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话 白色计划

　　毋庸置疑！战争真的开始了。
　　波兰与德国之间的领土矛盾可以说早在这两个国家形成之日起就没断过，直到今天自然也不可能断绝。今天波兰跟德国的边界冲突主要包含在三块区域，即东南波美拉尼亚（德占斯德丁市以南的整块波美拉尼亚波占区）、西卢布斯卡（绿山以西的大片德占疆域）和波占西里西亚。
　　其实这波谈判追根溯源，最早还是波兰对卢布斯卡全境提出的领土要求引起的。在德国不但全盘拒绝而且反过来提出西里西亚和波美拉尼亚全境归德国之后双方寸步不让，一直到深海栖舰之乱开始，双方还是在谈判桌上僵着。
　　……这里没有法国人，我们就直截了当说了吧：其实对波开战，完全是博隆多先生的主张，包括为了稳住美国环球旅行的沃尔夫冈老爷子和陆军总指挥鲁格·伯恩斯坦大衰……错了大帅，一开始其实都是反对这样对波兰开战的。
　　“深海栖舰之乱虽然给英国人带来了不便，但反过来，却是为法国人的干涉降低了阻碍；另一方面，固然国际国内并不会对我们的海军制海能力做出太多要求，但我们的传统盟友意大利方面面临的压力可是不比法国差，而与此同时，任何一方都不会对波兰的制海能力做出要求的。总体来讲，深海栖舰之乱是拔高了我们对波开战的门槛，而不是降低了。”鲁格·伯恩斯坦这么分析过，这一点包括若亨·约安尼斯和沃尔夫冈·冯·施特罗海姆都是同意的。
　　但奈何总理先生就是觉得这把稳了，什么意呆利啊没他们也许还打得更轻松点，东普鲁士都骑脸了怎么输……拜托，虽然都说施特罗海姆家族掌控了基社盟的政权，那是依靠误导和利用博隆多来间接掌控的，而不是真的把总理先生当成傀儡用了。何况，就算是个橡皮图章那也是个章啊……没办法，就算占不到什么便宜，至少维持个略占优势的局面和局总还是没问题的，毕竟跟波兰自家的军力对比摆在那里嘛！
　　发出最后通牒的时间在华沙时间上午九点半，联邦陆军踏过卢布斯卡地区的国境线的时间严格锁定在柏林时间上午十点半。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是不打算给波兰服软的机会了。这一次不但打算把波美拉尼亚和西里西亚全境拿下，还打算搂草打兔子把卢布斯卡全境也敲诈下来，尤其是绿山市。
　　然后德军立即就在绿山郊外……撞上了此战的第一块铁板。
　　联邦陆军的坦克分为两种，作为主力坦克的是马克XIX“灰熊(Brummbr)”A型，全重88吨，速度40km/h，主炮克虏伯12.8厘米61倍径滑膛炮，顶部一门遥控的毛瑟7.92毫米两用机枪加炮塔一门同样的毛瑟7.92毫米对人机枪。……一出了卢布斯卡的大道开始越野行进，基本上还没跑出20公里就抛锚了接近一成，就是这种越野性能和故障率。而且更绝的是，这种车的修理难度还是比新能源汽车还高难……
　　幸而这一点鲁格·伯恩斯坦早就有预计了。灰熊坦克的上马本来就是鲁格·伯恩斯坦所极力反对的，这次行军，他把几乎全国的“轻坦克”都调了过来，尽可能撤换掉灰熊坦克。至于剩下的这些，也没关系，抛锚之后坦克兵全部下车，装上装甲运兵车走起……
　　即使这样早有预谋的努力补救，终归也只能救陆军一路。
　　“运输战术(Verkehrskrieg)”最核心的运用思想就在于：步兵不是自成一体的单独兵种。全军保持摩托化高速行进、侦查分割迂回击破各司其职、以轰炸机代替火炮，空地一体高机动作战，才是合格的运输战术——某军神西住战车长他们家搞的那种东施效颦本质上讲只不过是砸够了钱的猪突而已。这种思想下，虽然没了在正面装甲上足以以一敌十的超重坦克，但平起平坐的话，如果配合得当击败同等数目和素质的波兰精锐也不成问题。
　　如果配合得当。
　　……绿山近郊之战，联邦空军比陆军晚到了足足四个小时。而在陆军顶着阿维亚B-199的狂轰滥炸努力撑住局面的时候，联邦空军这帮号称任何一个都足以成为超级ACE的飞行员，集结成军之后就一套注水的配合，一旦有波兰飞机冒烟，周围的战斗机一股脑全都涌到一处，飞行队越大，效率越低……一贯绅士冷静的伯恩斯坦大衰最后都咆哮着让空军指挥官分散开来以训练时的2机编队迎敌、不许看别人的缠斗对象了，这才稳住局面。
　　总之，德军的攻势开始后不到六个小时就进入了第一个短暂的相持局面，直到三天后绿山防线才被攻破，德波两军在绿山城下相持。
　　这边姑且不提，视角回到基尔港。
　　“……在德波战争期间，退出一切指挥岗位。”若亨·约安尼斯看着眼前的文件，抬起头来盯着银发的可爱少年（？）重复了一遍。
　　“是的。作为这场战争的德方总帅的儿子……”海蒂·伯恩斯坦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没有资格领导这些在当年挑起战争的德国一方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舰娘。”
　　“伯恩斯坦上校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啦。”石勒苏益格-荷斯坦依然笑吟吟，只不过可以看得出来是苦笑，“其实我也经常这么想，作为在那场世界大战中开了第一炮的战犯，有没有资格作为这些孩子的旗舰呢……”
　　“……啊，这种事，”
　　“不过转念一想，”石勒苏益格-荷斯坦眨眨右眼，“也没办法啦，其她孩子对那场战争涉足的基本上都比我还多，涉足比我少的那基本都是些一点战争都没经历过的，无论能力还是资历都没法压服众人。只好我来勉为其难喽。反过来说也就是，”银发“少”女表情一肃，走向个子矮小的男孩，“我并不认为你因为这种程度的‘相似’而背上的耻辱，有我们自己身上的高……但是，这种事情纯粹是看自己的心境的。现在也并不是连在低潮期的指挥官都必须赶鸭子上架的紧急态势，如果上校先生只是单纯自己有负罪感无法释怀的话，我认为可以接受吧？站在舰娘这一边的角度而言。”
　　“……如果石勒苏益格上校代表舰娘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的话，我也无法反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若亨·约安尼斯也就这样点了头，“不过请保证，如果出现了近海受到威胁的紧急事态，您得随叫随到。”
　　“是的，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有‘权利’担任指挥官，但从不觉得自己没有‘义务’这么做。”海蒂·伯恩斯坦苦笑，“……谢谢两位。对了，跟莱蓓……其她舰娘那边，请不要告诉她们我这段时间的情况，就只说我是身体原因暂时退居二线修养，可以吗？”
　　“啊，这个我懂的。”石勒苏益格-荷斯坦脸上的苦笑更浓郁了一点，“放心吧。”
　　“我会尽可能停留在港区的礼拜堂。”
　　海蒂·伯恩斯坦敬礼退下之后，若亨·约安尼斯不禁抬起头瞄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石勒苏益格-荷斯坦。
　　“……开始了呢。”舰龄加上作为舰娘而生的年龄已经超过40岁的“少”女凄然一笑，“和当年的我们一样……也和当年的她们，一样。”
　　“……波兰，吗。”若亨·约安尼斯握成拳头的双手加了把力气，“一旦人与人之间的战争开始，舰娘和人类的裂痕也就……”
　　“迈向自我毁灭的轨迹，呢。”
　　“……现在说这话还为时尚早吧。”若亨·约安尼斯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啊？”
　　若亨·约安尼斯再次抬起头，看着表情掩盖在银发之间的前弩级战舰。
　　“我是说您为何不动用自己的影响力阻止他们——阻止我们迈向深渊啊！”
　　即使是在第一代舍尔海军上将公然喊出纳啐口号向若亨·约安尼斯举起反旗的时候都没听到石勒苏益格-荷斯坦如此凄婉的喊声，身穿白色苏军制服的训练战舰噙着泪用力抓住提督的双肩，“您是有权力的！您是船王家族在德国的最大代理人！您手中握有整个克虏伯日耳曼尼亚船厂！而且您也早就知道这场战争会是什么结局，英国人一早就警告过我们！您甚至也有实现它的方法，伯恩斯坦元帅一个人就足以让施特罗海姆不敢肆意妄为，只要您在这件事上稍微表态，逼退这个决议根本就不是问题！明明如此，明明……为什么您却一言不发呢！”
　　“我……”若亨·约安尼斯避开了银发“少”女含泪的目光，“……我不知道，我是个军人。军人最基本的守则是不能干政，如果我动用家族和日耳曼尼亚船厂的人脉来达成一个政治目的，那我就迟早会走上那个人的道路的——”
　　“但不干政又不等于一言不发啊！就是因为像您这样拘泥于原则裹足不前的人太多才让那样的人能够掌握国家的命运啊！如果像您这样有实力也有智慧的人都一言不发，那么掌握权力的不就只剩下疯子了？”石勒苏益格浑身颤抖地低下头去，“我们是在自寻死路啊……”
　　“冷静……冷静下来，雪伦。”若亨·约安尼斯的声音有些慌张，他用力攥紧前弩级战舰戴着只完全包住中指和无名指的白手套的右手，“相信我们吧……我们不是普鲁士帝国，更不是第三帝国，我们……不止我们，一切都还有机会，就算失败，我们也不会就此堕入深渊的……请再相信我们一次，拜托了。”
　　用几乎要把年轻将军的手捏碎的力气紧紧握着若亨·约安尼斯的双手，石勒苏益格-荷斯坦用力吸了两口气，终于恢复了平静，“……对不起，我，”银发的训练战舰犹豫片刻，继续说，“我还是很害怕，但我可以保证，除非这个国家彻底滑入我所熟悉的那个深渊，否则我会把它当作我所知的已经滑入那个深渊的祖国那样，保卫到最后一秒的……这也是我唯一能保证的事。”
　　“我也一样……”拥有犹太人血统的男子点点头，语气温柔，“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