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见到初老板了吗？他人在车间吗？”
　　“见到了，他刚刚在木工车间，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嗯好的，小刘，今天常州的那批门下午三点前必须发货，你帮我再去督促一下。”
　　“好的，老板，那我先去忙了。”
　　“嗯好，去吧。”
　　这个时间点，初一肯定是来上班了没得错，可他怎么不过来说一声，亏我昨天还那么关心他身体。简直就是白眼狼，男人真的不管说什么就不该相信什么。
　　“在忙什么呢？这么认真？”
　　“进来不知道敲门的吗？”
　　我头都不抬地自顾自忙着手里的工作。
　　“那我再出去，你等着。”
　　咚咚咚咚咚，他在门外敲得尤其响亮。
　　“你快给我进来，很好玩吗？”
　　“不是你让我敲门再进来吗？这样我以后就不会忘记啦。”
　　“身体好了？不用输液了？然后就又开始折腾了？”
　　他鼓着嘴笑，不置可否地坐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我们突然默不作声，徒留空气中一丝香甜的味道。恰如其分的处在同一空间下，尽管不说一句话，都觉着这份静谧是最完美的默契，不需要着急打破，也不需要蓄意制造波澜。
　　“方老板今晚叫我们吃饭，地点在哪？”
　　“在湖州的月亮湾酒店。”
　　“那我们待会要早点出发，不能让人久等，阿金呢？一天没看到他人了，让他也早点过去。”
　　“嗯，我打个电话给他。”
　　方老板请客吃饭自然是头等大事，千万不能失约了。
　　“不接，没打通，我发信息给他了。”
　　“你说阿金会把你让给我吗？如果他真就这么退缩了，那多没意思，唉，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你说什么呢，你把我当什么？就算没有阿金，也轮不到你。”
　　他说得随意，我心里一股浓浓的火焰冒起，甩了门出去了。
　　“我开玩笑的嘛，这你就当真了，幸好啊，我们厂是做门的，不然哪经得起你考验啊。”
　　他一路追逐着我，直到油漆车间，他见我绷不住脸笑了，这才收拢了他逗小孩玩似的架势。
　　“喂，沈意，晚饭我估计要晚点了，你们先过去，我在回来路上了，厂里就不来了，直接去酒店了。”
　　“嗯好，你开车注意安全，晚点就晚点。”
　　挂了电话，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可以出发了。
　　“你在哪呢？我们可以出发了，阿金他直接去酒店了，厂里就不过来了。”
　　“我在车间，我现在过来，强哥，这批门的雕花细节再琢磨一下，知道你肯定是没问题的，辛苦啦，明天请各位吃饭，今天就有劳各位加个班了。”
　　“不辛苦，应该的，初老板放心吧。”
　　这人就像传说中的具有双重人格一样，在我面前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在外人眼里是个像模像样的老板。他还有多少面可以展现，我越发的好奇。
　　前往湖州吃饭的路上。
　　“你这车什么时候买的？怎么又换了？”
　　“两天前，怎么了？”
　　“你换车怎么跟换衣服一样？”
　　“对男人来说，最感兴趣的两样莫过于车和女人。”
　　我好似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你真没什么缺的了，还想着过两天你生日，送你什么礼物呢，车反正送不起，女人你身边也不缺。”
　　“要不，把你自己打包了送给我？”
　　“你想要我？”
　　哎，说什么呢你，沈意，明明不是这意思，这不诚心让人误会。他果然没了声音，估计被我吓到了。
　　“我，想，要。”
　　别说了，千万别说最后一个字。
　　“你。”
　　“咳，咳咳咳，还有多久到啊？前面是不是堵车啊？会不会晚点啊？唉，真烦，火大。”
　　他在我旁边笑得无比放肆，我此刻多么想打开车门跳下去，简直无地自容。
　　“不管你送什么礼物我都喜欢，放心，我不会嫌弃的，哈哈哈。”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我决定不送了。”
　　“这怎么能成，说话不算话可不是娘子所为。”
　　他总在为我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和我的心情，不会强迫我给我无形的压力，只会收拾我负面的情绪打包一起扔掉。很多时刻，我都快坚持不住，从了他吧，沈意。他真的很优秀，偏偏又对我这么好，而我却连自己的心意都无法确定，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我厌恶这样的自己。
　　“初一，爷爷最近身体好吗？我想这周末过去看看他。”
　　“嗯，好啊，你去看他病都好一半了。”
　　“有这么神奇嘛，那我必须得去了，告诉爷爷这周末我过去看看他，陪他聊聊天。”
　　“我回去就告诉他，谢谢你沈意。”
　　该说谢谢的，其实是我。初一，谢谢你，真心的。
　　从江苏进入到浙江，跨省吃顿饭现在都成普遍现象了。还是得感叹通过劳动创造出来的幸福生活不是梦，来之不易也备受挑战。之前上个镇都要两小时，现在跨个省也只需两小时。看着灯红酒绿的城市，车水马龙已不足够形容，置身于其中，如梦一场。
　　“方叔叔，这次让你破费了，本该是我们请你的，感谢你对我们的信任，给了我们希望，你是我们人生的道路上的第一个伯乐，这杯酒我敬你。”
　　“好，好孩子，你们做的很好，是所有年轻人的榜样，你们未来的成就不容小觑。”
　　我喝得并不多，但醉意朦胧，此刻心情就像踩着飘在天空中的云彩一样，格外晴朗。卫生间的镜子里，我看着对面的自己，何其幸运，遇见生命中的每一个人，赐予我爱的力量和勇气。拍拍脸蛋，今后的每一天只许进步不容退步。
　　走出卫生间，我碰到了方莫，方叔叔的儿子。这次的形象明显乖巧多了，职场的派头，帅气的模样。我朝他微微笑了笑，然后径直往前走。
　　“你有男朋友吗？”
　　他在问我？我转身看向他。
　　“没有。”
　　“我要追你。”
　　这么直接？虽然内心有震惊，但还是表情淡然地回答道。
　　“你这么随心所欲，不怕你爸生气啊。”
　　“他不生气，他应该会支持。”
　　不知为何，我觉得眼前这男生很单纯，女人的直觉吧。
　　“走吧，去吃饭吧，你这话我就当是玩笑了。”
　　“唉，怎么能是玩笑呢，我可是当真的。”
　　走到包厢门口，我听他在我背后咕哝着说道。
　　又到了该离别的时候，对于方叔叔的知遇之恩唯有将来用行动证明了。目送着他和方莫离开，想起站立我身侧的两人，同样是我生命中的贵客，此时此刻我要从珍惜身边的人开始做起。
　　“回去吧，初一你路上注意安全，慢点开，到家了发个信息给我，顺便帮我问候爷爷。”
　　“嗯，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上了阿金的车，明显感受到底下的座位没有初一车的座位来的舒适。但这就是阿金，依靠自己的双手从农村闯出一片天地，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奋斗到现在。我希望不论是十年后、还是二十年后，他仍旧可以不忘初心，像阳光照耀大地一样，正直善良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