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节 水有多深？

　　“名字。”一个女人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职业语调。看也不用看，这便是葛云舒经理了。今年快要四十岁的她，已经在这个岗位上连续干了六年多，比起王立彬刚入职那年，她的语速更加快了，表情也更接近木头人了些。王淑芬作为新来的行政助理，此时正坐在葛云舒身后，观摩学习着她将来要面对的工作流程。
　　“苏…啊不，阿紫。”那女孩明显有点紧张，如当年的马如秀一样。
　　“说清楚点，到底是‘苏阿布’还是‘布阿紫’？”葛云舒有些不耐烦，讲话也不再客气。
　　“阿紫，阿紫…”女孩赶紧重复了遍。
　　刷刷两笔在纸上登记完毕，比起当年，葛云舒的写字速度也进步了不少。她眼皮不抬继续问道：“特长。”
　　“特长？哦，嗯…”阿紫尴尬，想了半天，仍没说出个一二。
　　听她扭扭捏捏的，葛云舒不耐烦地抬起头来，“没有就说没有。”
　　“啊，哦，那个，没有…”
　　她仍然扭扭捏捏了半天才最终说出“没有”。葛云舒皱着眉又打量了她一眼，突然眉毛一挑问道：“是处女吗？”
　　阿紫顿时红了脸，像被逼在角落。她求救似的望向身旁同来的好友，又望向逼视着的葛云舒，终于红着脸点点头。
　　见她点头，葛云舒方才不耐烦的神情忽然间烟消云散，两眼也发出亮光，她单刀直入问道：“一万块钱干不干？”
　　“啊？”阿紫惊得的脸更红了，又求救似的望向身旁好友，那好友似乎在用眼神鼓励她。于是考虑了半晌后，她终于又点了点头。“嗯。”
　　葛云舒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感情色彩，她的嘴角扬起微笑，迫不及待问道：“今晚就方便吗？”
　　阿紫的眼神犹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葛云舒的语气变得亲切多了，也不再计较阿紫说话时的扭扭捏捏，“你去休息室等着，待会我会找你。”
　　目送走阿紫和她的好友后，办公室就剩下了葛云舒和王淑芬二人。趁暂时没人，王淑芬把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我们不是只要登记小姐资料就可以了吗？”
　　“呵呵呵…”葛云舒意味深长地笑了，说话也含糊不清；“是可以了。”
　　王淑芬略有不解：“那怎么还要参与到拉皮条里面？”
　　葛云舒又意味深长地笑了，“你是王总的朋友，我就老实跟你说吧。你在这上班，能拿多少钱？那些小姐睡一觉，能拿多少钱？是你的几十倍吧！她们出来混就是为了挣钱，只要有钱什么都肯干，你给她们再多介绍点客人，让她们更有‘行情’，你也能从中捞一点，不比你坐在办公室光登记资料好了多少倍？”说着，她的表情变得神秘兮兮，“介绍处女钱更多呢。”
　　王淑芬恍然大悟，可又还是不太懂：“那这些客人，你都是从哪了解到他们有这方面需求的？”
　　“呵呵呵…”葛云舒又意味深长地笑了，含糊不清地答道：“时间长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可…”王淑芬有满肚子的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喃喃自语道：“愿意下海的，又有几个还是处女呢？”
　　葛云舒轻声地咯咯笑起来，“你不知道，有项技术叫‘******修复’吧？”
　　王淑芬震惊之余，不禁感叹：“夜总会水是深。”
　　“哪行水不深呢？”葛云舒耸耸肩，懒洋洋地靠在椅背，“夜总会啊，就像一个在自己脸上写了‘坏人’俩字的坏人，别的行业呢，就像一个在自己脸上写了‘好人’俩字的坏人。一个比较张扬，摆明了说，容易一开始就吓退别人；另一个比较隐晦，把脸蛋洗得干干净净，事实上呢，屁股上全是屎…水不深的行业还想存活于世？能屹立不倒的任何行业啊，都有三天三夜说不完的黑幕。”
　　王淑芬听得愣鼻子愣眼，无话反驳。“好像…是有几分道理…”就在这时，那浓妆艳抹踩着细高跟的温文雅从他们办公室的门口扭着腰走过，王淑芬不禁多看了两眼，问道：“她是谁啊？”
　　葛云舒随口介绍道：“她是‘形象设计总监’，好像岁数跟你一样大。”
　　“哇，跟我一样大，都已经爬到总监了。”
　　听了这话，葛云舒却又意味深长地笑了，“她可不是‘爬’到总监的，她呀，生下来就是总监。不光在星辰度假村，她去了别的地方，也是生下来就是总监。”
　　这话王淑芬哪能明白？她困惑地望向葛云舒，可葛云舒不再说下去，翘起二郎腿来。这时，王婉君又一边打电话一边踱到了他们办公室门口，王淑芬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葛云舒：“她是谁啊？”
　　“她啊，”葛云舒这回笑得更加意味深长，“就是王总的‘干娘’呢。”
　　“什么？干娘？”王淑芬大吃一惊，再次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遍门口打电话的王婉君，皱起眉头：“我怎么看她也才二十几岁啊，王总都三十八了，她怎么会是王总的干娘呢？”
　　“这年头，干娘还必须是从小认识的？”
　　“你的意思是，后来才认的？可是王总怎么会认这么小的干娘呢？”
　　“当然了。”葛云舒简单介绍道：“她是王总干爹打算结婚的女人，难道不就是王总干娘了？”
　　“这…”王淑芬竟哑口无言。许久，才问道：“王总干爹多大？”
　　“不知道，他来过这边几趟，我看他样子，起码五十多吧。我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如果保养得好的话，六十都有可能，呵呵。”葛云舒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随口说道：“地产大亨，你觉得可能是小年轻吗？”
　　“哦，那应该很有钱吧！”说着，王淑芬不禁又上下打量了门口的王婉君一眼。
　　“当然囖，‘奥甲新天地’，就是他家的呢！”
　　葛云舒随口说完这一句，就站起身来去打水了。这随口的一句却如同一记雷鸣响在王淑芬的耳边——“‘奥甲新天地’，就是他家的呢！”
　　脑袋里飞快地盘旋过许多副面孔，有那个在奥甲做高管的前男友，有那个对她妈妈吼“滚”的公婆，有那些你一言我一语的七大姑八大婶，有那压得她一辈子翻不了身的“三座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