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火

　　当瞧见慈眉善目的慧觉方丈缓缓从楼梯走下来时，众人的反应自然各不相同。
　　安慧和尚仿佛受惊了的鸡一般，开始莫名的焦躁起来，不停在原地踱步，转着小圈。
　　青木散人表情仍未变化，身体更是彻底放松了。
　　他的战斗力比大鹅还要弱，无论遇上什么情况都只能躺平。
　　铁神捕面色微变，眼神冷冽，身体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自慧觉方丈身上缓缓升起一股可怖的威势，仿佛在面对一个旁人大物般。
　　烛火摇曳着，在一侧的墙壁上映出一个恐怖的，燃烧着黑色魔焰，却双手合十的魔影。
　　何清倒是不变，反倒轻笑着回答着。
　　“听说出家不打诳语？”
　　何清双手背负身后，缓缓往慧觉方丈身前走去，双眸紧盯着慧觉方丈的双眼。
　　“方丈.....”安慧和尚缓缓出声。
　　慧觉方丈没有先回答何清的问题，反倒看向安慧和尚。
　　“我记得当初你还是一个被遗弃的婴儿，在白佛寺一步步长大，现在想来，日子过得真是快啊。”
　　安慧和尚浑身微微有些发抖。
　　“我也记得您曾经的样子...但是...”
　　慧觉方丈反倒摇了摇头。
　　“我不怪你把别人引过来，因为这就是我曾经教给你的，我佛慈悲，发宏愿镇天下之魔，你迟早也要走到这一步。”
　　“我这一生信佛，甚至想要成佛，但最终还是发现，我是人...一个凡人，一个逐渐老去的凡人。”
　　安慧和尚忍不住流下泪来。
　　慧觉方丈又看向何清。
　　“不知阁下又是哪一位呢？”
　　“无名小道而已。”
　　“那又为何敢来我这龙潭虎穴，或者说魔穴呢？”
　　“看不顺眼，就像看到一只蚊子嗡嗡叫，总想用手指将它碾死一样。”何清嘴角挂着淡笑。
　　他的心情很好，他的心绪很是平静。
　　这种平静让他变得自然，变得浑然如一。
　　“是吗？你觉得我是蚊子？”慧觉方丈的声音很沧桑，缓慢又无力。
　　“难道不是吗？”
　　慧觉方丈双手合十，忽然道：“阿弥陀佛。”
　　“我虽将你养大，但今日却不得不亲手杀了你，我感到一阵悲伤，感到罪恶在身上变得浓厚。”
　　“你问吧，想知道些什么？”
　　何清背负着双手。
　　他看到了一个佛法慈悲的佛陀金身，但那心脏处却是一颗魔意沸腾的心。
　　那是什么样的魔意。
　　是对死亡的恐惧，这股恐惧超越了一切，超越了一生学来的佛法，超越了自己的慈悲心。
　　“害了多少人了。”
　　“十五，每一个人都清晰记得。”
　　“谁给你的法门。”
　　“羽化教主，缚蛟法王。”
　　“好一个出家人不打诳语，到了这一步，你还要遵守吗？”
　　“一生之修行，已是习惯。”
　　慧觉和尚已是长寿之身，白发白须。
　　雪白的眉毛更是长如蛇，自眉骨垂下。
　　“问完了？”慧觉方丈身上已浮现出无边魔焰。
　　这些魔焰汇聚起来，形成一个庞大无比的金身。
　　这道金身盘膝坐着，头颅却已然触及顶端。
　　金身怒目而视，仿佛夜叉修罗。
　　恐怖的魔焰形成具体的重压落在每一个人身上。
　　这股力量仿佛让人身处深海之中。
　　即便未曾动手，却已经感到一阵胸闷气短，忍不住想要屏住呼吸。
　　铁神捕的面色越来越差，甚至怀疑起他们今天到底能不能走了。
　　这慧觉和尚这老东西的实力竟是他生平仅见。
　　就算是在清河郡中，有这般实力者也是寥寥无几。
　　安慧和尚仍旧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的心里无比折磨与煎熬。
　　最后只能盘膝坐在地上，口中开始诵念佛经。
　　“佛言。善哉阿难。汝等当知，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何清平静说道：“嗯，问完了。”
　　他体内金丹如日出东方。
　　其中恍若火海，焚烧一切的三昧真火沸腾着。
　　何清一切杂念，欲念，乃至于他化自在天的天魔魔念都焚烧殆尽。
　　只达到遵从本性之地步。
　　这三昧真火在佛门中同样有所记载。
　　乃是一门无上之大神通。
　　慧觉方丈眼眸忽得瞪大，而后便映入在一片火海之中。
　　“着火了，着火了，快去救火。”
　　几个留守的和尚焦急的提着水桶赶了过来。
　　却发掘那三色之火恍若幻觉，无存实体。
　　屋子落在火海之中，却未有丝毫损毁。
　　倒是火海中有一盘膝而坐之僧人已化作白骨。
　　今夜的风景除却星月外又多了一点璀璨。
　　何清等人正漫步在下山的路上。
　　铁神捕见了那一幕，只觉得眼前这个小道士恍如神仙中人。
　　仿佛挥手即能招来一片云彩一般。
　　这种仿佛神佛般的威势让他从心中感受到一股敬畏之感。
　　但与此同时，铁神捕又有些抗拒。
　　“正是这些修行中人，才使得这天下如此之乱。”
　　铁神捕似乎意有所指。
　　“是吗？”何清带着淡笑，毫不在意。
　　他不管什么天下，也管不了，他只能管住自己。
　　下山的路上一片顺畅。
　　一直隐身似的，躲在角落的承德道人还有一种仿佛在做梦一般的感觉。
　　“让我掐你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承德道长对青木散人说道。
　　青木散人瞪了他一眼。
　　“要掐掐自己去。”
　　“掐自己多不好。”
　　等到了山下，众人才确定了一点。
　　“现在已经确认了确实是羽化教的问题，那又该如何？”
　　众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放在了何清身上。
　　“要不我先去联络观主，以白河观，清平宫的力量一同？”承德道长提出意见。
　　“先睡上一觉，养精蓄锐，然后直捣黄龙。”何清说道。
　　然后他又看向承德道长。
　　“当然，若是你愿意去联络也是可以，人多力量大嘛。”
　　说完后，何清便身形飘飞，眨眼间便消失无踪了。
　　他有些疲倦了。
　　此时迎着夜风，何清感觉到一股寂静之感，心中念头纷飞，却又归于平静。
　　等回到家中，便独自躺在院中的躺椅上入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