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话 隆中对策

　　“‘城’3平5。”
　　“马四进五，过河。”
　　传统的和式内殿，棕发的年轻人正在和满头白发的老者下着中国象棋。很明显年轻人有些心不在焉，盘中局势已经被杀得一塌糊涂了。
　　挎着刀在一旁跪坐的是同样满头白发的老宪兵。
　　当前天小田卷茂直接提出要见今上明仁天皇的时候，天野丛云可是吓了一大跳——真金白银的一大跳。小田卷茂是大江户望族小田卷家的继承人，作为非夜神家的后八摄家年轻一辈，可以说是天野丛云看着长大的也不为过，可从来没听说过这孩子跟天皇能够直接搭上界。
　　但是当小田卷茂说出自己和天皇的联系的时候，天野丛云也是瞬间豁然开朗：自己在岩川重组舰队，是天皇的直接授权。
　　受教了，牧岛隆一郎伏诛之后的那次御前会议，本以为只是撤回葛城家的弹劾案，现在仔细一想，这种事情根本在上院就能解决，连调查牧岛隆一郎都没有惊动天皇。天皇的真正用意，怕是要破格提用小田卷茂才是，借口补偿国大联盟侧。
　　想来，天皇就是在那时把小田卷茂收为亲随的吧。仔细一想，小田卷幸成在天皇的支持下施恩于夜神飒，从而离间夜神家，最终的受益人不也是天皇吗？天皇团结了这么两个——小田卷茂的场合还要附带上常磐芦生和“坂木组”——身处两个不同派系的少年天才，究竟是要做什么，恐怕已经不只限于这一代人了，悠仁亲王……
　　此时天野丛云还不知道“海军会议秘密条约”的事。
　　不过，天野丛云不会反对天皇这么做。天皇陛下就是日本帝国的象征，只要祂不实际插手军权，像是这样为了两代以后利国利民的事，老宪兵有什么理由去反对。
　　……不过老实说，他确实得由衷佩服这两人的淡定。就算是小田卷茂，能够至少表面上镇定自若地下棋，这份冷静就不是自己能比的啦。
　　毕竟现在他们面对的可是一场随时可能使日本和中德两国外交破裂的恶性外交事件。13日开始，文莱就已经和本土失去联系，看来中国已经动手了。
　　唯一知晓文莱一侧捅的娄子的线人——文莱的间宫和大淀还在横须贺港，不知几点才能到呢。
　　毫不恭敬的奔跑声传来。在宫城内依然穿着红白色夹克的少年出现在走廊。
　　“到了。”常磐芦生简单地说，随即向后退了一步，把四舰二人让进了内殿。
　　大淀、Z1和Z3都是一脸惊慌，但是间宫和真白舞却依然一脸淡定。坐定之后，间宫开始讲述自己所知的文莱港所发生的事情。
　　惊魂未定的Z1Z3时不时点头确认或者纠正：简而言之，文莱提督司波奥天采取秘密手段向中国挑衅，袭击屠杀了南中国海的一船中国渔民，而且好死不死还用了之前的德国舰娘。随即，一艘自称是从德国而来送FuMO26雷达的运输舰在文莱靠岸，船上还有德国原产的舰娘欧根亲王。现在看来，这些人应该是中国新加坡港自己派出来的。
　　“而今文莱港已然失联，想必……不，中国尚不至于在此时与帝国开战，现时全无必要如此。”
　　“那么中国的目标应该是……这次的行动如此迅猛，应该表明这其实还没有脱出中国的计划。”小田卷茂顺着天皇的思路推理道。
　　“帝国于中国而言不啻为拱卫东海、南海之天然屏障，绝无在此时与帝国鱼死网破之理，此番采用特务手段，应该也足以证明此点。中国之战略，目前所指之敌无非藏、露、印三处。而帝国在兰印之存在所碍……中国所求之物……”天皇陷入了沉思。
　　“……也许尚有解决之法。”一分钟后，天皇冷不丁说道。
　　小田卷茂、天野丛云、大淀和Z1Z3都精神一振。
　　但是天皇还是在自言自语：“诚然，此时已是残局，文莱之地，马来海峡，只怕已为胡观海氏囊中之物。……弃子取势，借舍弃一部骤得之领土争得帝国十年隔岸观火，却尚有余地。不过需要更大踏步后退方可。丛云卿！”
　　老宪兵一下子几乎蹦了起来：“老臣在！”
　　“请以卿个人名义联系系真卿。茂卿！”
　　“要联系夜神飒？明白。”
　　“卢生卿，”
　　“……”倚靠在内殿门边的红衣少年无声点头。
　　“哥哥已经知道是让他联系老爸啦。”真白舞笑眯眯地补充。
　　“好，具体内容请听吾人详解……”
　　“……那个，”Z1Z3是客军不好明说，大淀终于问了出来，“不联系一下小田卷首相吗——”
　　止住她的是沉痛扶额的间宫的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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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事省还是当天晚上才知道文莱事件的发生，随后与文莱的联络也证实了这一点：文莱已经失联。
　　海军司令部的讨论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包括葛城家甚至常磐家都激烈反对七夜未的立即反击的提案，事态很快闹到了必须召开御前会议的程度。
　　“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小田卷幸成用力挥着手以掩饰心中的惶恐，“帝国的合法领土，千余忠勇将士和数十舰娘，就这么被中国一夕之间全部绑架，生死未卜……大日本帝国的军队不是用来保护帝国国民的吗？保护保护，连帝国军人自身都保护不了这算什么？！雷霆一击！我要雷霆一击！雷霆一击！”
　　“……然后被揭发这场在深海旗舰肆虐期间坚持作死的内斗战争的起因其实是我们命令独国舰娘袭击中国人吗？”已经年近半百但依然保持着男女难辨的美貌的贵族叹息道，“说到底，当初把这个不惜绑架整个帝国也要跟中国开战的冲绳人派到南中国海边境当提督的是谁来着。”
　　“……！”小田卷幸成一时语塞但又无话可说，狠狠地瞪了七夜未一眼。
　　“当初我就说这个人应该早点回去当官僚，你们非要按着我，这下……”葛城亮还越说越来劲了。
　　“亮舅哥！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纠结了。”夜神伊织拼命按着脑袋，自己的好女儿轻身攻打中途岛、放过南方海域主力部队深入冲绳、送掉“远洋鱼雷艇丰缘丸”的事还没解决，这边又来了一个更棘手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在避免这把火烧到帝国头上的前提下保住我们的优秀将士！……司波奥天什么的就无所谓了。”
　　“海军士兵应该没什么问题……”少女悠然的声音传来。
　　“夜神飒中将，你给我闭嘴！”夜神伊织咆哮一声，但也仅此而已。小田卷茂毫无滞碍地接过了推理的接力棒：“外海泊地的水兵，虽然也确实是本港提督的部下，但是都是独立的团级和加强连编制，并不直属于港口提督。司波奥天在南中国海的挑衅行动既然完全由舰娘来完成，那就没有被海军士兵知道的道理。即，这一方面的封锁消息不会被中国担心也不会被帝国担心：只要双方达成了协议，放人不成问题——当然肯定会破费一些。”
　　“……舰娘呢？”
　　“……那就没办法，只好任由中国将她们作为‘人质’。……诸君也无需担心。”小田卷茂伸出一根手指，“其一，绑架她们的是中国的新加坡提督，即南洋水师督师苗邰珠，中国所属外籍舰娘的总指挥，说她对这些舰娘没有见猎心喜，是绝不可能的事，帝国舰娘只要同意共同作战，在她手中绝对可以获得雇佣兵待遇，而不会被虐待；其二，舰娘本来即是跨国界的人类守护者，帝国舰娘帮助中国守卫咖喱洋安全，在法理上毫无不通之处，露印独英均毫无理由介入；其三，把舰娘送到苗邰珠手里，即使得原本单方面对帝国不利的把柄成为了双方面的——参与文莱袭击事件的俾斯麦就在中国手中，不予以揭露反而享用此一好处多时，一旦此事被揭露，中独关系也会同样破裂；其四，帝国舰娘虽则是中国南洋水师的有力助力，但对于南洋水师而言也是时刻需要提防的不定时炸弹——我们可以在其中发展数名间谍，当然中国自然也清楚这一点，草木皆兵……”
　　“附议。”常磐家当主常磐智安静地说。
　　“附议。”葛城亮微微耸肩。
　　“反对，无稽之谈而已。”七夜未用力捶了捶地面，可惜并没有谁关注这位曾经炙手可热的国大联盟代表。
　　“附议。”
　　“附议。”
　　石田猛和夜神飒本来就是串通一气的，自然热情捧场。
　　“我的意见没有任何变化。”小田卷幸成虽然还在不满地瞪着七夜未，但却至少在表面上为他背了书，“没有任何人能够这样侵犯帝国的权力和体面，没有‘人’……”
　　夜神伊织一脸尴尬地看了看小田卷幸成，又用力抚摩着胃瞅了瞅宝贝女儿和小田卷茂，最终从嘴唇间挤出两个字：“弃权……”
　　后八摄家，三家同意，三家反对，两家弃权，这局势一下子微妙起来。最终投票的结果也是如此，谁也没有获得2/3票数。这样一来，众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了珠帘后沉默不语的“帝国象征”。
　　白发的老者沉默几秒钟之后，缓缓开口：“……我辈，有第二种选择吗？”
　　更加尴尬的沉默。
　　“天皇的御意应当作为本次会议的结论。”刚刚投了弃权票的天野丛云开口说道。
　　“……臣会在明日赶赴上海。”夜神伊织深深低下头去。
　　“……伊织卿。”
　　“……在。”
　　明仁天皇犹豫了一秒钟之后，继续说道：“……带上樱庭响卿，必有臂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