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三章 战龙帝（三）

　　在龙帝的话音里，青木龙猛地扑上来，龙口一张，无数碧青色光点喷薄而出，眨眼之间洒落在整个空间，一时之间，视野之中充满了闪烁不已的碧青色光点，如满天繁星美不胜收，正当王杨微微惊讶之际，异变突生——仿佛时间的流速突然加快了千万倍一样，那细微的碧青色光点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破壳、萌芽、成长、壮大，顷刻之间就变成了无数色彩斑斓的巨型藤蔓，生长之快，简直可以媲美爆炸。
　　在无数藤蔓蜿蜒扭动之间，那竞相绽放的瑰丽花朵释放出千百种异味，或者奇香扑鼻，或者恶臭熏天，或者熏熏欲醉，种种花粉混杂在一起，异彩氤氲，云蒸霞蔚，有如仙境，但只要让人闻上一缕，立刻头晕目眩，恶心欲吐，毒性之烈，断魂蚀骨。
　　如果此时眨一下眼睛，就会发现上一刻还是美丽如梦的繁星点点，下一刻已经化身巨型藤蔓和墨绿色气息组成的狂潮，排山倒海般席卷过来。在这般惊人的变化中，王杨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这藤蔓之海吞没了。
　　此时，龙帝的声音正说到：
　　“然此五行之间，虽相生相扶，也并非无懈可击，金、木之间便有循环差，其中又以木最为薄弱。。。。。。”
　　这凶厉狂暴又无边无际的妖异藤蔓，还有那散发着毁灭性气息的墨绿色光华，只是看一眼就不寒而栗，感觉上甚至比刀山火海还要恐怖，在龙帝口中，却是轻描淡写的评价说最为薄弱。这其中的反差不仅无法让人觉得可笑，反而凭空生出无尽的惊悚来。
　　“破————”
　　藤蔓之海中突然传来王杨的爆喝，一柄巨大无比的火元力之剑猛地刺穿铺天盖地的墨绿色光华，紧接着，一股刺眼之极的白炽色烈焰从火元力之剑打开的缺口喷薄而出，缺口迅速扩大，炽烈的焰光照亮了半个天际，极致的高温将巨型藤蔓和墨绿色的海洋缓慢吞噬着，浑身散发出毁灭性气息的青木龙也不得不游走退避。
　　王杨的身形从缺口处冉冉升起，在他周身数十米的空间内已经彻底变成烈焰与高温肆虐的世界，无数炽烈狂暴的火元力在他周围萦绕流转升腾，恍如一尊操纵火焰的神灵。
　　借助五行生克的特性，王杨以火克木，终于挣脱了青木龙的藤蔓之海。这也是五行之力中，他唯一掌控的力量。
　　然而此刻的王杨正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无数已经被烧成灰烬的藤蔓正在从他的伤口里飘散。
　　只是在这五行阵中，根本不会给他留出空挡来休息，王杨刚刚跃出藤蔓之海，逼退青木龙，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开始冻僵了一半，一层淡淡的白色光华不知何时已经侵入到自己的周身，光华所过之处，凝结的冰凌正以极快的速度蔓延上来，而重重守卫自己的火元力竟然在急剧萎缩。
　　王杨似有所觉，猛一抬头，瞳孔瞬间收缩——黑色的玄水龙正张开巨口，一道晶莹剔透、奇寒刺骨的巨型波流如银河倒挂，闪耀着万缕银光，喧声如雷，寒气凝雾，笼罩了王杨周围的数十米方圆。
　　空气凝固了，甚至连空间也似乎冻结了。
　　而龙帝的声音仍旧不疾不徐地往下说着：
　　“。。。。。。它与水、火互为支持，却远离中土，又与金之间有一循环间隔，倘受攻击，金、木上为补足水、火所留空位，无法迅疾支持，否则阵法将大乱。。。。。。”
　　龙帝一字一句所说的，都是五行阵的演变规律和破阵之法，几乎等于在指点王杨了，但是很可惜，王杨对于阵法之道完全是一窍不通，纵然有心遵行，也不知从何下手，而且此时他被五行之力轮番攻击，已经遍体鳞伤，要不是有瞬间移动，恐怕早就挂掉了；而且即便如此，王杨也震惊地发现，自己瞬移的距离正在急剧缩减，从一开始的百米到随后的数十米，最近一次的瞬移居然不到三十米，以至于他没有完全避开那道焚天灭地的离火流焰，要不是他本身对火元力知之甚深，险些就此变成焦炭。
　　这一幕与当初在黑客帝国中被梅罗纹加吊打何其相似？那是王杨进入无限轮回世界以来最为危险的时刻，他一度认为自己再也不会遇到同样的境地，但是没想到仅仅度过一个剧情，这一幕就重现了。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五行阵的变化并不复杂，一动一静、一起一落、一张一合都清晰无比，然而那天衣无缝之间的流畅自然，起转承合之间的浑然天成，却又无不显现出大道至简的无上玄妙，与之相比，高桥日暮的生死结界和神道教的高天神国虽然精致异常，但两者的境界和气魄差距简直不可以道里计；然而就是这最基础的阵法，却让王杨凭空生出一种无力感——在这五行阵中，似乎自己所有的底牌都被看穿，所有的反应都被预料，所有的变化都被掌握，自己就像别人笔下的一个虚拟人物，任凭你力量再强悍，意志再坚定，也只能遵从作者的意志和剧情的推进身不由己地向前走，喜怒哀乐全由人，而自己所谓的不甘、挣扎和反抗都只是预设情节的展开而已。
　　但最令他震撼的是，这种无力带给他最强烈和最直观的感受竟然不是恐惧，更不是绝望，而是敬意，还有向往。
　　至高，但并不居高临下。
　　至大，却绝非大道无情。
　　无形，却本能地想要效法。
　　——这就是修真的真正奥秘吗？
　　——这就是东方力量体系的精髓吗？
　　——当中华最古老神秘的力量踏进高阶殿堂后，真的只能用那句话来形容——夺天地造化之能，鬼神莫测之机。
　　“在我主持的五行阵中还敢分神？你的战神之道竟能走到今天？”龙帝的眼光何等犀利，王杨的思绪稍有发散，就立刻被他看穿了，而身经百战的龙帝也立刻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战机，“既然如此，接我一剑。”
　　“昂——————”
　　悠长的龙吟声中，一头数百米长的神龙赫然现身，苍凉浩瀚的至尊气息扑面而来，瞬间笼罩了整个五行阵，与当初诛杀八岐大蛇时相比，这股气息增长了何止十倍？五头刚刚还不可一世的五行巨龙立刻俯身低首，首尾相接，游走五方，仅仅维持着五行阵的运转。然而整个阵法的锋芒，已经全部聚集到了神龙身上。
　　人道龙气，霸道剑意，还有天道五行之力，共同凝聚成这惊天一剑。
　　接不下。
　　穷尽一身之能，也接不下这天人合一的一剑。
　　这是王杨在那一瞬间的醒悟。
　　本来他的雷殛?万象绝灭能够颠覆所有规则和能量的平衡，足以湮灭一切，而自身成为天平支点后，又免疫一切攻击，几乎等同于跨维度防御，无论攻防都堪称至强，但是这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所有的规则和能量都是由大宇宙意志来掌握，除非王杨已经强大到足以取代大宇宙意志，否则他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截取，而无法彻底掌控。
　　不幸的是，阵法之道正是法天相地的集中体现。如果换一个说法，也可以表述为“小宇宙意志”，也就是布阵的人借助一定范围内天地法则所要实现的意志。两者的区别在于大宇宙意志是客观的、自发的、泛意志，用东方力量体系的话说，又叫天道；而小宇宙意志则是主观的、自觉的、人格化的，故此归于人道。
　　天道至公，不可欺，却可借，至于借来多少，全凭自身能耐，阵法、符篆、魔法、道法、法宝，都是这个道理的延伸。人道有私，可欺，却难借，古往今来的传道授业者，都有道不轻传、法不传六耳的说法，一脉单传者更是数不胜数，除非衣钵传人，想要得其精华，简直是痴心妄想，原因无他，皆因有私心，故敝帚自珍，难以相借；不过反过来，又有多少大奸若忠者，窃大宝而居，夺正统为己有，演绎出无数恩怨情仇，造下无边杀孽，这便是人道可欺之故了。
　　与阵法之道相比，雷殛?万象绝灭是法天象地的逆过程，是重演混沌之道，两者天生对立，在五行阵里，王杨的雷殛?万象绝灭不是不能施展，只是欠缺时间。这跟郑吒的自创技能恰好相反，一个厚积而薄发，需要大量时间来积蓄；一个自伤而后伤敌，却胜在速战速决。
　　束手待毙从来不是王杨的性格，但是他想要放手一搏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居然无法动弹了，手足似重如山岳，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济于事，而迎面飞来的剑意神龙也好像煌煌天威一般让他的抗拒之心降到了最低。
　　这种感觉，便如同臣民对君王一般，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人道龙气对华夏血脉的威压，直到这一刻才完全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