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节 双面架空

　　左右瞄瞄，那个老妈妈桑海燕的身影已经越走越远了，包房门口也没有保安守着。此时是绝佳的真空时间，不趁这时候溜进去，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王健柏做贼似的转着滴溜溜的眼珠，加快了脚步，三两步走到门口，鬼鬼祟祟推开了门，探进半只脑袋。他已经在K18附近暗自苦守了许久，为的就是等候这样一个机会，这样一个与吴老板接近的机会，他心里有一本账，若是他这张脸再不在客人面前出现，只怕王立彬架空他往悬崖下扔便是下一秒的事。
　　果然不出所料，包厢里并无海燕等妈妈桑的身影，只有几个喝得红光满面的客人左右搂着小姐，眯眼叼烟享受着人生。包厢里放着催情的音乐。“吴大哥！”王健柏站在门口，毕恭毕敬敬了个礼，声音洪亮而亲切。
　　“哟，这不是阿柏嘛！”
　　坐在沙发正中央的一位五十多岁的啤酒肚把两只手从小姐的腿上拿开，朝门口挥了挥，笑道：“我都要八百年没见你了，还以为你已经回老家结婚去了呢！”
　　包房里的一位服务生小妹忙为王健柏端来酒杯与水杯，恭敬摆放在他面前。另一位服务生则用余光瞄了瞄他，悄然转身拨通了一个电话。
　　王健柏点头哈腰笑着从门口屁颠屁颠走过来，“啊哈哈，哪有小姑娘肯嫁给我哟…”
　　啤酒肚说：“哎，你别太谦虚，你长得还是很有模有样的，又是下江市最大夜场的副总，多少个小姑娘都要往你身上贴呢！”
　　王健柏主动给自己斟满一杯酒，点头哈腰敬上：“来，吴大哥过奖，我敬你一杯，好久不见。”
　　身旁的二位小姐忙不迭为啤酒肚倒上了一杯酒，啤酒肚爽快地一样脖子，饮尽了它，又接续起方才的话题道：“你在星辰度假村上班这么久，不可能没有小姑娘看上你吧？”
　　王健柏客套道：“小姑娘都喜欢吴大哥这种类型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像我这种，一点招引女孩喜欢的特质都没有，谁会看上我！何况，我要是连窝边草也吃，今天还会坐在吴大哥身边吗？”
　　啤酒肚哈哈笑了笑，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就在这时，突然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两位保安将妈妈桑海燕请了进来，啤酒肚的视线不由被海燕带了去。
　　“吴哥哥…”伴随着娇嗲的叫声，海燕扭着腰枝，一副半醉的娇态，似乎行立不稳，晃晃悠悠朝这边走来。
　　“哎哟，才这么点时间，就喝成这样了？”
　　海燕柔声唱起了邓丽君的歌：“我醉了，因为我寂寞…”她的声音略带着半醉的沙哑，风情万种，一边唱一边改起了歌词：“我寂寞，因为想我的吴哥哥…”说着，扭着腰肢走到啤酒肚面前，二话不说就张开两腿往啤酒肚的两腿上坐了上去，两人胸面贴胸面，暧昧地看着对方，啤酒肚的双手也就自然而然地捏在了海燕的小蛮腰上。
　　两人开始说些打情骂俏的话来。王健柏坐在一边，突然显得十分多余。他还未来得及与啤酒肚真正说得上话，刚刚仅仅寒暄了几句，海燕就不凑巧地回来了。就在他既尴尬又无奈、思索着对策的时候，海燕一回头，双眼迷离地对他说：“哦对了，柏总，我差点忘了，门口有个妹妹找你签字要你给V23送两份兰花豆呢。”
　　她似乎漫不经心说完了这句，又调转头去，与啤酒肚胸面贴胸面，打情骂俏起来。全包厢的人，客人也好、小姐也好、服务生也好，没有一个人的视线落在王健柏身上，他们似乎也漫不经心，各自做着各自的事，而在此刻的王健柏眼里，所有人的余光都无一例外在看他，看他的洋相，看他的笑话。
　　海燕的逐客令已经那么明显，此时此刻，世界唯一多余的他还能有什么理由不起身离去？在啤酒肚的眼里，这却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工作交代，作为一个客人，什么门道也看不出来。
　　礼貌地笑笑，起身点头离去，这已经是他第二回被用这种手段支出熟客房间。他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哑巴吃黄连，连诉苦都不知该跟谁诉苦。来到走廊，看着身后的半透明玻璃门缓缓关上，心里凉凉的。走廊里人来人往，有刚下了班的醉酒小姐，有正穿梭在几间包厢之间的“妈妈”，也有玩得尽兴准备回家、正在走廊里对恭迎的保安们一人洒一叠小费的客人…
　　优雅的背景音乐仍在耳边响着，这座不夜城里，这不夜的场所从未变过，由始至终。来这里谋求生计的女人们，有的发了，有的败了，有的利用这级台阶跳向了更远的台阶，而他，却似乎被困死在了这么个狭小的天地里，怎么也摆脱不了这被架空的命运。
　　不由得在心中又埋怨起了那个不争气的妹妹，就是这个不争气的妹妹，害得他沦落如此窘境，翻身成了最大的奢望。
　　垂头丧气地走在星辰度假村的走廊里。自从王婉君与陆如江的事情被点破以来，那王立彬钦点的冰儿，已经替代王婉君成为新任演艺部经理做了快要半年的时间。这半年来，王婉君再也没有与任何熟客见过面，先前整日被关在“艺术总监”办公室里，面对墙壁，与世隔绝，这两个月来，因为怀孕，干脆直接就住进了杨洪伟家里，彻底与星辰度假村的是是非非隔绝开了，她的“艺术总监”事宜，也就自然而然被王立彬分配到了王健柏头上，虽然王健柏心里有数，“艺术总监”这个名号，与被蛀空的树木没什么区别，哪里还会有什么“事宜”轮得到他去处理？
　　脚步鬼使神差地走向了大堂的方向，望着那两排清一色清朝宫女装扮的服务员们，王健柏若有所思。
　　马上，一位熟客就要过来了，那位熟客正是当年对王婉君演出团队最大方的一位老板李老板，今天赶了巧，王立彬有急事离开，洪儒也被陈董叫去了金碧辉煌，终于能轮到他王健柏偷偷摸摸与李老板搭讪了。
　　名为“艺术总监”，却只能偷偷摸摸与熟客搭讪，想到这，他不禁一番苦笑。四下瞄了瞄，不见冰儿的影子，他心里盘算着，这个时候，冰儿应该正带领演出小团队在哪个客人的房间里，喝酒玩骰子，忙得正欢。站在大堂这个位置，应该是最能在第一时间迎接到李老板的位置，只要能与李老板打上照面，攀谈几句，混个脸熟，那也是好的，起码也许以后可以不再这么被动，当被王立彬架空扔下悬崖的时候，也许还有两三个客人可以当他的救命稻草。
　　正想着，几名保安簇拥着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进门来，所有的“宫女们”集体一甩帕子，行躬身礼，毕恭毕敬齐声喊道：“老爷吉祥！”
　　定睛一瞧，正是那李老板前来。再定睛一瞧，李老板的身边不光是几名保安，竟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亲昵挽着胳膊，不是冰儿又是谁？
　　难道冰儿生怕王健柏率先迎接到李老板，早就跑去了大门外头等候李老板？瞧见这一幕，王健柏像个木头人一样呆住了。
　　李老板不知在何处已喝得满面红光，笑得春风得意，正与冰儿打情骂俏。冰儿眼尖，老远就第一个发现了王健柏站在大堂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随即将李老板挽得更紧，娇声道：“李哥哥这么多天没来，可不光是我盼着，我们的演出小团队也盼着呢。要不是公司不让，我早就让我们的小乐队上大门口吹起喇叭恭迎您呢。”
　　李老板开心得哈哈大笑，一把将冰儿揽进怀里，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咦，对了，我这么长时间没来星辰，婉君呢？还在这上班吗？在的话等一下把她叫过来吧！”
　　冰儿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眼珠一转，又恢复了娇媚的笑，贴在李老板怀里，“可惜啊，婉君已经不在星辰上班了，她也没在下江了，最近刚刚回老家结婚去了呢。”
　　李老板深感惋惜：“啊，这么早就结婚了啊，我还记得我说过要跟她好好下一盘围棋呢…”
　　冰儿的胳膊挽在李老板腰上，娇嗲道：“怎么不让冰儿跟您下呀。”
　　“哦？你也会下围棋？”李老板惊讶地看她。
　　“当然的啦。”冰儿在李老板肩膀上捶了一下，嗲气十足。
　　石成金走在这一行人前方，面带微笑地带领，这李老板与冰儿一边打情骂俏，一边被众多保安簇拥着走向包房，在经过王健柏身边的时候，王健柏除了点头致意，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李老板的目光从王健柏脸上扫过，如同没看到一样，转头又与冰儿掐捏打骂，有说有笑起来。
　　石成金的余光瞄着王健柏红一阵白一阵的脸，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说不上来是对李老板礼貌的微笑，还是对王健柏讽刺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