那个愚蠢至极的念头以后。"
  "董胜开,你认为这样的守候有用吗?"路茉莉嘲讽的望着他,话语中满是不睬:"你就不知道用心想一想,如果我想那么做,我为什么不能选择在家里结束我的生命呢?方法多着呢!煤气、安眠药、触电、上吊、自刎,方便得很呢。"
  "有人对我说过,你是一个有文学修养的人,也是一个有洁癖的女人。有文学修养的人崇尚那种‘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的纯净,有洁癖的人不愿意把自己的家里搞得乱七八糟的,即使是在身后,想想那些医生、警察,还有记者在你的房间里留下许多脚印也不能忍受。"董胜开说得理直气壮:"要不然我遇到你的那一天,你就不会想到投入大江的怀抱了。"
  "你怎么知道的?"路茉莉有些发晕:"再说,你就是守得住晚上,可也守不住白天,况且你们白天根本……"
  "是的,我们不知道,可有人知道;我们不清楚,可是有高人指点;我们不是神,可有神仙佐佑。"董胜开很有些**地告诉她:"你听说过我们南正街的杨大爹没有?人家是神仙大爹!大爹告诉我们,你选择的时间一定会是在晚上子时到辰时之间最黑暗的那段时间,因为你不想看见太阳的升起,而恰恰相反,到了白天,那就是你新的希望的开始,也就是生命的继续。"
  她就愣在那里呆若木鸡了。
  "好了,谢天谢地,我们的值守终于得到了圆满的结果,你终于决定放弃原来的那种愚蠢至极、十分可笑的念头,我们这帮人也就到了撤退的日子了,毕竟你不是中央领导,也不是英国女王,可那些人的安危也不是我们这些人去关心的事。"董胜开长舒了一口气,冲着路茉莉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脸:"本来就是的嘛,人生来来往往、分分离离,生老病死,本来就是自然规律,本来就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得淡然的,自己偏偏要和自己较劲,你说那样做值得吗?"
  "等等。"路茉莉似乎从他的话里面听出了一些什么,急急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放弃了?"
  "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当然不知道,这还是杨大爹说的。"董胜开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说:"他老人家说,只要你开口和我们说话,你就有救了,我们就可以班师回朝了。如果不相信,今天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觉,就会觉得心情大不一样,就会觉得那一句话是说的对:‘存在决定一切。‘"
  路茉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神奇的人吗?未曾谋面,就能断定一个人的所想所思、所作所为,就能给人以指导,给人以方略,那真是太神奇了!更况且她自己都没明白自己已经悄然发生的变化,却被人家事先得知,除了神仙,谁能做到那一点?谁能解说这一切?谁能告诉董胜开这一切?
  不过,路茉莉的那**的确是睡得很香甜,什么都没有想,什么也没有梦见,睁开眼睛就是第二天的阳光。
  神仙大爹其实并不难找,在峡州这座城里神仙大爹的名声还是如雷贯耳的。不过就是会让绝大多数慕名而来的人大失所望的。杨大爹以前不过就是竹器厂一个篾匠,后来就在南正街的那棵大梧桐树下开一杂货小店,现在到了二十四号楼,还是在楼下开一小店卖杂货。以前当然是为那条青石板路上的居民**,现在还是为天官牌坊后面的那些老街坊、老邻居**,平凡的很。
  神仙大爹其实并不难找,进了那座高高的天官牌坊一问就知。于是那些做生意想发财的、有了疑难得不到解答的、得了绝症想和许可可那样得到救治的、心有所思、夜有所梦却不得其解的,还有许多想要知道自己的流年运程、男女配对吉凶与否的,病魔缠身不知所措的,还有林林总总的疑难问题都会来找神仙大爹帮忙。
  不过几乎肯定是会令人失望的,肯定是会遭到婉言谢绝的。杨大爹正在打双升,忙得没空,好不容易客气几句,就会叫*啸天、或者是王美珠这两个徒弟替他送客。谁都听说过*家大少的名气,就会转而求他,神医本身就是个书**,对客人也是一脸笑容、彬彬有礼,可就是一言不发。那个漂亮的小仙女倒是肯说,只是一开口就把人家气得半死:"我大师哥得了我神仙爷爷的真传,什么会不知道?就是不说罢了;我当然也知道,可就是不能说,说了会挨打,还会挨跪!您还是走好。"
  有些人就会想起来那个大哥大张广福可是这座二十四号楼的楼栋长,县官还不如现管呢,楼栋长一定能行的。于是就转而求张广福,和尚把头摇得飞快:"免谈、免谈,再谈下去连酒都喝不下去了。说点别的行不行?要说算命卜卦、称骨测字,神仙大爹会打人的!他老人家的一个徒弟是白面书生,舍不得打;另一个是***的小仙女,打不得;最后挨打的还不就是我们这些老实人!"
  大哥大老实?那真是天知道!大哥大会挨打?那也是天知道!不过张广福的那四大金刚可以作证,那个田大妈就常常会冷不丁的打张广福一巴掌,这是谁都看见过的,摆得架势很大,可是打在身上很轻,不过就是长辈对下辈的一种喜爱而已,加上人家张广福出门也是恒昌综合大市场的管委会主任,打一巴掌也就是做个样子罢了。
  身为东山派出所的民警,路茉莉当然来过这座庞大的、由经济房管理中心修建的住宅楼,也见过杨大爹、肖外长、田大妈、杨大妈这样的头面人物,只不过对这些看起来普普通通、慈目善面的老人的印象还没有对天官牌坊、南正民居群和空中**那么深,只不过就是对那里的治安状况、消防设施很有好感而已。
  这一天,路茉莉再一次走进天官牌坊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犹犹豫豫,不知董胜开究竟是不是说的实话,那个持之以恒、坚持了好几个月的值守计划居然是按照一个几乎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印象的老头的判断而准备的,令人吃惊的是,结果居然会是那样准确,那样的管用,就有些叫人不可思议了。
  那是董胜开他们从路茉莉楼下撤退一个星期后的一天下午,路茉莉走进了天官牌坊高高的飞檐斗拱的紫气东来的大石柱,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铺着地砖的小广场上的时候,没有引起那里人的任何注意,只是引起了那只牧羊犬老虎的兴趣,用*漉漉的鼻子在她的手背上蹭了一下,路茉莉就吓得大叫了一声,就被所有人看见了。
  "别怕。"田大妈在安慰路茉莉:"老虎是想记住你。"
  路茉莉就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让老虎记住了自己的气味。
  "没什么公事。"路茉莉的话说得很巧妙:"就是顺便过来看看,有些事想请教一下杨大爹的。"
  "找我?"杨大爹有些惊奇:"你也许不知道,我们这栋大楼的事归和尚……也就是张广福管,也可以找肖外长,关于女人的事,小猪的大妈妈不在,可以找小园的奶奶了解情况,找我没有用的。"
  "我是专门来找您、谢谢您的。"等到面前只剩下杨大爹一个人的时候,路茉莉才把自己的来意轻声说了出来:"没有您和董胜开、还有他的那些朋友的帮助,也许我就……"
  "等等,等等。请路警官把话说明白一点。"杨大爹给她拿来一瓶可口可乐,着重强调说:"为什么要感谢我?"
  路茉莉就坐在杨大爹小店的那张大大的柜台前,从那次云集隧道里的意外汽车刮擦事故开始说起,就说到了自己丈夫的那场飞来横祸,说到了自己的痛不欲生,说到了自己的追悔莫及。当然也说到了自己的那些绝望的念头,还有想离开人世的决心和打算。连路茉莉自己都感到很奇怪,有些话从来没对人说过,这辈子也不准备对任何人说,可是在这个坐在她面前,平静地望着她,那眼光里透露出来的平静和温暖就给了她极大的鼓励和安慰的老人面前,她感到了**的安慰,还有那种无法用语言和文字进行表达的信任,她就把当时自己的想法和准备采取的行动全都说给了这个慈祥而又值得信赖的老人听,一点一滴也没漏下。
  "在那样突如其来的**悲痛面前,谁都会难以承受,谁都会想到逃避,这是情有可原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能够说出来就把心里的思想包袱给放下了,就彻底摆*了那种长期以来跳不出、甩不掉的魔咒怪圈,就会从此开始新的、属于自己的人生。"杨大爹说的很柔和,也很慢:"那种思想上的负担是事实存在的,也是不可回避的,每个人都有。想凭着什么所谓的心理**和适当的开导想取得明显的效果,简直是天方夜谭。心病还需心药治,心药就是自己的领悟和自己对生命和未来的留恋,警长他们不过就是一种促进剂而已。"
  "警长说。"路茉莉有些吞吞吐吐:"是您要他们去我家楼下值守的,所以……无论如何要当面来谢谢您。"
  "无功不受禄,这是怎么回事?我事先一点也不知道、也没有人对我说过那帮家伙居然那样做过,不过倒是有些奇怪,好几个月都没有看见那几个家伙一到晚上就呼朋唤友、出出进进,跑到我这里偷酒喝了,晚上也没有听见那些家伙的大嗓门,的确还有些不习惯呢。"杨大爹恍然大悟:"路警官,胜开他们那样做真的没对我说过。也不是我要他们那样干的。通宵值守?连奥迪和奔驰也出动了?那么聪明透*的一群伙计怎么会想出这样守株待兔的笨办法,羞也羞死了!"
  "您说的意思是。"路茉莉更加有些惊讶了:"董胜开那样说是骗我的?他们那样做不是您……"
  "这可能吗?那样做笨也笨死了。"杨大爹调皮地在眨着眼睛:"你知不知道?我们二十四号楼这里有四大美人、五朵金花,还有王家老三的那七仙女,都是一些能说会道、聪敏过人的女子,晚上到你家里陪你一起睡,路警官不会有什么意见吧?不过实话实说,像路警官这样文静的女人,你恐怕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自己马上就会败下阵来,也会很快都成了朋友,思想上的疙瘩也解开了,还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那些家伙晚上怎么消遣?怎么就没想到在你家楼下的路边建一临时板房,找城管批一许可证,合理又合法,又舒服又热闹,还光明正大。"
  路茉莉就惊讶的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做是方法问题,做不做是态度问题。不过南正十雄能做出这样的事也是值得嘉奖的。"这是路茉莉第一次听说南正十雄这个名字,也知道董胜开肯定就是十雄之一。杨大爹的话说得很诚恳:"老子说过:‘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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