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打工戰士

　　「為什麼手下留情？」
　　目送著魔法使們離去的懷特，隨即便聽見了亞尼艾斯的疑問。
　　『為什麼不？』
　　「那些魔法使們，根本就不是懷特騎士你的對手。」亞尼艾斯篤定地說著，「與其就這麼讓他們平安回去，直接出手重傷一、兩人，不是更有嚇阻力？」
　　『……………』
　　像是在沉思般，木牌上出現了一段刪節號。
　　「如此示弱，只會讓那些貴族更加得意忘形，不是嗎？」
　　『亞尼艾斯，妳手上曾經沾過血嗎？』
　　懷特不答反問著。
　　「……有，而且我不介意繼續沾染下去。」
　　劍士隊的隊員們早已遠離了兩人，讓兩人有私下交談的空間。
　　『槍，是好東西。』懷特突然轉移話題，『因為不會在手上，留下人死去的觸覺。土，永遠比血更容易洗去。』
　　「喔？沒想到，曾經獨自一人擊墬敵國旗艦的懷特騎士，居然會說這種喪氣話呢。」
　　『如果我說，剛剛那些魔法使，是裏修蒙所派出來的呢？』
　　懷特輕描淡寫的話語，瞬間引發了身旁之人的殺意。
　　聽到懷特的話語，亞尼艾斯先是怒上心頭，但隨後卻冷靜下來。
　　「你在試探我？」亞尼艾斯冷冷地說著。「你該不會是要說甚麼『仇恨只會帶來仇恨』這種叫人放棄血仇的話吧？」
　　對於懷特知道自身血仇這件事，亞尼艾斯並不感到吃驚，畢竟身為被冊封的騎士，身家與過往自然是被查得一清二楚。
　　當然，懷特也被許多貴族暗中調查過，但懷特卻像是憑空冒出來一樣，完全沒人知道他的來歷。然而瑪莉安奴王后與樞機卿馬薩里尼，卻是全力擔保懷特的身分。這也讓許多人懷疑，懷特其實是王室私下培養出來的高手。
　　『不，只是要亞尼艾斯妳自己想想，妳的終點在哪裡。』懷特轉過身來，面對亞尼艾斯，『仇恨與愛情，永遠是最強大的動力。但是由這兩種動力所驅使的行動，其過程與終點的界限卻是很不明顯的。不懂得停下的人，只會在跨線後，不停的往前奔去……』
　　「這份仇恨，怎麼可能說停就停？你又憑甚麼叫我去原諒他！」
　　亞尼艾斯的話語中，不知不覺地帶了一點敵意與怒氣。
　　『原諒？沒有這個必要。』懷特轉身離開中央草地，『不論是殺戮、恨意還是貪婪，只要『真心』想停下來的話，誰都無法逼你繼續的。』
　　「這是說教嗎？這是在勸我不要報仇？」
　　『這不是說教……』懷特回頭一望，『……這是來自地獄的警告。』
　　明明懷特戴著頭盔，但亞尼艾斯卻可以感覺出那頭盔下的雙眼，正散發著足以震攝靈魂的寒意。
　　．．．
　　．．．
　　場景回到尼歐與馬薩里尼這邊。
　　尼歐仰頭一倒，將所剩無幾的爆米花一口氣吃完。
　　「警告嗎？做到這種程度，還真是難為你了呢。」看著漸漸消失在視野裡的懷特，嘴角微微牽起。「不過感覺……還蠻諷刺的。」
　　「有保下那人性命的信心嗎？」
　　馬薩里尼沒頭沒腦地問著，他相信尼歐知道他在說誰。
　　「如果是要化解仇恨，我倒是沒輒。但如果僅僅只是『保住性命』……」尼歐的眼神中，散發著一種名為『不懷好意』的神情。「只不過蠻可惜的呢，這種向『錢』看齊的傢伙，卻是最容易去控制與玩弄的呢。」
　　「請至少讓那人還能回答問題。」
　　聽出尼歐話語中的惡意，馬薩里尼語氣平淡地說著。
　　對於尼歐平時的亂七八糟行為，馬薩里尼早已從學院裡的情報員那裏獲得了不少資訊。連懷特在事情上的處理手段都這麼亂來，尼歐本人會如何自然可想而知。
　　「糟糕，難度突然三級跳，我突然沒信心了。」
　　「……就算你這樣說，老朽的委託還是不會加錢的。」
　　尼歐偏頭做出個被抓包的吐舌表情，這時門外也傳來了敲門聲。
　　馬薩里尼向門外示意進來後，坡爾特手中拿著兩封信件交給馬薩里尼，隨即退下。
　　拆開兩封信件，馬薩里尼的眉間也緩緩皺起。
　　「又發生甚麼事情了？」
　　尼歐再度掏出一包肉乾來，開始吃起來。
　　「你手上那包食物哪來的？」
　　「今天轉職當吃貨，身上有個一兩包食物是很正常，也很合理的事情。」
　　雖然不懂尼歐口中的吃貨是何意，但馬薩里尼也不想深入了解，順手將其中一封信交給尼歐看。
　　尼歐接過信來，上面所記載的是加爾馬尼亞使團的行程紀錄，以及一些明面上與加爾馬尼亞方關係密切的貴族動向。
　　「他們打算竄掇王宮衛隊去與條頓騎士團，來一場『友誼賽』？」
　　尼歐語氣古怪地說著。
　　「為了增進兩國之間的友誼，也為了互相切磋。」
　　馬薩里尼閉起眼睛，像是默背般說著。那些貴族們會用甚麼理由，隨便想想都知道。
　　「目前王宮三大衛隊中，鷹馬隊成員損失慘重，獅鷲隊早已名存實亡，所以目前上得了檯面的，只有曼提柯爾（人頭獅身蠍尾怪）隊。」
　　尼歐一邊沉思，一邊說著。
　　這時，尼歐突然抬起手來，阻止了馬薩里尼準備要說的話。
　　「我知道，這場『友誼賽』輸的話，會給加爾馬尼亞介入托里斯汀的藉口。而這藉口無非是『為了避免阿爾比昂背地裏的不正規陰謀戰，所以有必要維持與加固城內的治安，但是考慮到王宮衛隊的實力尚嫌不足，所以斗膽建議，聘請條頓騎士團來維持城內秩序』。所以為了避免落人口實，這場友誼賽懷特騎士一定要參加。」
　　「但……這恐怕也是他們的目的之一。勝了，則可以光明正大在托里斯汀國內安插人手；輸了，則是剛好可以順便調查懷特的實力與來歷──真是的，怎麼不管哪一方都想查懷特那傢伙啊？」
　　「這不就是你選擇由『替身』接受地位的理由之一嗎？」
　　馬薩里尼遠望著窗戶外面的風景，彷彿只要這樣做，能看見那尚處於國境線上的條頓騎士團。
　　「……看到懷特剛剛的表現，樞機卿您還在擔心他的實力嗎？」
　　尼歐聽得出來，馬薩里尼對於懷特的實力，還是抱有著疑惑。畢竟剛剛中央廣場上的對決，懷特勝得還是有點取巧。
　　「老朽還是很難相信，你口中的替身有著超越你的實力。老朽，卻是不敢賭在這上面阿。」
　　「請放心，雖然沒辦法解釋，但是懷特所擁有的實力，是絕對在我之上的。對於賭博，我自己也是不怎麼喜歡的，所以還請安心。」
　　「希望如此阿……」馬薩里尼轉過身來感嘆著。
　　「對了，如樞機卿不介意的話，可否說明一下另一封信上的內容？」尼歐好奇心突然冒起。
　　「喔，這封阿。」馬薩里尼拿起信來，突然像是發現到甚麼一樣，笑了起來。「也沒甚麼，就只是瓦利埃爾小姐，以及你那位同伴的情報而已。」
　　「他們兩人的情報？」
　　尼歐早就知道馬薩里尼在調查有關他們三人的事，只不過才人跟自己都算是異世界人，所以對於馬薩里尼的調查倒是不以為意──其實尼歐也有點好奇馬薩里尼能查出甚麼。
　　「只不過是安莉艾塔女王，委託他們兩位在隱藏自己身份的情況下，在城內進行情報收集的任務。」
　　尼歐嘴巴裡的肉乾噴了出來。
　　「咳、咳！叫露易絲跟才人他們兩人私下調查？這種引開注意力的方法也太明顯了吧！」
　　尼歐根本不用去猜，以他們露易絲跟才人的作風，兩人的調查必定會失敗──或者說，只能釣起小魚。
　　馬薩里尼也跟著搖頭苦笑。
　　「樞機卿直接把手上的所有情報給──不行，安莉艾塔行事還是頗為衝動，若是全盤得知你手上的情報，到時候衝動起來直接選擇清查，托里斯汀會直接陷入大亂中。」
　　尼歐稍微換個方向想，便明白馬薩里尼為何不直接將手中情報交給安莉艾塔。
　　「你真的沒有從政的打算嗎？」見到尼歐這麼快反應過來，馬薩里尼不死心地問了一句。
　　「完全沒有，腦細胞死太多對身體不好。然後呢，那封信上面還寫著甚麼？」
　　「呵呵，瓦利埃爾小姐似乎是覺得女王所給予的資金不足，因此到了城內的某家賭博場去一試手氣呢。」馬薩里尼笑著說道。
　　「所以……？」
　　想起露易絲的性格，尼歐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所以，瓦利埃爾小姐輸光了所有資金，不光如此，連你那位同伴身上的也一起輸光了。」
　　尼歐摀臉長嘆，以露易絲那不服輸加上不懂及時跳出的個性，會有這種結局也是理所當然。只是沒想到連才人都一起被拖下水。
　　「那個……樞機卿閣下，不知是否可以……」
　　「哎呀，方才不曉得是哪位先生說自己也不喜賭博的，老朽最近的耳朵時常不太靈光呢。」馬薩里尼做勢掏掏耳朵。
　　面對這超快速打臉實例，尼歐不禁嘴角抽筋。本來只要給自己一枚金幣，尼歐有信心將兩人輸的全部贏回來。但他完全沒料到自己想說的話，居然被自己先前的話堵死。
　　「……他們兩位輸了多少？」
　　露易絲就算了，但是才人被輸掉的錢，尼歐覺得還是幫他賺回來比較好。
　　「不多，加起來約一千新金幣而已。」馬薩里尼拿起信件來看了一下。
　　「……樞機卿閣下，你們王宮現在有缺人嗎？」
　　「剛好，老朽剛好想起最近許多技術的發展都陷入瓶頸了，尼歐先生能協助自然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