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新年的钟声

　　很难形容少女此刻的心情。
　　寒冷的冬夜，有一个人在身后给你准备着热腾腾的宵夜的时光，到底已经失去了多久了？还是说，还没能等到足以承受熬夜的年纪，那个人就逝去了？
　　模模糊糊之间，少女的心绪短暂地飘散了开来。
　　时光倒流，固定在了最初的那一段会面。
　　当时发现紫在偷偷地打量着她的时候，第一印象就是很讨厌的男生，所以后来即使答应了那位老魔法使也没给过他好脸色，还几次都想把他吓退，不过，是什么时候开始改观的？嗯，记不清了，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虽然一直都认为他是个不合格的魔术师，但却从没有因此而失望过吧。
　　虽然会常常因为亲人优柔寡断，敏感多疑，但却不是个虚伪和掉链子的家伙呢。
　　少女的眼神在紫脸上停留了下。
　　紫这时也看到了她，连忙取出了筷子放在了碗里，然后微笑着招呼着她。
　　“有珠，快来吃点暖暖身体吧，这是母亲才做的，味道很香呢！”
　　紫说的很大声，让小洋房里的青子都探出了头来。
　　“还抱怨有珠忽视你，小紫，明明和有珠的关系这么好，连母亲都没说几句话就溜出来了，至于我们这两个姐姐就更不用提了，完全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是吧，姐姐。”
　　青子的嘴里还塞着食物，但声音却中气十足。
　　语气是在抱怨，但眼里闪烁着的狡黠的神情却将主人的意图暴露无遗。
　　“啊拉，纵然是姐姐，打扰了弟弟的寻蜜之旅也是不大合适呢，青子你就别凑热闹了，嗯，加油哦小紫。”
　　“是啊，剩下的夜宵就都交给我们咯！”
　　橙子恰到好处地接过了青子的接力棒，表面像是化解地添油加醋。
　　“不要说得这么夸张啦！”
　　青子姐和橙子姐什么时候和好的啊……这么合拍，他连反驳的空间都没了啊！
　　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真心话，他只是想着有珠肯定出来后肯定不会进苍崎家的家门，所以才特意先给她准备着的啊。
　　“年糕……？”
　　有珠仿佛对苍崎家的姐弟的吵闹视而不见，小心的接过了盘子，鼻翼轻轻动了动，坚决的拿起了筷子。
　　“嗯，就是对母亲提了下，没想到她白天立刻就开车去买了呢，都要过年了，其实也有点难买……”
　　有珠对紫絮絮叨叨的话语配合地点了点头，筷子却没有停下。
　　紫的手艺有相当程度都来自母亲，她的厨艺自不必多说，年糕煮的是软糯但是又没失去弹性，嚼起来嫩滑爽口。
　　一口。
　　又一口。
　　少女的动作很优雅，但消灭年糕的速度可不慢。
　　“别吃这么快，小心噎着。”
　　紫从身上又摸出了一杯红茶，递给了她。
　　有珠对此丝毫不以为意，很自然地揽到了臂弯里。
　　这也是洋馆八大不可思议中的一种，苍崎紫不魔法的衣服空间。
　　包括青子都有些好奇紫有时到底是怎么在身上藏住那么多东西而不显得鼓鼓囊囊的，不过紫虽然详细的教导了青子不同口袋和空间的使用方法，但是青子终究还是学不会这么精细的活计，不过这也没什么必要，因为临时缺了什么找紫要就行，要知道就是在学校，学生会的财务虽然不归紫管理，但器物和文档基本都是要经过紫的安排布置的。
　　紫安静了下来。
　　其实他也有些想问有珠和祖父见面的事情，但是总觉得侵犯了她的隐私，所以也只能保持不言。
　　“……苍崎君，你知道你的责任吗？”
　　有珠把碗中的年糕消灭大半后，语气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在灯光的背面，紫看不清有珠的表情。
　　“……责任？是祖父说的吗，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说让青子姐和橙子姐不爆发争斗就是责任，我当然义不容辞。不过，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感觉……嗯，尽量变成更合格的魔术师吧。”
　　紫略开玩笑着说着，抬起头望着遥远的星空，一时心中也有些迷茫。
　　乡下的夜空比城里的要更近，但星星看上去还是那么遥远。
　　“我不觉得你能做到，你和青子从一开始就不适合当魔术师，但是你们最终都踏上了这条道路。”
　　“有珠你的评价是这样啊？是吧，小时候你对我也挺凶的，我倒是真有过放弃的念头呢。”
　　紫自嘲的笑着，稍微调侃了下有珠。
　　这种程度的玩笑还是无关紧要的，有珠的敏感性虽然不会随着亲近程度而减弱，但忍耐力却会增强。
　　“判断力和理智高于感觉，在小孩子身上是难以做到的吧，即使从出生起就接受魔术训练，心智也不可能成熟到那种地步，苍崎君，你从来没担心过我要杀你吗？”
　　有珠眯起了眼睛。
　　不过语气却只像是在吓唬他。
　　“我没办法……只能选择相信，有珠，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相信的结果，只会更坏不会更好，但从我开始叫你的名字起，我就不担心了。”
　　“……”
　　少女的神情变得有些阴郁，不过紫只是微笑着说了下去。
　　“说起来，有珠你一直都没称呼过我的名字……啊，抱歉失礼了，你就当是我新年前的胡言乱语吧。”
　　少女没有作出回答，只是低下了头去解决了宵夜，任由紫将盘子收走。
　　不过紫很快又出来了。
　　“怎么了？不去陪着你的母亲吗？”有珠的语气有些不善，捏紧了手腕。
　　“不……不是。”
　　寒风吹过，在房屋的灯光之外，是一片黑暗的大海。
　　紫将双手的十指收紧，低声的说道：“我觉得生疏了，虽然很感激母亲的招待，但是……不一样了。”
　　他相信青子和橙子都有同样的感觉。
　　尽管母亲的笑容还是慈祥温暖，但是不经意间的眼神和动作，就将原来的母亲和现在的割裂了，说话甚至还带上了几分距离和敬意……紫的母亲，毕竟也是了解魔术师这个职业的人啊。
　　但是她不是魔术师，而且是没有资质才无法成为魔术的继承者，所以也就更加能认清现实吧。
　　“……你后悔吗？”少女凝视着他的眼眸。
　　紫的目光游离，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我想知道。”
　　少女肯定的回答了他。
　　不过，答案也是很明显了。
　　“为了不后悔，所以我才努力让青子姐和橙子姐出现在这里。”
　　紫失去了一些东西。
　　但是他牢牢地攥住了自己最珍爱的宝物。
　　“果然是这样呢。”
　　有珠再次确认了答案。
　　然后她和紫就这样站在门外，沉默了许久，紫点燃了火堆。
　　她走到了丘陵的边缘，望着脚下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洋。
　　几点灯火在黑暗中闪耀，像是心灵港湾的引路灯。
　　家里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要走了啊，小紫，零点的车要到了。”
　　姐姐们的提醒传来，紫连忙熄灭了火堆，叫着隔了几步远但几乎就看不清轮廓的少女。
　　黑衣的少女似乎是在聆听着什么，然后说道。
　　“紫君，恭喜了。”
　　听到名字的一瞬间，紫有些没回过神来。
　　”……什么？“
　　“还有青子和橙子，新年快乐。”
　　少女微笑着，虽然笑容只保持了一瞬间，但却美丽动人。
　　青子和橙子也都停下了脚步，聆听着午夜敲响的钟声。
　　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好像回忆起了童年时那个相信钟声的奇迹的少女。
　　“是吗……？已经午夜了啊。”青子像是不知道地说着。
　　沉浸在回忆中，脸颊上浮起了温暖的笑容。
　　“小紫，新年过后，我就要告辞了哦。”
　　在这个新年的开端，橙子像是不知道会破坏气氛样地若无其事地说着。
　　“喂，姐姐，迎接新年是很开心的时间，不要……”
　　青子很不满意地想要指责橙子。
　　紫自顾自的开始走了起来。
　　闭着眼睛，聆听着社木方向传来的新年钟声。
　　然后柔声说道。
　　“没关系，橙子姐。虽然苍崎家的人都像是风一样，不会长久地停留于一地，但是风……永远都不会失去自己的同伴。”
　　紫走到了姐姐们的身边。
　　将过去的回忆，都细细地梳理了一遍。
　　无论美好的，还是悲伤难过的，都认真的快速经过了一遍，然后发出了祝福。
　　青子和橙子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温和地在两边挽起了紫的双手，叫上了身后的有珠，互相道了祝福。
　　就连橙子和青子无处不在的细微斗争，也完整的收敛了起来。
　　和睦而温暖。
　　在寒冷的午夜，还有这样的家人陪在身边，当然会觉得幸福，
　　虽然不知道这段陪伴的道路还有多长，但是直到必须分隔的那一天，都能像这样在一起。
　　当然小紫肯定是不会愿意的吧，或许一直持续到久远的未来，他也会像现在这样极力将她们拉拢在身边。
　　真是个令人头疼的笨蛋呢。
　　星光闪烁，山道上的身影在互相的扶持下，融入了夜色的深处。
　　◇
　　PS：魔夜完结。
　　圣杯卷会和魔夜卷风格有些出入吧，不过我貌似不会写战斗啊（笑），所以到时再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