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思忖

　　从位于北山山脉西南山麓方向的地精谷离开之后，克里斯托夫和奥拉夫就骑着斯特马不停蹄地往阿伦戴尔城区的方向赶路。
　　按照他以往耗费的时间来看，如果用驯鹿拉着雪橇车前行的话，从地精谷外围到阿伦戴尔中心城区需要五个多小时的路程。
　　如果单纯骑着驯鹿赶路的话，可以再省去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而且此时的克里斯托夫心里非常着急要回去，按理说应该可以再快一些。
　　只不过现在天还没有亮，而且山里升腾起的浓雾和山路上结了一层薄冰的积雪让这位经验老道的山民不得不放慢了自己前行速度。
　　克里斯托夫心里着急归着急，可是在目前这样很不利的行路条件之下如果贸然追求赶路速度，失足坠入山涧恐怕就是他唯一的归宿了。
　　现在自己的安危是小，如果帕比爷爷告诉自己的消息不能及时传回到安娜那里，那这个事情可就严重了。
　　“克里斯托夫，你说帕比爷爷所说的那个‘邪恶的气息’指的会是什么？”
　　坐在克里斯托夫后面的奥拉夫对前者说道。此时小雪人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忧郁的神情。
　　“我也不知道，雪宝。”
　　借着油灯的光亮小心看路的克里斯托夫回应道。潮冷的雾气已经在他的眉毛和衣服上凝结出了很多小水珠，其中有些水珠已经变成白霜，这让他觉得稍稍有些不自在。
　　从昨天自己和安娜在城堡遭遇刺杀开始，以及后来和奥拉夫被那些可能是鸦片贩子的人绑架，再到后来他们逃出来之后在路上搭救的那位遍体鳞伤的女孩。都说明着他心中熟悉的那个阿伦戴尔已经发生了某些不好的变化。
　　而这个变化是不同于以往他所经历过的任何在大自然中会遇到的危险。这种来自于人为制造的危险，仿佛隐藏在暗中的怪兽，随时都会窜出来给他还有自己所珍爱的一切以致命的一击。
　　他非常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那你说这个‘邪恶的气息’说的会不会是我们这一天里所经历到的事情？我的意思是说我们遇到的那些坏人？”
　　奥拉夫再次向前面的金发大男孩发问。现在的境况对于他这个由魔法创造出的智慧小雪人心里造成的影响甚至比克里斯托夫还要重得多。
　　自从三年前他在艾莎的冰雪魔力之下诞生在阿伦戴尔的北山之巅，到现在也算是经历了不少事情了。但没有一件事情让一向乐观的他像现在这样忧虑过。
　　在这几年里，他从周围的人们身上学到不少他认为很有意义的道理。当他学会认字之后，从书本上学习到的东西更是让他感觉自己长大了不少。
　　除了一直在他身边的艾莎、安娜、克里斯托夫和斯特，还有他在日常生活里遇到过的众多的其他人类，他感受到的一直都是热情友好、积极向上、阳光开朗、和谐有爱的正能量，能让他禁不住去给他们一个热情的拥抱。这些都让奥拉夫认为这个世界也本该如此。
　　可自己的这个认知从昨天凌晨看到那个意图刺杀安娜的杀手阴毒的眼神之后就被动摇了。也包括后来自己和克里斯托夫被一群坏人抓住，都让这个小雪人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这个世界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被温暖的阳光所照到的。同样，人们也不都是他以往见到的那样，像他身边的好朋友们一样有着一颗善良和有爱的心。
　　在一个多月前的北地森林历险之前，奥拉夫向安娜感叹过自己是多么渴望长大，因为长大之后就会懂得更多的道理，结识更多的朋友，看到更大的世界。
　　然而现在，奥拉夫对于“长大”这个命题，似乎又有了新的定义。虽然就实际的物理和生物学意义而言，他那由魔法之雪组成的身体并不会像人类的小孩子那样能真正长成一个“大雪人”。
　　奥拉夫隐隐感觉到，人类世界的复杂，除了自己现在正在经历的事情之外，真的不是仅仅通过几本哲学书籍或者童话故事书能够完全知晓的。
　　或许等这次的危机过去了，自己真该涉猎一些其它方面的书，来丰富和完善自己的世界观。
　　“或许吧。”
　　克里斯托夫说。
　　“不过通过帕比爷爷告诉我们的信息来看，这次危机还是有很大可能和魔法有关系。毕竟生命女神和生命石对我们来说本来就只是一个充满了魔幻色彩的传说而已。”
　　“但现在这个传说却在帕比爷爷那里得到了印证，就像梦魇之狼与自然之灵那样，生命石的存在将再度引发一个魔法大事件。”
　　“会是这样吗？”
　　奥拉夫问。
　　“我们这两天所感受到的‘邪恶’，似乎都只是来自于那些做坏事的坏人。还没有出现和魔法相关的坏事情。难道……”
　　说道这里，奥拉夫猛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瞪大了双眼。
　　“难道会出现会魔法的坏人？”
　　“什么？”
　　听到奥拉夫刚才那个想法，也让克里斯托夫吃了一惊，甚至连斯特都打了个大大的响鼻。
　　“噢！雪宝，你刚刚说的这个想法真的很疯狂啊。”
　　克里斯托夫边回应奥拉夫，边抬起左臂比划，迎合着他的语言。
　　“现在这些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坏人已经够让我们麻烦的了，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再出现会魔法的坏人，我真不敢想象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
　　“要真是如此，那这次我们的‘冒险’的难度将增加万分。”
　　奥拉夫说。
　　虽然小雪人原本的犹如童话般的世界观已经被眼下经历的现实打破，但他在短暂的忧郁过后还是将这次的危机当做是一次“冒险”。
　　即使这次的“冒险”将会有多么地不同于以往。
　　“哈！要是我在北地森林刚被重塑那会儿没问艾莎那句话就好了。”
　　奥拉夫自言自语道。
　　“哪句话？”
　　克里斯托夫有点儿小疑惑。
　　“就是那句，呃，关于我问艾莎的‘我们充满生命危险的冒险会不会成为以后的家常便饭’那句话。”
　　“我咋不记得你说过这句话？”
　　“因为你当时满脑子都在琢磨向安娜求婚的事情。”
　　“噢噢……”
　　克里斯托夫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斯特则又打了两声响鼻，像是在吐槽它的老搭档的记忆力。
　　“当时艾莎还说过一切都结束了。”
　　奥拉夫继续说。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噢！我就知道，无论是什么样的冒险，哪能就那么轻易就结束了呢？其实我是想说，呃……说啥来着？”
　　奥拉夫也抬起树枝手挠挠头。
　　“其实你是想说，生活总是充满了各种冒险。“
　　克里斯托夫顺着奥拉夫的意思往下说道。
　　“对对，就是这句。我以前从书上看到过。”
　　奥拉夫竟然变得有点儿小兴奋起来，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忧郁的神色。
　　”而且无论是什么样的冒险，我们最终都会探求到正确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并坚持到最后。”
　　克里斯托夫接着说。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
　　奥拉夫回应说。
　　“就像我之前在准备‘你比我猜’游戏时说过的话，我们永远都是最棒的！”
　　“嗯嗯！”
　　克里斯托夫点点头。
　　“我们一定是最棒的！”
　　斯特这次扭头向二者轻轻叫唤了一声，顺便也做出点头的动作。非常赞同后者们刚才所说的话。
　　“嘿！斯特，看路！”
　　克里斯托夫朝斯特说，顺便伸出胳膊把后者的头又“扭”回正前方。
　　在发现前路上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斯特再次用打响鼻的方式向它的老友表达自己被打断的“不满”。顺便昂起头眯起眼，并放慢步幅像是要停下来的样子。
　　克里斯托夫猜出来斯特的意思，便伸手抚了抚斯特脖子上的绒毛，又伸向后面从奥拉夫边上的布袋子里摸出一根胡萝卜向前递到斯特嘴边，后者毫不犹豫地咬住胡萝卜并咀嚼起来。
　　这惹得奥拉夫一阵偷笑。
　　克里斯托夫也面带笑容地轻轻耸了耸肩。
　　本来有些压抑的行路氛围被“奥克斯”这仨乐天派组合带动得轻松欢快起来。
　　或许，无论将来的情况将会向着多么糟糕的方向发展，总是抱着垂头丧气的消极心态的话，永远都不可能想出有效的办法。
　　他们现在需要这样“乐天”的情绪，来用最好的状态应对接下来命运带给他们的艰难挑战。虽然不知会否有用，但总值得一试。
　　☆
　　在北地森林西南方向的北乌卓族塔纳部落的主营地里，叶莲娜正蹲在自己的帐篷里，借着油灯的光亮细细查看着一大张铺在地上的羊皮地图。
　　她这一晚也几乎没怎么休息。
　　午夜时分她从驻扎在森林南部外围的兰厄部落大营那里赶回来之后，就一直在与从各个分营地带领各支部落族人赶过来的长老们商讨进军路线以及兵力分布的事宜。
　　昨天深夜的时候，接到叶莲娜命令的各个塔纳部落的长老们就带领各自的部众从各个塔纳部落的分营地到达了这里的主营地。
　　现在塔纳部落主营地内已经集合了八千余可以随时投入战斗的族人听候她这位老族长的调遣。
　　叶莲娜也很庆幸自己在部落里实行的一贯以来的消弭仇恨的政策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虽然有零星不太正常的声音，但塔纳部落里的绝大多数人们在听说自己要进军阿伦戴尔的时候都表示很不解，为什么刚刚和阿伦戴尔达成和解，又要集合部队再起战端呢？
　　当与部落里的长老们开过通气会，先统一了部落领导层内部的意见之后，叶莲娜就与其他长老们共同对一众族人们宣告了北乌卓族兰厄部落的存在，以及他们目前的意图和动向。
　　果然，人们在得知北乌卓族兰厄部落正在积极准备与阿伦戴尔再起战端之后，都表达出了非常不满的情绪。
　　虽然他们中大部分人也都与阿伦戴尔人打过仗，也与阿伦戴尔人有过海深之仇。但如今他们也都理解了和平的重要，战争与仇恨只会重新撕裂他们日渐弥合的旧伤，直至让他们走向毁灭。
　　当然，也有部分族人代表指出，这样做会不会有挑起同族内部矛盾，最终导致北乌卓族同族相残的局面发生的嫌隙。
　　对此叶莲娜和一众长老们早就在开会时做好了准备。他们共同向族人们声明，继续与阿伦戴尔之间的战争的行为是违背整个北乌卓族的利益的。
　　兰厄部落不顾大局，执意以报仇为名继续战争，最终只能将整个北乌卓族都拖入深渊。塔纳部落现在要做的就是必须极力避免这样的结果发生。
　　就算有挑起同族争端之险，过错也全要归在兰厄部落一方。不过，塔纳部落出于维护北乌卓族统一的大局，决不会首先向兰厄部落发难。
　　在这个声明发布之后，与会的部落族人代表的想法基本达成了一致。他们会配合部落长老们向下层参与作战的族人们传达领导层的思想。并完全接受叶莲娜族长的指挥和调遣。
　　在与部落长老们的会议召开之前，叶莲娜已经秘密下令先派出一支完全忠于自己的，由五百余塔纳部落战士组成的先锋部队连夜乘舟沿着斯卡格海峡从水路先行南下，在抵达阿伦戴尔北方边境之后择机登陆并隐蔽，然后尝试联系昨天黄昏就先行出发去阿伦戴尔的莱德。
　　而按照昨天子夜与巴迪会晤之后的“约定”，今天天亮之时，北乌卓族兰厄部落与塔纳部落的军队总共一万七千余人会分成东、中、西三路从陆路南下，兵进阿伦戴尔。
　　而塔纳部落的军队主力会负责紧邻斯卡格海峡沿岸的西路。东路由兰厄部落军队主力组成。而两支部落会各派出一支军队混编组成中路军。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部署，叶莲娜在返回塔纳部落主营地，召开完部落长老会议之后的部署全部都是秘密进行的。这位老族长有理由相信她的那位晚辈也会在暗中进行其他部署的，现在她和巴迪彼此之间算是心照不宣了。
　　而部落长老会议之前派出的那支先锋部队则是“秘密中的秘密”，此举是为了避开可能在塔纳部落内部存在的兰厄部落的眼线，好进行自己的计划。
　　如果昨天黄昏时分出发去阿伦戴尔的莱德成功联系到安娜，这支先锋部队就会帮助阿伦戴尔方面进行边境协防，抵御可能会来自兰厄部落军队的突袭。
　　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在大脑里进行接下来的部署的叶莲娜似乎是感觉有些累了，从地上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坐在了一把由松木打造成的木椅上，打算小憩一下。
　　油灯映亮了她那虽然有些苍老但神采依旧的脸，一道道由岁月雕刻成的皱纹犹如沟壑一般，分布在她脸部略显松弛的皮肤之上。
　　不过叶莲娜现在虽是气力尚存，也并非不服老之人，坐着开了半宿的会议，再加上长时间蹲着看地图，让她感觉自己这把老骨头也着实有些酸痛，所以尽管现在事出紧急，她也懂得如何照顾好自己。
　　又或许，自己真的该把塔纳部落族长之位让给年轻人来当了。当然，现在的首选继任者，就是阿伦戴尔的前任女王，艾莎。
　　想到这里，她赶忙将在外面站岗的一位塔纳部落战士唤进帐篷里，询问可否有赫妮玛琳和艾莎回来消息。
　　在得到否定的答复之后，叶莲娜的眼里不由地闪过一丝不安，心里也对这两个孩子升腾起一股浓浓的担忧之意。
　　当然，对于艾莎的担心还有着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对于眼下北地森林的整体局势，她这位北乌卓族塔纳部落族长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剩下的与魔法有关的部分，自然得由艾莎来制衡了。
　　在之前的长老会议上，叶莲娜没有提有关“驯鹿之神”出现在兰厄部落并暗中支持他们进行战争的事情。
　　一是怕再度引起部落族人的恐慌。驯鹿失踪事件对部落里人们产生了很消极的影响，自己不能再抬出这样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明”突然“降临”北地森林支持战争的消息来影响部落族人们的心绪。
　　二是面对“驯鹿之神”这样一个掌控着未知魔法力量的“神明”，她们这样的普通人根本也无力与之对抗。把这个消息告诉族人们，也只能是给他们徒增压力。
　　所以，艾莎能否及时回归塔纳部落，是叶莲娜的部署能否起到作用的关键。艾莎与自然之灵的魔法力量，是万万不能缺少的一环。
　　想着想着，坐在木椅上的叶莲娜就闭上眼睛，右胳膊肘拄在桌子上，右手扶着右侧脸颊，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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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在北地森林万米之上的高空平流层中，东方渐亮的白色已经将下方对流层里翻滚的原本是灰黑色的云海逐渐变成了深灰色。由远及近，给人传递着天穹的宽广与浩瀚。
　　很快，它们都将被初升的朝阳全数照亮，给地面上的世界带去黑夜褪去之后的光明。
　　只是，这光明，还是无法真正照进每个人的内心里……
　　忽然，一团有着银铃和鸟鸣般空灵响动的气流从这处平流层里迅速飞过，只闻其声，却不见其形。
　　而这团气流前行的方向，正指南边的阿伦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