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节 刻名发簪

　　“曾经是对你说过这是个无言的结局，随着那岁月淡淡而去，我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将会离开你，脸上不会有泪滴…”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坐拥着美人儿，放下了麦克风，继续吞云吐雾潇洒快活，很快，杨洪伟就喝得大了舌头，看兰英的眼神也越发迷离了。
　　兰英照王婉君教过的那样，坐在杨洪伟身后给他揉肩捶背。虽然手生，但因为拿捏了他最舒服的部位，力道又刚刚合适，按摩得他十分舒服，哼哼唧唧的，脸上的笑更加快活满足了。
　　“兰英真是我的贴心小丫鬟，太懂我了。”他的背上被一下下的捶，声音也随之一晃一颤，“我要是早点认识你，颈椎病跟腰椎病也许都不会得了。”
　　身后敲打揉捏的兰英瞄了一眼旁边微笑的王婉君，按照她之前教过的那样回答：“现在认识也不晚嘛，我给老爷多按按不就会按好了嘛。”
　　杨洪伟听得哈哈大笑，满意地拍了拍肩膀上兰英的玉手，“以后多给我按啊，兰丫头。”
　　兰英刚想说“哎”，又想起王婉君刚刚教过的，忙答道：“是，老爷。”
　　一个低眉顺眼讨好，一个满足快活微笑，王婉君在一旁看着这二人，脸上仍挂着温柔大度的笑，心中除了生出一股怒火，又生出一种怪异的报复心态。杨洪伟当初对她的承诺就像是那个“无言的结局”，“随着那岁月淡淡而去”了。虽然“脸上”确实“不会有泪滴”，但这些年无论是时间、精力还是身体上的付出，都叫她不能白白咽下这口气。日子越久，她越是明白当初萧凤麟为什么会自杀，反倒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庆幸，庆幸自己从未对他投入过真感情。若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又对一个人倾注了全部的感情，那么哪怕这个男人给了她“第一”的名分，她仍然会追求那个“唯一”。王婉君摸了摸自己还没怎么隆起的肚子，心生感触，如今，她就连“第一”都不是了，哪怕在杨洪伟认为这个孩子是他的的情况下。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微闭着眼睛，享受着后头乖巧美人儿的按摩，沙发上的两人越聊越投机了。
　　“兰英，你五官长得很有古典风范，所以旗装很适合你。”
　　兰英瞄了一眼一旁的王婉君，忙努力回想了下，又用之前她教过的话回答：“老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如果穿上长袍马褂，也会有一副气宇轩昂的气概，神采英拔的风度。”
　　杨洪伟又乐得开心大笑：“真的吗，我还真没试过，改天要试一下，这样跟你站在一起才会比较搭配嘛。”说着，他情不自禁回头看了一眼她，眯起眼回想着：“兰英啊，你们现在都穿成这个样子，很好看，但是你跟她们又不一样，我一进来就看到你了。”
　　兰英这回不知道要回什么，只好象征性的呵呵笑了两声，静静按摩，听他说下去。
　　他一颤一晃地微闭着眼，继续说：“吸引我的不光是你的头发跟别人不一样，还因为你的气质。虽然说你们是统一化妆，但我总觉得她们脸上的脂粉气息比你厚，她们的脸上就有一种风尘气，不管擦不擦粉都是那样，不像你，就算跟她们擦了一样的粉，整个人也没有她们那种风尘气。所以说，就算你戴了那些发簪，打扮得跟她们一样珠光宝气，我也会在人群中一眼注意到你。”
　　“谢谢老爷赏识。”兰英又不禁瞄了一眼旁边的王婉君，回想了下，便照着她教过的那样娓娓道来：“其实低等宫女本来就是没有资格佩戴那么多发簪的，在认识老爷之前，我一个新来的，没关系没背景，身份卑微，岁数又小，哪有底气把自己打扮得那么珠光宝气，还好现在认识了老爷。”
　　杨洪伟果然听得十分开心，哈哈笑了，“你是我的专属丫鬟，当然有资格戴！”他手一挥，大方地说：“她们的那些发簪都太丑了，改天我送你一个好看的！”他想了想，“我找人专门订做一个，做一个适合你的，跟别人不一样的，上面还刻着你的名字，怎么样。”
　　虽有预料，兰英还是一愣，涨红了脸，不知该回什么，王婉君忙给她使了个眼色，“快谢谢老爷赏赐。”
　　“谢谢老爷赏赐。”兰英忙说。
　　看着她低眉顺眼乖巧懂事的模样，杨洪伟笑得更满足快活了。
　　包厢里，灯红酒绿，笙歌四起。洗手间里相对安静了许多，只有轻柔背景音乐的声音。洗手台上摆放的百合花隐约飘来淡淡的香味，杨仲卿站在镜子前，与什么人打着电话。
　　“那老家伙信了，他很相信我，呵呵。”他冷笑一声，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爸，老家伙比我想象中还要好骗，他现在还让我去做他新开的广告公司的助理，叫他干儿子来带我，呵呵。”
　　他的脸仍然稚气未脱，眉宇间也隐隐透着仇恨，只是似乎换了一个仇恨的对象。
　　“嗯，我懂的，”他对着手机点头，目光坚定，“我肯定要弄点股份，呵呵，说不定整个翰林的股份以后都是我的，你相信吗，迟早有这么一天。他那个干儿子不行了，我看得出来，他根本没拿那干儿子当回事。再有工作能力又怎样，不是我的对手，何况工作能力也未必强过我，他四十多了，要说‘万花展’，可能还了解点，可是音乐节那些东西，他能比年轻人懂得多吗？由老人来操控年轻人的音乐节本来就是不合理的，我学着点，进步肯定快，到时候操办得肯定比现在还要好…”
　　他顿了顿，等电话那头说完，又郑重其事地点头，“嗯，爸，放心好了。老家伙以为你从小虐待我呢，呵呵…”他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望着镜中自己那张与杨洪伟相似的面孔，眼里是讽刺的笑，“他跟我说，‘男人是要负责任的，是要有担当的，不是会睡女人就有当爸的权利’。我当时听了真想笑，他说这种话简直是自己打自己脸啊。当年妈跟他的时候，妈可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还满心以为他没有家室，满心幻想能跟他结婚，‘怀了孕就娶你’、‘生了孩子就娶你’…誓言说得一套一套，最后还不是东窗事发！这种男人还好意思说‘担当’这个词，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脸皮竟然可以厚到这个地步。”
　　他又顿了顿，等电话那头说完，望着镜中自己的脸，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杨仲卿’，他还好意思给我取名字，还真把自己当封建君主了。我张仁诚只有一个名字，活到死也只有这一个名字。我也只有你一个爸，挫骨扬灰也只认你这一个爸。”
　　他拿着手机点点头，“当然的，我肯定要习惯‘杨仲卿’这个名字，但身体上的习惯不代表心里也习惯。”他用另只手手拨弄了下洗手台上的百合花瓣，“我不可能白白忍气吞声，什么也不图，像妈那样，死不瞑目。”
　　洗手间里放着安静轻柔的音乐，百合花幽幽的清香飘散开来。他盯着镜中自己的脸，拿着手机，若有所思。洗手间外的包厢里，依旧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人们沉浸在花天酒地的世界，放大的欲望，麻痹的神经，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那种麻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