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泪（三十五）

153.
时隔几日后，王洛轩的母亲病情逐步得到了控制，各方面检查下来也挺尽人意，王洛轩的心也跟着舒展开来。这几天，因为和庞丽娜的冷战，两人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庞丽娜当然也感觉出了不对劲，并没有去和王洛轩争辩什么，双方都是硬着头皮不先第一个开口，以至于让王洛轩觉得这个家都已经是可回可不回了，回了，也就是像旅馆一样，回去换套衣服睡个觉罢了。
每到晚上，潘晓晓的电话与短信就会不停的骚扰过来，生活就这么不伦不类的保持着下去。
这一天，刚下班，王洛轩费尽心思先打发了潘晓晓回家，自己却站在了公司楼下发起了呆，回家？回家干什么？对着天花板发呆？去医院？又要再面对母亲的唠叨？诺大的城市，竟没有自己特别想去的地方，他抬头望向无尽的天空，长叹出一口气，何去何从，真成了一个问题。
这时，他的身边刚好走过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女的向男的建议道：“亲爱的，我们去吃鱼头吧，这两天可把我馋死了……”
听着他们商量晚餐内容，不经意间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个人，他鬼使神差的拨通了那个号码，很快，那头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响彻了他整个心扉：“喂，猪？”
“怎么道现在还改不掉？能不能别老喊我猪？”
“哦，猪轩。”
“……算了，你这人啊，缺心眼。”
“呸！”
“你在干嘛呢？”
“无聊，看手机小说，看了一会儿你就来电话了，有事么？”
“事情倒没有，就是想问问你……”他本想问这些天有没有想我，但觉得不是很妥，就改了口，“你想不想吃鱼？上次咱们吃的那种鱼头。”
“鱼头？可想了！”
“那你就乖乖的等我一个小时吧，我现在过来。”
“真的么？那你送过来的时候小心了，别打翻了。”
“……说你缺心眼你还不承认。”
“去死。”
“等着我来，我带你去吃。”
“哦，好的好的，呵呵。”
刚挂了电话，王洛轩就心想到，青浦，我又要去了么？我在做什么？我真不知道我在做些什么。
去青浦前，他还是确认了一下医院的情况，医院的安排是，今晚舅舅刚好在，所以不用王洛轩今晚去陪，那么，王洛轩就放心的坐上了车。
半个小时后，g50高速公路上，王洛轩坐的出租车急速飞驰着，车窗外的景色转瞬即逝，他有意无意的眺望着并不美丽的夜景，车刚过赵巷关卡后，王洛轩立即拨通了马一飞的电话，电话中他告诉马一飞自己即将到达青浦，让他帮忙在青浦找一家吃鱼或者鱼头这道菜做的比较好的饭店，
马一飞似乎不怎么爱吃鱼，所以在电话里答应的比较牵强，只是说让他来了再说，一通电话结束后再通知了黄思婷，约好在青浦农工商碰面，潘晓晓的电话又追了过来，王洛轩今天不太想接她的电话，所有任由手机不停的想着也没去理会。
他想暂时忘记市区所有的事情。
154.
农工商超市门口，王洛轩先接了黄思婷，两人一见面，王洛轩就很自然的上前牵住了她的手，两人相伴而行，先与马一飞汇合，当见到马一飞时，黄思婷才知道，原来今天吃这顿饭还有他人加入，好在对方也是一对夫妻，所以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对意见。
马一飞带王洛轩去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小饭店，他有点担心起这家店的口味是不是能达标，菜单上并没有剁椒鱼头这道菜，只有一道类似的菜——阿片鱼头。
既然来了，就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了，等菜期间，王洛轩替三人作了介绍，黄思婷显然不是那种健谈的人，她没有主动去和马一飞还有周晓洁说过一句话，今天周晓洁也有一些翻唱，她没有和王洛轩说过一句话，总觉得四个人坐在一起，气氛有点怪怪的。
马一飞询问了一下王洛轩母亲住院的事时，潘晓晓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王洛轩拿着手机把马一飞拉到一旁说：“替我接了这个电话，就和她说她打错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马一飞看着王洛轩手中的手机考虑了一会儿点了点，接过手机后，“喂？”
对方在接通的同时已经有些火冒三丈先声夺人了，“姓王的，你在做什么坏事竟然不接我电话？”
马一飞听得一愣，他看了一眼王洛轩，王洛轩摆摆手并未作说明，马一飞随即对着电话说道：“不好意思，我姓马。”
“什么？”潘晓晓也在电话里呆住了，半天没出声。
马一飞又说：“你是不是打错了？”
手机里只传了一个字：“行……”就被挂断了。
虽然一头雾水，但马一飞从王洛轩的表情里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他没有去道破，把手机递还给了王洛轩。
四人继续用餐，阿片鱼头果然让王洛轩与黄思婷大为失望，一点都不好吃，这顿晚饭只能草草的收场。
互相道别后，王洛轩一直想发条短信问问周晓洁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句话都没有。但又细一想，她既然不愿说，就不要主动去问她了，她肯定有她的原因。
酒店内，王洛轩与黄思婷聊了最近一段时间的生活，工作，家**的琐事，两人再一起看了会儿电视节目，就早早的睡了。
当他拥着黄思婷入睡时，他才明白了一切，自己几十里从市区赶到青浦来，只是为了拥着她安心入睡，他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一种能让人安心的感觉。
可是，他却不知，今晚的这一觉是他睡得最后一个安稳觉。
155.
恋恋不舍的分别又发生了在了居礼酒店的楼下，王洛轩怀着极其矛盾的心送黄思婷上了车，他不知道自己下次会在何时再与她在一起。为什么自己与潘晓晓在一起就没有这种期待之心？
他的胡思乱想被一通电话，他这辈子接的最糟糕的一通电话给打散了，他依稀记得，那通电话来时，天空灰蒙蒙的一片，自己的右眼竟莫名其妙的跳动了好几下，电话是杨叔叔打过来的，电话中的杨叔叔语气焦急万分，只说了几个字：“你母亲病危，速回！！”
王洛轩的手机掉落在地，屏幕都摔碎了。呆在原地5秒钟，迅速拦下了出租车，赶向市区中山医院，悔恨的心，自责的心，绝望的心全部交杂在了一起。
他恨死了自己为什么偏偏要选在昨晚来青浦过夜，老天爷为何要这样捉弄人？仅仅一天晚上没有相陪母亲，母亲那里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他甚至想咒骂司机此时的车速为何会那么的缓慢，一向沉着冷静的他，此刻就像一个没有理智的小孩进入了近乎疯狂的状态，他发了疯的在心中默默祈祷，乞求老天能放过他们母子，不要遭遇那人生最痛苦的事情。
156.
赶到医院时，什么都已经晚了……
那空空的床铺已经说明了一切……
杨叔叔失魂落魄的坐在那说不出一句话，王洛轩的舅舅见王洛轩惊慌失措的闯进来，不由分说，跑上前就给了王洛轩重重的一记耳光，打得他差点没站稳。
他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跑到郊区，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最后一句话都没听见，就这么母子阴阳两隔了。
王洛轩重重的跪倒在母亲原先躺过的床铺前，他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大哭了起来，哭声响彻了整个病房与外面的走廊。
他的哭声同时感染了杨叔叔与舅舅，两人也同时用手捂住了脸，抽泣了起来。
王洛轩只哭了一会儿，只觉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157.
永无止境的梦境，王洛轩陷在里面无法挣脱，他梦见了许许多多熟悉与陌生的人围在他的身边不停的诉说着什么，还有好多双手抓着他，不肯放手。
噩梦就这么不停的缠绕着他，无间深渊，永不停息。
终于，在梦境的天摇地动中，他醒了。确切的说，他是被一双手极力摇醒的。
他再睁开眼，已经看见潘晓晓布满血丝通红的双眼了。
她还在不停摇晃着王洛轩的身体，口中呼唤着他：“老公？！老公？！你快醒醒，快醒醒，别吓我好不好？老公？！”
王洛轩目光呆滞的望着潘晓晓半天说不出话，他只能用一只手伸向潘晓晓的脸庞，触摸了一下她的肌肤，潘晓晓见他有了反应，喜极而泣，“老公，你终于醒了，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做决定，很多人都等着你，你要振作啊，呜呜……”
潘晓晓的哭泣声哭碎了他的心，什么事？什么人？他自问道。
这里是哪？我在什么地方？有些眼熟，但又不能确定，他眼睛四处飘荡，终认清了是在哪，已经很久没来的外婆家。
不对，外婆家？潘晓晓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的手机应该摔坏在了青浦，她怎么联系上外婆家的人的？妈妈走了？这是真的？我怎么了？怎么说不出话了？
突然的失声，一下子让王洛轩闷了。
潘晓晓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原来昨晚联系不上王洛轩，气坏了她，她一大早睡醒起床后，猜想他一定早上会先去医院看一下他的母亲，所以她就兴师问罪的冲到医院来了，谁曾想，在刚踏进那层病房的走廊时，她就听见了嚎啕大哭声，她预感到了不对劲，急步奔向王洛轩母亲所在的病房，傻眼了。
王洛轩已经昏倒在地没有了哭声，杨叔叔与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正扶起王洛轩。杨叔叔见过潘晓晓几次，所以就向王洛轩舅舅介绍了一下潘晓晓。
两位长辈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把王洛轩送到他外婆家，等他醒了再决定后面所有的事情。
就这样，潘晓晓随同他们一起来到了王洛轩的外婆家。
王洛轩的外公外婆，大舅舅大舅妈，小舅舅小舅妈，杨叔叔等人全都围坐在客厅内，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现实，王洛轩的外婆更是和王洛轩一样哭昏过去一次。
之前潘晓晓守在王洛轩身边的时候，也是哭红哭肿了双眼，在她内心，她早把王洛轩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丈夫，是心中除了爸妈外对她最最重要的人，现在，王洛轩突然哑口无声，又急坏潘晓晓，“老公，你没事么？要不要喝水？还是先做起来？”
王洛轩想用力量冲破自己的喉咙发出声音，却没有任何效果，他真的暂时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