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致命铁丝圈与吃货的死亡

奥豫的父亲为了省去一切“不必要”的开支，将安保措施缩到了极点；当然，这样便成为了害死女儿的间接凶手。
当奥豫的尸骨被抬出时，唐婉子几乎情绪失控；她一次次跑上前去，请求看自己的朋友最后一眼，尽管每看一次都会被那具骷髅吓得全身发抖。
婉子跪在路边，仿佛杀死奥豫的凶手便是她自己；最后，还是一杉劝住了她。
“我才不管呢。”她竭力想让自己恢复原先的语气，但适得其反，“我宁愿希望自己被碾成肉末，也不要把死尸留下来，任人摆布。”
“那么，肉末做成馅饼，分给其他人吃好吗？”左钟鸣发挥了他一如既往的黑幽默。
金盏菊狠狠瞪了他一眼；像她这样的吃货，总是无休无止地发脾气，为每一件小事吃醋。
“你们两个真恶心。”她耸了耸肩，将肉串放入口中。
几个人的吵闹丝毫没有影响到黎千谷；他低头思考着，试图发现任何一丝线索。
“奥豫的死亡地点是在工厂……而我也确实看到了，尽管只是一瞬间……”他喃喃地说，“难道……”
“告诉我你的想法吧。”一杉从容不迫地走到他面前。
他们已经很久没说过话；千谷抬头，望见她垂下的一缕黑发。
“你们每个人都会死的。”一位男子走过来。
千谷看着这个阴森可怕的人，感觉如同死神降临；他身穿灰黑的西服，额前的头发披散下来，几乎盖住眼睛。
但一杉没有畏惧；她无所恐惧地注视着这个人的眼睛，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你们这些人都是死者的漏洞，等他发现了这些漏洞，也就是你们，有朝一日将会把你们补全。”他回答道，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是吗？”一杉也笑了起来，“但我不害怕死神。死亡这种东西，很早以前就在我的心里扎根了。”
黑衣人似乎颤抖了一下。
“那么，请你们小心一些。”他说完，转身离开了。
千谷眼前再次出现了一系列模糊的图案；图的闪动很快，他只看清了最后那个沾满血的铁丝圈。
他清醒过来，慌张地望着几位幸存者；他没有从其中找到冯奇。
“冯奇呢？”他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
“你还能想起那个家伙？”婉子瞟了他一眼，“他嘛……去约会了。”
“在哪里呢？”他连忙问。
“鬼知道。”她扭过头去。
千谷努力地回想着可能出现铁丝圈的地方。
此刻，冯奇正向一座废弃的危楼走去；两个女孩说要在那里和他见面。
其实，她们不过是拿这个头脑简单，好色的胖子寻开心；但他信以为真，甚至认为自己是一个人见人爱的高富帅。
小巷一如既往寂静；住在这里的人，早已得到了政府的拆迁令而搬走了。
现下，只有一辆旧卡车横卧在路边；老车主伏在座位上呼呼大睡，手里还握着半瓶白酒。
“又是一个酒驾的！”他叫道，顺手把手中的垃圾丢向这辆车；但老人仍熟睡不醒。
他有点扫兴地骂了一句，便走开了。
车后，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那是一只铁钩，顺着漏出的汽油逐渐滑向地面。
这时，包中的手机响了；他满脸堆笑地掏出手机，但当他看到是黎千谷时，又变成了苦瓜脸。
“喂，你小子有什么事吗？”他问。
“告诉我，你在哪里？”黎千谷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在那座快要拆迁的楼下啊……真想不明白，两个小丫头为什么非得在这里见面……算了，你小子别坏我的好事！”他毫不客气地回答。
“远离有铁丝圈的地方……”这里信号不好，冯奇只听到了这一句话。
“真是的，你小子在说什么鬼东西？”冯奇早就不耐烦了；他顺手挂了电话，将手机关掉，只等那两名女孩到来。
卡车的车主仍在熟睡；车牌虽已破旧，但位于车尾的“180”依旧清晰可见。
一片阴影缓缓落在危楼上，仿佛人影般晃动；终于，屋内的所有东西也笼罩在阴暗中，不见天日。
而这座早已废弃的楼，在阳光的照射下更为苍白，从阴影中，几乎被光亮割据。
“这个鬼地方还真是凉快呢。”他嘀咕着上了楼；屋顶上有一只大得夸张的吊灯在风中微微摇晃。
背后的屋中，一个生锈的铁丝圈在那里轻轻晃动，如同绞刑架上的死尸将投影落到对面的墙壁上。
黎千谷再次打了电话，得到的回复是关机。
不能再犹豫了；黎千谷匆忙赶去，救那个濒死的人。
冯奇走进了那间屋中；他没有注意挂在墙壁上的铁丝，而是将目光转到角落的破桌破椅里。
“嗨，姑娘们！这下倒是应有尽有了。”他走近一张桌子，掸了掸灰尘。
与此同时，门外那个夸张无比的吊灯开始松动；一丝察觉不到的轻风帮助它在空中摇摆，早已生锈的螺丝圈也在帮助它，逐渐从顶上脱落。
楼下的空地里，一只全身漆黑的乌鸦正卧在地上，专心致志地啄着什么。
他等了很久，并没有等到两个女孩；这个胖子有些不耐烦，便离开座位，想出门看个究竟。
一阵风吹来，将门重重关上，整座楼几乎都能听见玻璃震动的声音；当他试图伸手推门时，门外的吊灯落到了地面上，将门牢牢抵住，任凭他怎样用力，也只能发出轻微的颤动。
这还只是厄运的开始；还没等他喘一口气，挂在墙上的铁丝圈便飞向他，勒住他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中。
冯奇拼命挣扎，用双手试图将脖子上的致命物取掉；没用的，铁丝很快陷入了他的皮肤，手指因勒伤而逐渐沾满了血污。
他就这样被吊在窗外，想呼救却只能从喉咙中发出模糊，断续的低音。
人类的力量毕竟是无限的，尤其当命悬一线时；就在他即将被勒死时，冯奇伤痕累累的手拧断了铁丝。
紧接着，他像断翅的鸟一样，快速下坠。
车后，那只铁钩浸泡在汽油中，尖头依旧散发着殷红的光芒。
这个濒死的人砸到铁钩上，很快被穿透，鲜血从身后冒出来。
原先熟睡的车主仍没有醒来；他的手松开了，酒瓶落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正在这时，黎千谷赶来了。
“躺在那里不要动！”他一边下命令，一边全速冲过去；千谷不愿再看到任何人死去。
然而，没等他赶上前，卡车便开动了；它拖着冯奇快速向前行驶。
黎千谷连忙冲过去，但无疑是徒劳；人的速度终究比不过一辆疯狂的车。
冯奇一开始还在大声喊叫；但随着拖动的继续，喊叫声也逐渐微弱下去了。
直到撞上了前方的一堵墙，这辆车才不情愿地停了下来；车后的人早已血肉模糊，双瞳放大。
地面上，一道粗粗的血痕绵延数里，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血痕里沾满了磨碎的肉屑。
之前那只觅食的乌鸦似乎闻见了血腥味，便拍打着翅膀，沿着血痕向前啄食。
而死人的面相狰狞，双眼直直望向前方；那里，一个沾满血污的铁丝圈在地上留下血红的小点。
又是一次葬礼；黎千谷觉察到了四面楚歌的气味。
他是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警察在调查那辆闯祸的车时，发现老车主在车启动之前就停止了呼吸，死因是饮酒过多而造成的猝死。
因此，重大的嫌疑便落到千谷身上；在两个人意外死亡之前，他都赶到了现场，但两个受害者无一例外惨死。
千谷感觉自己是个罪人，是死神的信使；他常常在夜深时想起两个人惨死的一瞬间，而且久久难以释怀。
他头一次发现，活着未必是一件好事。
几天后，剩下的幸存者们再次聚到一起。
“我觉得，我们这些人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了。”万柏莫说。
梁晓绵在他身旁理了一下长发。
“不过，我更愿意先考虑你。”她望着万柏莫，语气温柔。
他们俩自小就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两个人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一起长大，面对流言只是一笑置之，从来没有因此影响友谊；不过，这样的情感，长大后便以“爱”来形容了。
两个人的成绩都名列前茅；曾经，他们想考上同一所大学，但这个愿望被死神的计划打破了。
叶邱亦用嫉妒的眼神看着这一对恋人。
“得了，别秀恩爱了，会遭天打雷劈的！”
“哦？那么请您手下留情吧！”左钟鸣弯下身子回答道；每逢这种时刻，总是他来打破尴尬。
众人哑然失笑；身旁的金盏菊仍旧忙着吃零食，连头也不抬一下。
“左钟鸣，严肃一点可以吗？”这是一杉的声音。
“不严肃-------怎么啦？”左钟鸣故意拉长了语调，显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一杉并没有被他搞怪的语调逗乐；她径直来到他面前，依旧冷若冰霜：“我们今天是来说正事的。”
当一杉走开时，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是个冷美人。”
“那么我呢？”不知何时，金盏菊凑到他面前。
“要是在唐朝就…..”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狠狠踩了一脚。
“你刚刚做了一件对不起我的事，”金盏菊才不管他鬼哭狼嚎的样子，抬起脚尖轻声对他说，“你要补偿我。”
左钟鸣刚想拒绝，她便毫不客气地抬高声音，“如果你不带我去吃烧烤的话，我就对他们说，你虐待我！”
钟鸣对有这样一位吃货女友表示无语；她那滚圆的胳膊和腿，就是盲人也能看出受虐待的不是她，而是男友。
“我正在和他们讨论重要的事，等一会可以吗？”
“才不要呢！”她甜美的声音令人发颤，“现在就去！”
他死都想不到，金盏菊的好嗓子是如何从她滚圆的身体中酝酿出来的。
“好吧好吧，马上就去。”他无奈地牵了她的手，离开了。
他们离开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婉子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大笑，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婉子……你怎么了？”宋子琼小心翼翼地上前探情况。
她不说话，只是把手机的通讯录给子琼看；那上面满是不堪入耳的脏话。
子琼看完后，她神情凄伤地望着手机屏幕：“你相信吗？这是妈妈发来的。”
“怎么可能……为什么……”
“高考的事……她从别人那里知道了……就这么重要吗？”婉子哽咽得几乎无法说话，埋头哭泣着。
性格坚强的她，这些天里已经哭了无数次；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那一份被辜负的期望。
高考……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或许吧。我们拼命努力，寒窗苦读十二年，好不容易迎来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一切都是为了未来和前途；可是，无论我们如何奋斗，那个大人口中所说的前途依旧遥遥无期，未来依旧遥遥无期。
黎千谷望着她，想到了那时的自己。
但他没有时间犹豫；他的眼前再次出现了一闪而过的画面。
这次，他看清了内容；千谷可以辨认出钟鸣的电动车，后座上金盏菊胖胖的圆脸。
由于紧张，他抓住了一杉的手。
“拜托你了……和我一起去。”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说。
“去哪里？”
“不要问了，快走啊！”他拉着一杉跑开了，几乎把她当做自己的一部分。
直到走出很远，千谷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
他向一杉道歉；但她似乎毫不在意。
不久后，两个人并排坐在出租车中；玻璃是深蓝的，隔着窗户看去，像是夜幕降临。
“凌一杉……你怕死吗？”他突然问。
“当然。”一杉抛下两个冰冷的字，转头看窗外的景色。
“那么……为什么你会？”
“我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懦弱的一面，”她打断了千谷的话，“尤其是在那样的人面前。”
说完，她转过头来望着千谷；他注意到她脸上的线条开始变得柔和。
一声刺耳的车鸣打破了两人间的默契；紧接着，出租车如同一只死去的虫子停止前行。
“速度可以快一点吗？”黎千谷想到自己的预感，逐渐着急起来。
“不行啊。”出租车司机回过头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很多车都被堵在这里了。”
“那么，倒回去重找一条路可以吗？”
“可是，出不去啊……”司机无奈地耸了耸肩。
与此同时，左钟鸣骑着电动车行在路上，车后坐着金盏菊；她的手中攥满了肉串。
虽是午后，但空荡的大街上却不见一人；清风过处，一张马戏团的海报飘落到地上。
画面上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嘴中含着锋利的刀片，显然是进行这方面的表演。
树荫下，一只隐藏在树叶中的彩灯仍散发着不引人注意的光芒；它仿佛一只血红的眼瞳，注视着狼吞虎咽的金盏菊。
“今天做得不错哦，就不用额外惩罚了。”解决掉两只肉串后，她抹了抹嘴说。
左钟鸣继续保持无语状态；她忽然想起什么，用胖手拍了他一下。
“绝对不可以！你说，为什么盯着那个凌一杉看？她有我漂亮吗？”
“当然没有了……”左钟鸣忍痛撒了个违心的谎。
“下次要是再盯着她看，”金盏菊气呼呼地说，“你就……把你的钱全交出来吧！”
“真是受不了你了。”左钟鸣转过头来，车子差点失去平衡。
在他们说话时，一片乌云遮住了本无比晴朗的天空，孕育着黑暗；清风过处，树影摇曳。
黎千谷呆了很久，出租车并没有前行的意思；他再也等不下去了，便和一杉下了车，向事发地点奔去。
此时，那两个家伙已经吵成一片。
左钟鸣生气了，他早就不能忍受她的任性和怪癖；而金盏菊又哭又闹，一会儿闹着要分手，一会儿又坚决反对。
最终，他占了上风；她哭着把剩下的烤串塞入口中，用力咀嚼着，仿佛在吞吃他的肉。
零散的阳光切碎了树影；影的碎片洒落下来，如同一只苍白的手放在她肩头。
一辆黑色的轿车忽然从前方闪过，几乎撞上左钟鸣的车。
他紧急刹车；身后的金盏菊随之猛然前倾，还没等她发出惨叫声，烧烤的竹签便刺进了她的口中。
钟鸣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当温热的血滴落到背后时，他也只当是她的眼泪。
“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她伸手抓摸着，张大嘴，竭尽全力说出这句话。
“现在知道错了？”他仍没有消气，只是感觉这句话的语气有些异常。
“可是……看在我……快要死的份上……原谅我吧……对不起……”她像是发出了最后一丝绝望的哭声；但这哭声很快便被什么堵住了。
“什么？！”当他回头时，才发现竹签已经深深捅入了她的喉咙中，鲜血不停从口鼻中涌出，再也止不住。
微弱的呼吸逐渐停止了；只剩下喉咙里低沉的咯咯声，也在缓缓消失。
尚未吃完的肉串被染成了淡红色；辣椒籽泡在口中泛出的血水里，让人倒胃。
左钟鸣连忙把她送去了医院，但所有的抢救早已无济于事；她在说完那句话后，或许便再也不会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