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节 孤立处境

　　“想怎么样？你问我想怎么样？”高明明指着自己鼻子，瞪大眼睛，仿佛难以置信王淑芬对她说出这种话，“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都说好我要跟你合伙开店了，我问你店在哪里你不肯说，问你营业额你不肯说，就想把我排除在外，生怕我分你一杯羹，现在连睡觉都要挤我，抢我被子，居然还打起我肚子来了，你有什么火冲着我来不行，非得冲着小明来？你的心肠是有多恶毒？居然还说不是故意的，居然还说在做梦，呵呵，谁信哪？怎么，我刚来你家的时候你对我态度那么好，在我提出要跟你合伙开店了以后你就开始‘做噩梦’了？‘做噩梦’还哪里不打，就专打我肚子？”
　　高明明发泄着满腹牢骚，王淑芬听着听着，总算明白了她那些火气从何而来，不由得又想起那个恼人的梦，“小明”两个字让终身难育的她格外的恼火，气得从床上骨碌一下爬了起来，“谁跟你说好合伙开店了？我一开始就没点过头，是你自己自作多情觉得理所当然，我看你才是在做梦吧！”
　　“你…”高明明气得尖叫：“你说什么！我自作多情？我在做梦？”
　　刚才那个恼人的梦境还在脑子里回放，对话还记忆犹新，王淑芬越想越气，“你觉得我的小吃店是你的，你拿出合同啊！你拿出执照啊！上面有你名字不？”
　　“你…”高明明更气了，“我拿你当朋友，你就这样对我？都说了那五万块算借的！我又不是不还！”
　　王淑芬冷笑：“呵，朋友？”
　　高明明怒视王淑芬：“我就是拿你当朋友，信任你，才会过来找你，投奔你！别人在我落难的时候都只会把我往火坑里推，因为我信任你不会！我没想到你竟然也跟别人一样，全是这种势利眼、墙倒众人推的小市民！”
　　王淑芬又笑：“你跑来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还让我服侍你怀孕坐月子，敢情这还是你给我面子不成？”
　　高明明恼了，叫道：“我看得起你这个朋友才会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投靠你！从我提出要跟你合伙的时候我就发觉你态度有点不对劲了，我真的对你很失望！为了小明我什么都可以忍着，所以我忍了！可是你故意打我肚子这一点我不能忍！”
　　王淑芬反问：“我给你好吃好喝好伺候的，敢情你还是时时刻刻在忍着的？”
　　“是！我在忍！”高明明叫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涌出来。卧室里一片漆黑，她竭力忍住眼泪，想把那一点点情绪的变化隐藏在黑暗里，可哽咽的喉咙出卖了她，“自从结了婚，我就无时不刻在忍，我忍受和一个不爱的男人每天睡在一张床上，我忍受他幼稚、和我根本不相配的性格，我忍受每天怕事情揭穿，每天提心吊胆，我忍受他家人对我的质疑，就连他后面也跟家人一样对我质疑了，我都忍了！我在最无助的时候找到你，就是为了要保留住小明，小明是我全部的希望！可是假如我住在杨家，我就被动了，他们什么势力都有，以后我想看一眼小明都难上加难！就算他们这样做是违法的行为，但是有谁管呢？我不是不知道，哪个警察愿意管这些家务事！为了小明，我什么都能忍，我什么都愿意做！”说着，她捂着脸，嘤嘤的哭泣起来，“你刚才打我肚子那一下打得有多重你知道么？我想不到你竟然会变成这样的人，利益真的是高过一切么？生怕我损害你小吃店的利益，你竟然要用伤害小明的方式来逼我退缩么？”她哭得越来越伤心，“我本来只是想做点小本生意，以后跟小明过着粗茶淡饭安贫乐道的日子，我在东山，就被胎教办理最好的姐妹骗走了十万块，那是十万块啊！我几乎所有的私房钱都被她骗走了！现在我回到下江，你却又要这样对我…呜呜呜…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你们一个个都要伤害我，女人怀孕的时候都是那么脆弱，你就算再伤害我，为什么都不肯为我肚子里的小明着想！你打我哪里都行，为什么偏要打我肚子，小明是无辜的啊，小明那么无辜，一点错都没有，为什么还在肚子里，就要经历这么多的挫折，呜呜呜…”
　　那个恼人的梦境如同情景再现一般生动地展现在了面前，梦里，高明明也是如此捂着脸嘤嘤地哭泣，梦里，王淑芬的四肢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镣，越是挣扎越是会嵌进肉里，嗓子如同被人掐住那样沙哑得喊不出话来。可现在终于回到了现实，高明明仍然是这样捂着脸嘤嘤的哭泣，可王淑芬的手脚终于能动弹、嗓子能叫喊了。
　　不知哪来的巨大的火气，黑暗中，王淑芬挥起手，重重一巴掌甩在了高明明哭泣的脸上，“啪！”在安静漆黑的卧室里格外响亮清脆。高明明惊呼一声，一下子被打倒在了床上，捂着脸，错愕地看着王淑芬。
　　王淑芬还没解气，从床的另一头跳下来，噔噔噔三步并作两步就绕过床走到了高明明那一边，一把揪起高明明的长发，拖着她就死命拽下了床。
　　“啊啊啊——”高明明痛得失声尖叫，被王淑芬拖着，还赤着脚就拖到了大门边。
　　“咯嚓”，王淑芬打开门，猛地一把就将那身怀六甲的高明明推出了门外。“你给我滚吧！”王淑芬冲着漆黑一片的楼道里用力吼道，吼声几乎能传到几座楼之外。
　　高明明还在踉跄，身后只听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了。再扑上前用力捶门的时候，门已经纹丝不动，就像这扇门从未打开过一样。
　　“开门啊！你开门啊！”高明明边捶门边尖叫，“你凭什么把我赶出来！我怀孕了！你凭什么把我赶出来！我怀孕了！”
　　门里头传出了王淑芬的怒吼：“放心，你的那个小破包跟身上衣服我马上就给你扔到楼下！”
　　“你凭什么把我赶出来！你凭什么把我赶出来！”高明明用尽全身力气捶门，用尽全身力气尖叫，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在这扇防盗门上。
　　无济于事。门里头，再也听不见一丁点的动静，就好像两天前来投奔王淑芬的那一夜一样。楼道里依然漆黑一片，淡淡的月光通过小小的楼道窗子照进来，水泥地的冰冷，透过高明明赤着的裸足渗透进身子，在这快要到初夏的天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脸上还挂着刚才的泪痕，她秀发凌乱，面色憔悴，赤着双足，挺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无助地站在水泥地上，站在这扇永远不会再打开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