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模式與慣例

　　桑斯戈達城內，某處庭院中。
　　睜開雙眼，一望無際的鐵灰色天空出現在才人視野中，黯淡到彷彿隨時都會下雪。
　　眨了眨眼，才人喘著氣從地上爬起，並檢查起自己的身體現狀。
　　腹部既無傷口，雙腳也無骨折現象，最重要的是，才人左手與心臟完好無缺。而原先在四周包圍著才人的亞人屍體消失無蹤，連片血跡都沒留下。就連先前奪去才人性命的黑影，如今也是不見蹤跡。
　　才人瞳孔中那代表著炎白幻瞳的白炎，逐漸黯淡消退下去。
　　但那瀕死的畫面，卻始終在才人腦海中徘徊不去。
　　〝就跟才人你說這難度太高了，你就是不聽。〞
　　〝……〞
　　〝我算算喔，Ｎｏｒｍａｌ之後是Ｈａｒｄ，再來是Ｈｅｌｌ……Ｎｉｇｈｔｍａｒｅ再升上去兩級的難度是我記得是Ｄｅａｔｈ跟……〞
　　〝Ｆｕ●ｋ。〞
　　〝啊對對對！就是讓人想喊的等級。〞
　　〝Ｆｕ●ｋ。〞
　　．．．
　　．．．
　　桑斯戈達城內街道。
　　才人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看著開始飄雪的街景，無聲地嘆了口氣。
　　〝少年啊，你不知道每嘆一口氣壽命就會少三秒嗎？〞
　　〝……尼歐你身邊的人一定都很早死。〞
　　〝耶？才人你怎麼會知道？〞
　　聽著尼歐心電感應中傳來的話語，才人繼續嘆氣。也不曉得是在為尼歐的裝傻感到無奈，還是在感嘆自己就是尼歐身邊的其中一人。
　　先前的才人重傷、亞人圍殺、以及最後才人被尼歐奪去性命的場景，全部都只是幻覺──由炎白幻瞳做出來的幻覺。
　　炎白幻瞳，九龍炎之一，不僅僅只是一種視力，甚至可以說根本不能算『視力』，因此也不需藉由眼睛來發動。擁有炎白幻瞳之人，即使毀去那人的雙眼，亦無礙於其力量運轉。
　　即使並非視力，炎白幻瞳依然能夠像正常視力般觀察他人，甚至連靈能等抽象物質也可見到，光用『見』就能得知對方的情報與資訊。至於動態視力與分析能力，僅僅不過是炎白幻瞳附帶的能力。
　　以上，是尼歐事後對才人的解說。
　　不過，才人並沒有將炎白幻瞳完全發揮的能耐。
　　雖然才人發動後也可獲得強大的動態視力與分析能力，但是才人並沒有辦法完全掌握。
　　至於會出現先前炎白幻瞳的幻覺，追根究柢是因為……才人想要變強。
　　打從第二次大使館襲擊事件後，才人不只一次捫心自問，若是炎白幻瞳沒有發動的話，自己真的保護得了露易絲嗎？
　　這問題反思的結果，讓才人心裡總是有一份不安感。所以從那之後，才人一有機會就開始找人切磋以此訓練自己。才人很清楚自己目前的情況：超人一等的運動能力，以及通曉所有武器的使用方式。但是才人亦相當清楚，自己的臨戰實戰經驗少得可憐。
　　若非如此，才人也不會參加由尼歐所舉辦的，哈爾凱尼亞杯全員逃走中這看似胡鬧的遊戲。
　　但，那都是尼歐還未失蹤前的事情。
　　尼歐還未失蹤的時候，才人還有辦法靠著跟尼歐的對練來增強實力，雖然才人總覺得尼歐根本沒認真過。但是如今尼歐失蹤，懷特又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的情況下，才人竟一時間找不到對手切磋。
　　一般士兵根本接不下才人三招，稍微強一點且願意跟才人切磋的將領，也絲毫不是才人的對手，這還是沒用生命能量跟王牌記憶體的情況。至於那些魔法使，才人也不敢下重手，以免惹來麻煩──露易絲曾如此警告過。
　　也許是出於羞愧或是其他原因，並未將真實理由告知露易絲，對露易絲的解釋也僅是：想鍛鍊身體。露易絲在得知此事後，先是盯著才人看了好一陣子，直到才人因尷尬而偏過頭去後，才緩緩道出才人所需注意的事情。
　　對尼歐，才人可以放開手腳，抱著斬了他的覺悟切磋。反正以尼歐的實力來看，他不可能有事──尼歐的對手比較容易出事。但其他人可沒尼歐那種論外實力。
　　正當才人為此苦惱時，突然想到一件事。
　　在羅賽斯登陸戰時，炎白幻瞳曾經自主發動過一次，讓才人見到了幻覺。在那次幻覺中，才人見到了聯合艦隊未來的模樣，而且是無懷特戴蒙參戰的未來情況。
　　『在幻覺中審視一切的力量。』
　　才人絲毫沒有忘記，尼歐最早對於炎白幻瞳的說明，這讓才人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主意。為此，才人也特意找懷特詢問這主意的可行度。
　　對於才人的主意，懷特的回答是有一試的價值，但詳情必須去與尼歐確認。
　　才人的主意也很簡單：
　　但是尼歐自從心電感應斷線後，直到聯合軍成功佔領桑斯戈達城，才恢復了通訊。
　　〝我恨種花◎信。〞
　　〝拜託不要在心電感應中吐槽地球上的組織。〞
　　〝既然都放過時臣了，自然要找個替死鬼。〞
　　恢復通訊後，尼歐除了打死不提自己在哪外，對於才人的主意，尼歐聽完後少見地安靜了一會，隨後大力表揚起才人這主意，並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會負責所有關卡設計。
　　聽完尼歐這番話，才人突然有種自尋死路、羊入虎口的感覺。
　　也不曉得尼歐是怎麼辦到的，當才人發動炎白幻瞳後，出現在才人眼前的竟是：難度選擇表單。
　　說是表單，但也僅僅只有『對手：尼歐。難度：？？？』這唯一選項。
　　抱著必死的覺悟，才人咬牙點了下去。進入模式後，才人第一眼所看到的，便是成千上萬的亞人攻破桑斯戈達城的場景。
　　先不提這種訓練有沒有效果，當才人從炎白幻瞳的幻覺中『死』出來後，難度選單也新增了數個選項。
　　『對手：尼歐。難度：Ｆｕｃｋ。
　　對手：火精靈。難度：Ｄｅａｔｈ。
　　對手：水精靈。難度：Ｄｅａｔｈ。
　　對手：懷特戴蒙。難度：Ｎｉｇｈｔｍａｒｅ。』
　　〝……死亡在夢魘之上我能理解，但為什麼Ｆｕ●ｋ可以凌駕在死亡之上？〞
　　〝喔，那是因為──〞
　　〝不要說讓我猜，噴神Ｊａｍｅｓ對吧？〞
　　〝──可惡。〞
　　之後在經歷了火、水兩精靈合計七次的進畫面瞬殺，懷特戴蒙連續五次的無中斷連擊死，以及尼歐四次的虐殺後，才人決定出來透透風休息一下。
　　不過看在才人有膽選擇Ｆｕ●ｋ等級五次的份上，尼歐稍微解釋了一下這種訓練方式的弱點，以及無法在戰場上使用的理由。
　　第一、這種訓練方式下出現的對手，其前提為：才人必須曾用炎白幻瞳觀察過該對手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或者是尼歐對於對手相當熟悉。
　　第二、就算真的有足夠時間，讓才人觀察一名從未見過的對手，但是幻覺與現實的切換，卻有可能影響到才人的反應速度，甚至是將現實誤判斷成幻覺亦有可能。
　　第三、過度使用此種訓練方法，容易導致才人對自身的死亡感到麻痺。
　　整整十七次的死亡體驗，不只讓才人的實戰經驗大幅增加，就連危機感也隨之提高不少。
　　才人看著桑斯戈達的市民們，絡繹不絕地在自己眼前走過，巡邏的聯合軍士兵雖然都擺出一副自豪的姿態，但依然可以看出還處於警備狀態。至於某些喝醉了酒後得意忘形，追逐著年輕女孩的輪休士兵們，則是在貴族士官痛斥前，就全部被才人反射性地一拳打昏過去，躺平在街道上。
　　〝警戒心太高了喔。〞
　　〝還不是尼歐你害的！經歷那麼多場高強度戰鬥，現在只要身邊一有狀況，身體就會反射性行動啊！〞
　　而桑斯戈達的市民們臉上也沒有身為戰敗國民的悲愴感，路上還是隨處可見小販大聲吆喝著。畢竟在看到那些亞人大搖大擺的在街道上走來走去，沒有多少人會感到高興，尤其在得知這行為是阿爾比昂軍所默認的時候，桑斯戈達的市民們自然沒有任何對光復運動的向心力。
　　雖然有兩個方向的城門被完全毀壞──或稱拆遷。但是因為懷特戴蒙的存在，街道和市民們都基本上沒有遭到太大傷害。由於和他們自己相關的戰爭已經結束了，再加上降臨祭即將開始，放下擔憂並懷抱著期待感，市民們的臉上都自然地綻放出了笑容。
　　雖然光復運動向聯合軍提出了休戰要求，理由是始祖降臨祭舉行的期間，按照哈爾凱尼亞往常慣例，各國之間是不允許繼續戰爭的。但是聯合軍絲毫不給光復運動面子，完全沒有休戰的打算。
　　若是由四大國托里斯汀來說這番話，其說服力略顯不足，加爾馬尼亞自然也是如此。但若是說出這番話的國家，是哈爾凱尼亞大陸的信仰中心羅馬尼亞呢？
　　論始祖信仰，羅馬尼亞永遠是哈爾凱尼亞大陸上的權威，同時也是最有信仰發言權的國家。當羅馬尼亞這話一出後，當場壓下了許多贊成休戰的聲浪，也堵住了光復運動藉此謠傳，來打擊士氣的可能性。
　　這事發生之後，曾有軍隊高層懷疑過──
　　──托里斯汀是不是預測到光復運動會用始祖降臨祭當休戰理由，所以才將羅馬尼亞一起拖下水參與戰爭？
　　至於真相如何，沒人想去確認……至少戰爭結束前沒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