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比翼双飞

　　“看来是没有时间了。”赵伍突然开口道。高渐离回过头来看着他问道：“你说没有时间了，是什么意思？”
　　赵伍把头往那边一扬，“我说的是雁春君，但是对于你们，看来还有大把的时间。”
　　雪女在雨里撑着一把伞，慢慢地走到了高渐离跟前。这把伞原本就是他的，雨下得很大，伞却也将将好，正好荫蔽住当世两个孤单的人儿。至于某人，就算脸色白得可怕，也只能一边干看着了。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却都没有一句话讲。经历了这么多，足以把两个人的心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大音希声，有些话本来就不需要说出口。雪女还穿着那身雪白的舞衣，在寒风春雨中显得更加单薄，高渐离却浑身是血，他的身上满是伤口，好像一把行将断裂的锈剑。但是两个人拥在伞下，在这风雨飘摇中，彼此就都有了依靠。没有人能够保证在接下来的路上，风流不会被雨打风吹去，但是在路的尽头，当你回头看时，能够一路上始终牵着她的手，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赵伍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乌云还遮蔽在天空，雨势依然如旧，噼里啪啦打在他的脸上。末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的路，难道真的要一人行吗？
　　府外突然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还伴着咯哒咯哒的马蹄声，一群燕兵乌泱泱地涌了过来。
　　“看来那些人已经发现他们的主子被杀了。”高渐离偏过头来看了一眼。赵伍道：“看起来是城防军，好像是晏懿在管。”晏懿，高渐离回忆了一下，才道：“他看起来不像是这么积极的人。”
　　赵伍道：“那得看分什么事情。堂堂的雁春君，燕国的王室死在自己的府邸，那会让他失去一切的。”
　　高渐离回过头来看着雪女道：“我们得走了。”
　　雪女垂首道：“我进入这扇大门的时候，就没想过再出去。雁春君是燕王的亲叔叔，就算我们逃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天底下再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
　　赵伍在一旁举起手来劝解道：“其实这年头杀一两个王都不算什么，何况是什么亲叔叔啊。你看我就是明证。相信我，你们的人生都还很漫长，爱情的美酒也只是稍稍尝了一口而已，现在提什么与子偕亡实在是太早了些。”
　　“我们的生死，不是由他们决定的。”高渐离看着她的眼睛，深情地说道，“如果真的有天涯海角，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雪女昂起头来，一双美目动情地看着他，什么话也不用说，她的回答已经很明确了。
　　高渐离转过头来看着他。赵伍耸了耸肩道：“我肯定是不愿意的。因为现在看起来我就是个多余的人了。所以…尽量不在你们面前晃荡了。”
　　“你的情况真的很糟糕。”高渐离郑重地说道，“你应该先走，我们为你引开追兵。”
　　“不。”赵伍摇头拒绝道：“你们应该先走。两个人的目标比一个人的大，再说了，除了妃雪阁，都城里面你们再无容身之地，我却不一样。”
　　高渐离沉默无语，似乎还在斟酌。赵伍猛然大喝一声：“走！没有时间犹豫了！”
　　雪女的一双美目看着他，笑道：“这是你第三次救我了，但是很可惜，看来我一次都没法还回来了。不过这也正常，真正的大侠不都是这样施恩不图回报的吗？”
　　赵伍笑着答道：“你的笑容足以偿还一切了。一名侠客真正想要拯救的，最难是人的心。能够再看到一位阳光明媚的少女，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欢欣鼓舞的了。”
　　雪女把伞交给高渐离，笑吟吟地向他走过来，要向他表示亲密的举动。赵伍连忙退避三舍，推辞道：“别，我也有一个了。”而且你那个还在旁边看着呢。
　　燕兵越来越近了，前面的几人看起来跟之前的没有什么分别，看上去一样的无所畏惧。
　　“你多保重。”高渐离不再迟疑，赵伍道：“最好不要说这句话。应该说下次见面弹个曲儿给我听。”
　　“我会的。”高渐离答道，沉吟了一下，“最好荆轲也在。”
　　“那就算了吧。”赵伍一副无奈的表情，“太闹腾了。”
　　提起了另外一朵奇葩，高渐离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叫他忍不住想起那段一起喝酒、一起杀人，一起闯法场的日子。
　　赵伍见状感叹道：“真是难得。看见你笑可比看凌波飞燕还要难。荆轲要是看见了，非得高兴的翻两个跟斗不可。”
　　雪女笑吟吟地道：“你想看的话，有时间我跳给你看啊。”
　　看着她纯洁善良的笑容，赵伍忍不住打了个冷噤，“别，您二位自娱自乐吧。”一边伸出手来，抓住一根刺过来的戟杆，一用力掰成两段，反拍在那名燕兵的身上，将他震飞几丈远。
　　一招建功，赵伍气势复振，看来我还是能打的。不得不说好心情对发挥战斗力有着很大的促进作用。
　　“再不走的话就真的走不了。”赵伍笑道。两人朝他点了点头，转身往府后去了。有几名燕兵想包抄过去，被赵伍夺过几杆戟来，依次打将过去，正中了满怀，立时便了了性命。大梁投标枪的底子还在呢。
　　赵伍这边奋起余勇，将将把追兵挡住，忽听得嘀咯哒马蹄声近了，抬起头来，昨日还龟缩在桌案底下的“大将军”晏懿，这时候已经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闯进雁府来了。这厮也算得了意了，雁春君活着的时候，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都得看人脸色，现在竟然敢在府里纵马狂奔了。
　　“大胆的狂徒！你把雁春君大人怎么样了？”晏懿上来二话不说，首先便恶狠狠地问道。
　　赵伍心道，你要不知道他已死了，敢在他门口这么放肆？他一边招呼着冲上来的燕兵，一边答道：“大将军稍待，小人帮你看看。”话音刚落，赵伍突然变招，双手往四周呼呼连打了数掌，周围便为之一清，接着众人眼睛一花，赵伍已经闯出包围，闪进了高楼之中。
　　“一群废物！”晏懿气得大骂道，“还不赶紧追上去。”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响，赵伍已经关门落锁。众人面面相觑，这种高楼建起来不仅是装逼用的，还极其坚固。不用点儿真家伙，等闲还破不开它。
　　“废物东西！赶紧破门去！”
　　赵伍听着外面乒乒乓乓的砸门响，知道当不了许久，却也不放在心上。高楼里面门窗紧闭，形成了一个极密封的环境。看来雁春君为了凌波飞燕还是很花了一番功夫的，嗯，你一个人独享就好，咱不掠美。
　　楼里面自然是黑乎乎的，也静得吓人，看起来倒是一个人也没有了。赵伍在地上摸索了半天，总算找着了打火的家伙，点早了一盏油灯，踩着步子往前探去。说实话，他还真想看看凌波飞燕是怎么个舞法。
　　越往里去，血腥味越浓，到最后都有些刺鼻了。赵伍心下奇怪，顺手把脚下的几盏灯都点着了，借着光亮往里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主位上趴着的自然是雁春君，这位仁兄求仁得仁，用生命的代价一尝夙愿，这时候正趴在地上，鲜血在他的身子底下摊了一地，身上的伤口要细数起来比赵伍身上的还多。除此之外，两边廊下还倒了不少的人，只是灯光昏暗，照到那边就看不清楚了。赵伍护着灯往左边去，靠近了一看，果然倒下的都是乐师舞女等一群人。这些人颈部都有一条深深的血印，鲜血喷了满地，显然是因此而死，想来那边也是一样。赵伍比划着伤口，一招毙命，倒像是一件极长极长的兵器，绸带就很符合。这东西在雪女的手中，与利刃无异，对江湖中人虽然不能一击致命，用来杀戮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乐师舞女却绰绰有余。这是凌波飞燕？赵伍心中一百个不得劲儿，杀性也太大了些吧。
　　正这么想着，门口处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巨响，那帮废物终于想办法把门撞开了。听到外面一阵欢呼声，赵伍来不及多想，手中的油灯已经飞了出去，正砸在门上，火苗接着洒出来的灯油腾得一声就窜起来了，赵伍见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弯下要来抄起灯盏来，甭管点着的没点着的，一股脑全往四面砸过去了。
　　不愧是雁春君府的高楼，木料、幔帘用的都是一等的好材料，火焰立时便止不住了，哔哔剥剥从里往外烧去，漫天的大雨的止不住。火焰带来的温暖把赵伍身上的衣服都烘干了，连带着他的感觉都好了不少。这一好，才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先前可能是发烧烧糊涂了，这时候点火，不是纵火自焚吗？
　　但是火已经放了，祝融大显神威，谁还听你瞎哔哔。赵伍跑到窗边，一掌推开一扇窗户，外面立马便射进来十几只利箭。原来这会儿功夫晏懿已经调了弓弩手来，把高楼四周围了个严严实实。赵伍忙低下头来，心中恨得牙直痒痒，晏懿这厮，平时还真看不出他的坏来。同时心中忍不住苦笑，今天真是发烧烧糊涂了，看来跑到这里来就是一个错误。没有自己，人家一对儿说不定也早飞了，我这是干嘛来了。到后来又偏生脑袋进水往死地里跑，这回好了，人家是比翼双飞走，你就成了锅里的鹌鹑，等着被端上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