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疑心重重

　　星辰度假村。
　　已是深夜时分，“倦鸟”们陆陆续续“归巢”，王立彬也到了正常下班的时间。坐上了那辆坐了多年的“公车”，由石成金载着他往奥甲新天地的方向驶去。与往常不同，车里竟然传出了欢快的笑声和唱戏的声音。
　　“昔日里孤雁心瞀乱/
　　一心要奔极乐天/
　　整飞了七日并七晚/
　　两膀无力落沙滩…”
　　只见石成金一手扶着方向盘，还有模有样地学着那会儿曹丁午的唱腔和身段，逗得王立彬哈哈大笑，停也停不下来。
　　“王总，你可没见着他那个样子，扮得还真像那么回事，龚老板也喜欢得不得了，我可是把直播从头看到尾啦！”石成金驾驶着车辆，对后座的王立彬说。
　　王立彬又笑了笑，“真想亲自去近距离观赏啊，没办法，那时候我在干爹房间忙着。”
　　他想象着曹丁午的扮相与唱腔，不禁又笑了起来。他说的前半句是真的，他确实很想亲自近距离去观赏，但他没办法去近距离观赏，却不光是因为在杨洪伟房间，而主要是因为他不想在那个敏感的时间点出现在龚老板面前，若真如此，指不定他也要同曹丁午一起被拉去扮旦角，到那时候，岂不成了各看各的笑话？更不用说站在门口悄悄往里偷看，他毕竟一个老总，如此行事成何体统？只好放下这一肚子的遗憾，在脑子里构想一番当时的场景，也是好的。
　　谁知，石成金竟嘿嘿的怪笑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只手机，在里面翻找了几下，递给后座的王立彬，“喏，王总，瞧这，你看看是谁？”
　　王立彬接过手机一看，只见上面竟然赫然是女装扮相扭捏作态的曹丁午，当场笑出了声：“这是你拍的？”
　　石成金得意地甩头一笑：“那是当然的，我还特地把手伸进去，找了个好角度呢！”
　　王立彬用赞许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不出你还真是个有心人。”
　　石成金嘿嘿的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什么，忙说：“哦对，王总。”
　　“嗯？”王立彬看着他。
　　石成金仿佛不经意似的，一边开车一边说：“之前有一天，洪总去了金碧辉煌，你又出去有事了，还记得吗？”
　　王立彬微微回想了下，点点头：“嗯。”
　　石成金说：“那天，海燕把柏总从吴老板房间支走了，可柏总出来了以后，就没人管他了，那天还有另一个客人，李总，你还记得吗？”
　　王立彬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没有说话。
　　“李总最喜欢王婉君带的那个小乐队了，也最喜欢跟王婉君下围棋。”石成金边开车，继续不经意似的说下去，“王婉君现在不在这上班，可柏总还在这啊，他怎么会放过这么个好机会呢？”
　　王立彬的眉头越皱越深，忍不住开口道：“然后呢？”
　　“然后，他自己想出了个主意，跑去门口，就是客人刚进门的那地方站着，打算在那迎接李总了。他肯定是想，这样总不会被冰儿打岔，至少，总能跟李总说上几句话了吧？”石成金说得不紧不慢。
　　王立彬听得有些心急了，强调的问了遍：“然后呢？”
　　石成金怪笑两声，“然后，他没想到的是，冰儿竟然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老早就去了大门外头，在李总下车的地方就恭候去了，等到柏总见到李总的时候，李总已经跟冰儿挽着胳膊，有说有笑，还当着他面跟李总说，王婉君回老家结婚去了呢！”
　　王立彬松了口气，不禁笑起来：“说得好。”他回想着那晚去“捉拿”高明明的场景，叹道：“那天我遇上急事，急着走，竟然忘了李总，忘了给冰儿一个交代。”说着说着，他又不免心生疑惑：“不过，冰儿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石成金又嘿嘿的怪笑了两声。
　　王立彬看着他的侧影，恍然大悟：“不会是你告诉她的吧？”
　　石成金得意地耸耸肩，“不是我还能是谁呢？”
　　“呵！”这下，王立彬也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用赞许的目光从上看到下，“行啊你，石成金，有两套！”
　　石成金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王总，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为你做这点事还不是应该的吗，让那个家伙攀登先机，我看着也不乐意啊。”说着，又回过头对王立彬憨厚地笑笑，“对了，王总，别叫我大名了，就叫我阿金吧。”
　　王立彬愣了愣，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就叫你阿金，你真厉害啊，阿金！”
　　“哎，嘿嘿。”
　　欢声笑语和歌声洒了一路，认识了这么久的两个人，第一次像是朋友一般有说有笑，这一晚，仿佛迅速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让他们从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变成了哥们，就好像在不久的之前，王立彬与何俊毅的关系那样。
　　笑过之后，王立彬靠向了后座，抬起头，从车窗仰望外头的夜空。一轮明月高高悬挂，繁华夜都市的霓虹灯与路灯遮盖了满天星辰的光辉。
　　笑容渐渐从嘴角隐去了。他的视线再次悄然转向驾驶室的石成金时，眼神也已悄然变了态度。
　　就是这个人，曾经遵循他的命令去“追捕”何俊毅，但也就是这个人，并没有真正完全遵循他的命令。
　　他眯起眼，从后座细细打量着驾驶室里的这个人。事到如今，他除了自己谁也不愿相信，更何况是面前的这个人。刚才所对话的每一字每一句，经过他的再三掂量之后，都变成了另一种味道。他知道目前看来，这个人站到了己队，却无法确定这个人的面皮下还藏着什么东西。目前他的路上还有许多的绊脚石要处理，他不想浪费太多精力在一个保安身上，但这个保安，显然要比何俊毅要狡诈许多，人脉、信息资源显然也比何俊毅多得多，也许手里还拿捏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把柄也说不定。该怎么样，才能让这个人露出底牌呢？
　　打开手机，翻出通讯录，下意识地往下翻着一个号码，手指定格在上面。
　　“不要回来了。”王立彬轻轻叹息，又靠在了后座，仰望夜空的那一轮明月，陷入了沉思。
　　……
　　下江市的城郊，一处贫民窟。
　　穿过黑漆漆幽深深的过道，路过两个臭烘烘的垃圾堆和一处拆迁拆了一大半的荒凉地带，杨虹才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借着月光他四处望了望，顿时立起一身鸡皮疙瘩。
　　“小安…她就住在这种地方？”
　　深一脚浅一脚，边不停紧张地望望四周，边在心里头抱怨着这路，他总算来到了林小安家楼下。抬头看了看，以为从外头能看见亮着灯的林小安的家，却怎么也找不着哪一户人家是亮着灯的。
　　“不会是我找错了地方吧？”他自言自语，“她一定醒着，但怎么可能不开灯呢？她说住在二楼，可我没看见哪一户二楼是开了灯的啊…”
　　正念叨着，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吱呀”一声门响，他浑身一颤，惊恐地回过头。
　　形同枯槁、双眼空洞的林小安鬼一样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