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公路之上的袭击

　　青城的春天天气总是变化莫测，早上来的时候天气还算是晴朗，如今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是大雾弥漫了。
　　浓密的雾气让能见度变得很低，黑色的车子开着雾灯在偏僻的公路上行驶，就像是沉在深海中的潜艇，有时候两三分钟才会有一辆汽车从后面追上来或是从前面擦肩行驶过去。
　　春寒料峭，不过车厢里的暖气开的很足，放着悠扬的轻音乐，李玄安看着窗外浓重的雾气心乱如麻。
　　毁灭世界的能力、沦陷效应、脑海里的精神炸弹、神秘的超自然组织，他不知道自己波澜不惊的人生怎么会突然变成这幅样子。
　　而且可能是因为自己前二十几年的人生过于平顺，以至于他甚至没有积攒任何面对困难的智慧和能力，在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困境是，竟然如此的手足无措。
　　李玄安也不是没想过顺其自然，他有时候也在想“去他妈的，爱谁谁吧，世界毁灭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是转念有一想，怎么会和他没有关系呢？这事儿就是他干的呀！
　　他不想死，也不想带着人类的文明一起死，更不想整个世界寂灭之后自己还活着。
　　“我知道你隐瞒了一些东西。”开车的苏雪突然说道，她的这句话让李玄安胳膊微微颤了颤。
　　她通过后视镜看了李玄安一眼说，“不过无所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们不会过分深究，我们虽然都有自己的私心，但方向利益是一致的。”
　　“利益一致？”
　　“对，为了世界的同时也是为了自己，比如说赵靖，他妹妹和你一样在一次沦陷效应中被感染了，所以他成为了虚境学者来对抗沦陷。”
　　“那你呢？”
　　“代代相传，我的祖辈就已经在为了人类与沦陷斗争了，我是为了自己的责任。”苏雪笑着说。
　　他知道苏雪是为了减轻他的戒备，不得不说苏雪成功了，因为李玄安突然意识到这两个掌握着超凡力量的所谓“沦陷学者”，他们并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超级生命体。
　　他们的“沦陷学者”身份是建立在“人类个体”这个基础上的，他们也是有私心的，活人都有私心。
　　他思索了一会儿说：“我想了解一下你们的组织。”
　　“圣灵议会。”苏雪简单介绍，“我们是虚境学界历史最悠久的几个组织之一，差不多创立了有六百年了，我们遵照造物主的指示研究并寻找对抗沦陷的方法。”
　　“听起来有点像是一个新兴宗教组织。”李玄安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对宗教组织通常没什么好感，特别是对持有武力的宗教组织。
　　“不算宗教组织，反而算是科学组织，简而言之，宗教信奉上帝，而我们研究上帝。”苏雪解释说。
　　李玄安跳过了这句哲学思辨，他接着问道：“官方知道你们的存在吗？除了你们以外还有其他的组织吗？”
　　“官方知道我们的存在，因为我们有时候会需要官方的配合甚至是一些特权，比如说持枪权和调查权，不过他们对我们的了解并不深。至于其他的学派组织，当然是存在的，有的是朋友，有的则……呃……存在一些理念上的冲突。”
　　李玄安心里好笑，这姑娘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居然把“敌人”说的这么委婉，不过也是，毕竟普通人很少会有真正的“敌人”，就算有也不会杀死自己的敌人，人类已经文明了数千年，拒绝杀死同类已经是重要的文明象征之一。
　　“其实你真的要了解沦陷效应和以沦陷效应为中心发展出来的学派组织，你就需要知道很多常识性的东西。
　　比如说人类对抗沦陷效应的历史，还有现实稳定锚的落成，虚境学者的特征和等级体系，以及各种不同的研究学派的简单介绍，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发一套资料。”
　　“嗯，那就麻烦你了。”李玄安没有拒绝，“哦，顺便给我把今天今天的工资结一下。”
　　“你一天工资多少？”苏雪问。
　　“日薪是两百块钱，不过因为你们的绑架，我的全勤是没有了，你们还得赔偿我两百块钱的全勤，另外我的薪资结构是有签单提成的，你们耽误了我一天时间，所以还得给我赔一百块钱误工费，也就是五百块钱。”
　　苏雪显然对李玄安的精打细算有些……震惊，然后她又轻笑起来说：“你找个时间办理一下辞职手续吧，这段时间我们会给你一些生活费用，大概每个月十万左右。
　　而且到了圣树之后货币是没有用的，当然圣树每月都会给受试者十万的补助，呆的时间越长补助就越高。”
　　每月十万，那一年就是120万，两年240万，也就是说自己只要在圣树呆上两年就是百万富翁了？
　　好吧，虽然在这个时代百万已经不算是多么牛逼的富翁了，不过着对于李玄安来说仍然是一笔巨大的数字。
　　李玄安想，如果圣树能够治好自己就好了，不仅获得了免费治疗，还能白捡两百万，那可就太开心了。
　　就在李玄安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风铃声，这个声音轻盈空灵、悦耳动听，却让李玄安一时间毛骨悚然。
　　风铃响了，这是他第三次听到这个声音了，他也已经深刻明白这个声音的含义了，它代表……超凡力量的攻击即将到来。
　　李玄安猛然抬起头看向车窗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雾气已经浓重的可怕，就像是灰白色的墙壁一样包围着车子，以至于李玄安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车子在前进了。
　　而且从刚刚开始，可能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了，没有哪怕一辆车经过他们或者是迎面驶来！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看着这漫无边际的雾墙，不安开始在李玄安的心中萌芽。
　　苏雪踩下刹车，车子缓缓地在路边停下，音乐也被关闭了，车内一片寂静，车外也是如此。
　　她淡淡的开口说：“没想到在这方面你挺敏锐的。”
　　“发生么了什么？”李玄安问。
　　“我们为了对你进行记忆检索，调用的现实稳定锚的算力，现实稳定锚是稳固现实和虚境边界的重要设施，但它的算力长久以来都处于堪忧的状态。”
　　苏雪微微的扬起下巴看着外面漫无边际的雾气说：“我本来以为青城的现实壁垒本身比较牢固，短暂的调用也不会有问题，但是看起来我们似乎运气不太好。”
　　说完她俯下身子从车座下面扯出一个银色的手提箱，按开上面的密码锁，箱子弹开，里面的事物呈现在了李玄安的眼前。
　　两把银色的手枪，两把砍刀，除此之外还有麻绳、蜡烛和手铐，一时间李玄安都不能确定应该把这玩意儿叫武器箱还是情趣用品箱。
　　苏雪先将两把枪丢给了李玄安，然后又丢了一捆用绳子缠在一起的弹匣。
　　“把绳子拆开，弹匣放在顺手的位置，等确定有威胁的时候再开枪，开枪的时候打空一把再用另一把，尽量保证持续的火力输出，当然应该不会需要你开枪。”
　　说完苏雪又将两把砍刀取了出来，这两把砍刀刀身是黑色的，整体一米多长，刀身较宽且前宽后窄，看起来很适合劈砍。
　　苏雪将刀在手里握了握，然后解开手腕上的丝带，将刀柄牢牢的绑在手上，这个时候李玄安才明白，原来这丝带不仅仅是装饰品，也是实用工具。
　　外面没有风，一望无际的雾气却开始翻腾起来，就好像有某种诡秘的事物正在其中酝酿，李玄安握着手枪紧张的看着窗外说：“所以我们到底要和什么东西打？”
　　“不死者的迷雾国，三级异象，不过现在它的升格还没完成，目前还是一级。”
　　“一级是最高还是最低？”
　　“最低。”
　　“最低级的怪物？那也就是说很好对付喽？”
　　“不……不死者的迷雾国不是怪物，而是异象，异象是现象，现象是杀不死的，只能通过放逐仪式进行驱逐。”
　　“那你有准备放逐仪式吗？”李玄安问。
　　苏雪摇了摇头。
　　“那帮助我们脱困的任何东西呢？身为专业人士总会有准备吧？”
　　苏雪看了一眼箱子里的蜡烛，然后再度摇了摇头。
　　李玄安开始整理情况，无法消灭的异象，无法逃脱的雾墙，没有应对方式，没有逃命办法，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们死定了？”李玄安咽了口唾沫问道。
　　“放心吧，不会的。”苏雪精致的脸庞上没有恐惧，只是平静。
　　“现在赵靖和修表匠应该已经在返还现实稳定锚的算力了，算力返还完毕之后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里的现实漏洞，最多一个小时他们就会赶过来，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存活一个小时就足够了。”
　　苏雪说着，又从箱子拿出了那根淡紫色的蜡烛放在了前操纵台上点燃，某种带着烟火味道的幽香慢慢的在车厢里弥散开来。
　　“你就呆在车上不要下去，我会保护好你的。”苏雪说完推门下了车，然后脱掉高跟鞋整齐的放在车门前面，光着脚踩在粗粝的马路上向前走去。
　　与此同时翻滚的雾气之中十几个“人影”，它们行动迟缓，步态僵硬，一步一步的向这里逼近过来。
　　丧尸……吗？
　　不，不是。
　　更像是小孩子用橡皮泥胡乱捏出来的人体模型，不同的是前者的材质是橡胶，而这些东西的材质则是……血肉。
　　就好像是有人用一大团带着鲜血和内脏的血肉塑造成了人体的基本形状，以至它们虽然是人形却显得凌乱而破碎，没有五官，没有皮肤，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讲其和人类相关联。
　　但这都是不是让李玄安恐惧的，甚至相比于李玄安真正的恐惧，对于这些怪物外形的恐惧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
　　而李玄安真正恐惧的是，当这些怪物靠近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这种感觉正在无比笃定的告诉李玄安，他和这些怪物是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