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振飞云凤双合葬;马凤池商讨扩村(4)

　　“各位，如果是简单地将他们驱逐出去就没有必要开这个会了。我想各位还记得，老村长在世开的最后一次会议就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可惜当时开了一天的会议只是商量出一个办法，却没有执行。原因就是大家还存在分歧。”“马村长，你说的是扩村？”下面的赵大明白想到了。“不错，我确实有这个意思。赵老伯，你有什么看法？”此人姓赵，名大明。正是上部书开篇发言的那位（详情见《边塞风云录之风云际会》）此人平时无论什么事总爱表现得比别人高人一等，而且所提出的意见偏偏和众人相反，以此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不仅如此，他每次发表意见总是慢慢吞吞，废话连篇。一句话的事儿他非要先说九句话作为铺垫。所以大家伙儿戏称他是赵大明白。虽然如此，此人倒也的确心思敏捷头脑灵活，所以大多数人还是听取他的意见，这也让他在任何场合下都会“尽情发挥”。几十年过去了他不仅没有那么苍老，然而精神头十足。只见他依然叼着烟袋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一排大黄牙在吞云吐雾中隐约闪现。正因为他辈分较老，而且很多时候看问题有着独到的见解，所以马凤池料定他的意见必然代表一部分人，所以想先听听他怎么说。
　　赵大明白干笑了一下，将烟袋锅在旁边的石头上轻轻磕了磕，将里面的烟灰倒出来，然后又将烟袋锅伸进拴在烟袋杆上的小布包里做了一个挖掘的动作，抽出来后烟袋锅又是满满的烟叶。只见他将烟袋重新点燃深深吸了两口，咳嗽了两声才继续说道：“扩村嘛，咱们虽然只开了一次会，但是这毕竟是李家村的大事，俗话说得好，这——”刚说到这里，旁边有人不耐烦：“行了行了，你就说说你的意见，谁让你发表长篇大论来着？”顿时大家哄堂大笑。赵大明白眼睛一瞪：“你懂什么？我的意思很明确：同意扩村，而且同意咱们那天商量的第一种方式：人扩地不扩！”“嗯，我也同意！”“对，我也同意！”“我不同意！”“我也不同意！”顿时间争论又开始。马凤池赶紧压了压，让大家安静，然后继续问：“赵老伯，你说说看？为什么你同意人扩地不扩？只是还请你简短一些。”赵大明白看着众人都在看他，更来劲了。只见他一抬手，拿出一精巧的茶壶，然后自己自己一仰脖，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喝了一通，然后擦擦嘴巴，清了清嗓子。大家显得很不耐烦，却也无可奈何。“为什么？这还用问吗？如果不扩村，他们每天都会来这里小偷小摸。欧阳道带的人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辈子。如果咱们抓住他们痛打一顿，他们肯定会来人找茬。到那时怎么办？打？这三四百人一起扑上来，咱们就得五六百人甚至上千人扑上去。到那个时候不死人我就不姓赵！”说着，他看了周围村民一眼。看着大家都在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连马凤池都面带微笑微微点头。他更加来劲了：“大伙儿都知道现在三凤县的知县张铭义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豺狼。那小子打官司一向是有钱没理欢迎来，有理没钱莫进来。他早就对咱们李家村这块肥肉虎视眈眈。届时出了人命，他可就找到下嘴的地方喽！如果不打，那些人死赖着不走，你能怎么办？三百多人围堵着你的路口，围堵你们家，你们还过不过了？”说着看了周围人一眼。欧阳道朝着马凤池一翘大拇指，做了个佩服的姿势。众人又是议论纷纷。“所以我同意扩村。那么我为什么同意第一种方式呢？”他往四周看了看，又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着：“俗话说得好：‘人多力量大’他们三百多人来到这里，对我们来说就更显得人多势众。放眼整个三凤县，除了县城以外，我们李家村可就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了。到那个时候，无论大伙儿的亲戚在三王庄也好，三寨庄也罢，只要一说自己是李家村人，没有一个人不翘大拇指的。所以，我觉得还是把他们都弄过来。”“嗯，大明白不愧是大明白，有道理。”“是啊，我也同意！”“好，我们都同意赵大明白的。”有人高声附和，立即引起一部分人的喝彩声。赵大明白洋洋得意，心中别提多美了。就在这时，又有人高喊：“我不同意！”这声音是在东北角。大伙儿一起往去，是个小伙子。“孙老弟，你不同意？你为什么不同意？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建议？”赵大明白一看对手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并且还是一说话就脸红脖子粗的孙晓杰，心里更加得意，巴不得他能和自己辩解一二。这样自己就更有发挥的场合了。孙晓杰是村里私塾先生孙明全的儿子，从小跟着父亲识文断字。他手无缚鸡之力，平时依靠给人教书、写字画画为生计，是村里的穷秀才。这在李家村并不怎么崇文的风俗里，显得有些另类。所以，他有些不合群。“我、我觉得、我觉得——”孙晓杰低着头似乎犯了错一样。他只好看向台上的马凤池。马凤池笑着点点头，立即“支援”他：“各位，我同意孙兄弟的观点。”一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哗”的一声议论开了。“今天有好戏看了。大明白和小村长对上了！”“是啊，咱们看看他们到底谁能说服谁？”“别说话，听听小村长是怎么说的？”众人一时间凑着看热闹的心态说道。
　　再看赵大明白，本来是抱着猫戏老鼠的心态和孙晓杰辩论的，没想到马凤池“接”了过去。他皱着眉头看着马凤池：“马村长，你为什么不同意？”“赵老伯，小侄同意的是扩村，不同意的是人扩地不扩；相反，小侄同意的是地扩人不扩。”大伙儿一时议论纷纷。
　　那么，什么叫做地扩人不扩？什么又叫人扩地不扩呢？原来，马振飞在世时，就看到这种潜在的危险。如果不及时解决就会酿成大祸。所以他和五位老者商议之后，提出了扩村这个方法。扩村有两种方式，一是人扩地不扩，也就是每家每户都要匀出一点土地让外来人建房、种地。当他们每次有了收成之后，都要向村里缴纳一部分，作为对那些将田地让出来的村民的补偿。这样，土地面积不变，人口增多了。至于他们以前的田地则是卖给别的村，或者干脆不要（如果是贫瘠田地）。这叫做人扩地不扩。另一种方式就是不必搬迁，只是他们的种植由李家村提供和帮助。比如种子、水、种植技术等等。等收割完后，也是要拿出一部分缴给李家村。这样对李家村来说，本身并没有什么影响。无非是在播种、秋收以及特殊天气比如洪涝时候需要派人到那里帮助他们。这样一来，李家村的增产是由自己付出的这些额外劳动得到的，相当于多了一块增收的土地。这就是地扩人不扩。其实，无论采取哪种方式，都彰显了李家村的发展已经得到了外人的认可。同时，如果进行的好的话，正如同赵大明白所说的，还真能够让他们成为李家村的一部分。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李家村历史上总共经过两次扩村。第一次是三百年前，采取了第一种方式也就是人扩地不扩。结果这些外来人将自己好吃懒做、吃喝嫖赌的恶习带到了李家村。当时的村长被认为是引狼入室。一时间，抢劫、强奸、杀人天天都发生。李家村濒临解村的厄运。紧接着就发生了第二次扩村。李家村被临近的几个村子看中。他们趁着李家村村力衰弱，村民忙于内部争斗的时候，提出将李家村分割，分而治之。这直接导致了李家村发生了骇人听闻的大屠杀事件。因此，扩村成为了李家村人多少代以来挥抹不掉的伤痛。当年，马振飞提出这一建议的时候，实际上是利用了他个人的崇高威望耗费了一整天的时间来不断地向村民解释这次扩村的必要性。最终，他说服了村民，却让自己的病情迅速恶化。乡亲父老看着马振飞鞠躬尽瘁，各个感恩戴德。所以，用最高殡葬形式埋葬了马振飞，同时不惜修改村中村长必须二十五岁才能做村长的规定，也高调宣布了马凤池作为下一任村长。如今，摆在马凤池面前的就是如何在村民同意扩村的基础上接受第二种方式：人扩地不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