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七十五 对弈

　　直到封霄云离开很久，苦玄真人还在心中不停念叨着霜天城城主的高风亮节，真乃世所罕见的义士。
　　苦玄真人在这之前，还真没遇上帮这么大忙居然不要回报的好人。
　　这座上古遗迹对十首峰的意义，在苦玄真人看来无异于天降一场洪福。苦玄真人认为十首峰只要能得到遗迹内的宝物，假以时日必将有实力问鼎正气盟盟主之位。之前十首峰倾全门之力不能击败那名上古守卫，只能眼看着遗迹内无数的宝物得不到，十首峰上下所有人急的是百爪挠心却又无可奈何。
　　十首峰无法击败遗迹内的上古守卫，他们也不敢请其他仙门相助，谁都不想将遗迹内大量的宝物拱手送人。那几个有实力击败遗迹内上古守卫的仙门大派，说不定转头就会将属于十首峰的遗迹抢走，毕竟现在乱世已至，礼崩乐坏，只有强大的实力才能决定一切。
　　原本答应封霄云的要求，十首峰上下是迫不得已，他们怕万一惹怒封霄云，自己家也被他一剑削了去。现在，看着门下弟子兴高采烈地一箱箱往外搬运法宝和各类宝物，苦玄真人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景象。
　　尽管十首峰掌门感激地老泪纵横，但封霄云此刻完全没心思在意这些。玄应门在此时突然发力攻灭大奎妖国，司马粲亲自带着玄应门精锐弟子攻陷大奎妖国皇城，这个消息的传来让封霄云有些措手不及。
　　这件事情在封霄云看来，玄应门是在向他展示鱼死网破的决心。封霄云按照自己既定的计划一步步逼近玄应门，同时想办法提高冯倚山的实力，只要冯倚山与他大哥司马粲有一战之力，封霄云就会立即逼上玄应门，为冯倚山讨回当年失去的一切。
　　但现在，司马粲竟然亲自出手灭掉大奎妖国，这不仅意味着他在最近短短数月内实力有了爆炸性的增长，更暗示出如果封霄云登临玄应门，他很有可能撕破脸面不顾一切出手攻击霜天城。
　　封霄云自己一人无所顾忌亦无可畏惧，但他并不愿将霜天城的数百万妖族置于险地。霜天城毕竟是白老师和黑山魔君两位前辈心系所在，封霄云不可能弃之不顾。
　　封霄云停止御剑，全身激荡的剑气收束一空，突然发现自己面对玄应门这种行为居然没有什么好办法应对。四野茫茫，封霄云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
　　一边是共生死的兄弟失去的公道，一边是霜天城数百万妖族和半妖，封霄云不知自己改如何抉择。
　　火云长天混一色，封霄云在半空中静立一天，黄昏时分终于动了。
　　封霄云直扑附近的松月城，找上玄玑阁。
　　山海村，不请老人轻轻摇摇头：“难道这一世，他还是要走上那条死路？罢了，老夫再成全一次。”
　　松月城玄玑阁掌柜杨玄浩得到上峰授意，将一个密封锦盒交给封霄云。锦盒之中那份密信很简单，只有一行小字，证实了封霄云的猜想，司马粲确实在服食血丹。
　　看到这行字的瞬间，封霄云突然有种感觉：冥冥中，一切仿佛都是注定的。
　　这段时间以来，封霄云一直没能猜透一件事，他得自修罗族上古遗迹的那份记忆告诉他，第六和第七两座遗迹没有任何守卫，而且位置也相当特殊。
　　震旦大陆虽然早已被各大仙门正派瓜分完毕各处大城全部属于各大仙门，但依然有不少法外之地存在。这些地方往往位于几大仙门交汇之处，又多是穷山恶水人迹罕至，大奎妖国所在的黑泽海就是一例。
　　第六座遗迹的位置，按照封霄云的记忆，就位于玄应门西南方向，深埋在旱魃荒原之下，那里刚好是一处三不管的法外之地。
　　前五座阿修罗上古遗迹的位置全部刚好出现在某个仙门势力范围之内，虽然在常人看来十分蹊跷，但封霄云笃定此事背后有修罗界或是仙界大能在背后出手干涉。封霄云曾一度由此判断这些上古遗迹的出现就是为了给震旦大陆的大乱添一把火，那些得到遗迹内宝物的仙门大派，无一例外开始变得野心勃勃想要试一试问鼎天下。
　　后来随着第六座遗迹出现在封霄云的记忆中，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因为第六座遗迹的位置不属于任何一个仙门大派，完全处于一片荒芜的地下。
　　但是此时此刻，封霄云刹那意识到，第六座遗迹出现在与前面五座遗迹截然不同的位置，也绝非偶然。甚至在震旦大陆发生的一切事情，也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其背后其实有着紧密的联系，这一切都有一只幕后黑手在运作推动。
　　尽管封霄云对自己的这个推论还没有任何一点合理证据，但他却决定大胆试一试。封霄云对那若隐若现的幕后黑手不屑一顾，现在明知其在亿万年前就已布局，封霄云也不信邪，偏要入局与其斗上一斗。
　　封霄云将第六座遗迹的位置直接告诉冯倚山和吕纯罡，让他们二人去试试看能不能寻找到各自的仙缘，而封霄云自己则亲自赶往玄应门。
　　第六座遗迹位于人迹罕至的旱魃荒漠，至今也未暴露在世人面前，冯倚山和吕纯罡两人捷足先登，必能有所收获。而且吕纯罡本领高强，即使遇到其他前往寻宝的真人，也必能保护冯倚山安全。再者说来，有凌剑山珠玉在前，现在天下谁也不敢动心思杀害冯倚山。
　　封霄云亲自赶往玄应门，就堵在山门口。他倒要看看，玄应门如何越过自己去袭击数万里外的霜天城。堵住山门的理由都是现成的，司马粲服食血丹，必已沦为阿修罗走狗。
　　如此安排，封霄云自信能面面俱到，让背后黑手苦心积虑谋划的一切到最后幡然落得一场空。
　　山海村，不请老人枯坐三天不发一言。
　　吕纯罡得知尚有一座完整的遗迹等待自己去探索，而且里面没有任何危险，激动地差点给封霄云磕头。他虽然出身吕氏，是震旦大陆一等一的仙家望族，但毕竟吕祖成仙已久，自那以后家门代代再无人能够成仙得道。这次若在那上古遗迹中能够觅得一丝仙缘，日后造化功成白日飞升，吕纯罡简直不敢想象那景象。
　　冯倚山表现与吕纯罡不同，他虽高兴却不狂喜，还担忧封霄云是否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要处置，这才故意将他支开。
　　封霄云并未将自己的行踪告诉冯倚山。
　　三天之后，待吕纯罡和冯倚山二人走远，封霄云方才动身前往玄应门。
　　与此同时，封霄云将消息散布出去，玄应门司马粲服食血丹，身堕修罗道，不当为人。
　　消息传出，天下并未对此作出过度反应。封霄云一剑削平凌剑山，剑指玄应门，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尽管封霄云的初衷只是为兄弟冯倚山讨回公道，但震旦大陆其他真人可不这么以为。
　　石碑，梵树，古道。破败，枯黄，斑驳。
　　威震天下五百年的震旦大陆第一仙门，山门看着并不气派，更不具备天下第一仙门的威势和威严。然而已经五百年，没有人敢怀着敌意踏足这条看着古旧甚至有些破败的山门。封霄云，是五百年来第一人。
　　随着封霄云第一步踏上玄应门进山的石阶，玄应门统御震旦大陆仙门正派五百年的辉煌，正式宣告日暮。
　　踏上第一阶之后，封霄云停止脚步，盘膝坐下。
　　日落灯起风满山，封霄云坐在玄应门山脚下，似一块石头般动也不动。
　　天下翘首以盼，等着看玄应门如何破局。
　　玄应门两名年轻弟子当夜即下山，来到封霄云面前。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玄应门前放肆！找死！”
　　“纳命来！”
　　砰砰两声闷响，两名玄应门弟子被封霄云一拳一个打在肚子上，直接痛苦抽搐着软倒下去。封霄云一手一个拎起来，掂量一番轻重，发力抛掷出去。
　　玄应门位于太玄山中，主峰天别峰，高耸入云不知几万仞。
　　这天清晨，天别峰顶负责洒扫的懵懂小童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拎着大扫帚出来打扫，刚扫几下发觉手中扫帚格外沉重，睁眼一看吓得当场失声。
　　玄应门两名前途无量的新秀弟子，高圆知和梁正气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天别峰，为历代玄应门掌门所居，主殿广元宫位于天别封顶，广元宫外，有一具巨大无比的兽骨，相传是玄应门开山真人司马元所杀的一头洪荒巨兽。这头巨兽的尾巴垂铺在地上，形成了玄应门广元宫通往山下的一千三百二十一级骨阶，玄应门自成立以来，不知多少弟子每天踏着这巨兽的尾骨经过。
　　巨兽的骸骨一直静静趴伏在那里，历经万载沧桑侵蚀，骨骼非但没有风蚀反而铮铮愈亮。。
　　一名弟子正踩着骨阶而下，突然感到脚下传来一阵晃动。
　　天别封脚下，封霄云仍坐在第一阶破裂古旧的石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