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地下宏景

　　时间快得飞快，第二天刚放学，亚历山大就前往蒸汽社团了。
　　蒸汽社团占地极大，更像是一个大工厂，他上次去的只是办公楼所在区域，而今天要去的是厂房。
　　看了眼左边还被临时围栏围着的施工现场，亚历山大转向另一侧那耸立着巨大烟囱的厂房。单手拿着事前拿到的地图，亚历山大对照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穿过岗哨，抵达了蒸汽社团某个通往地下的入口，再一次的将通行证给担任警备员的学生检查后，亚历山大走入地下，马上看见朝向地底的升降梯。亚历山大坐进仅以铁栅围住的简易电梯，朝地底更深处下降。
　　就在混杂着机油与触媒液，那种难以言喻的气味愈来愈强烈之际，升降梯让亚历山大全身猛然一震后便停了下来。
　　最低限度的灯光淡淡地映照出眼前光景。通道里错综复杂的管线，四处配合着一定节奏以各种方式转动的齿轮们。还有在又黑又粗又大的铁管子当中，轰鸣的工业血液——蒸汽朝着不同的方向奔流，而带着混浊沉淀色彩的液体则从支路上管线逆流而回，在观察仪器中闪烁着光芒。
　　“真是壮观。”少年眯着眼睛惊叹。
　　从很久以前开始，海军一中的校园里有个工厂这个事实就成为很多学院附近居民的谈资。对于这座工厂的功能，大家众说纷纭。一中官方的说明是，这座工厂是学生们实习用的教学设施，但事实上，学生一般只在工厂外围的蒸汽锅炉间实习，只有蒸汽社团的人才能进入工厂，而核心区域也只有老师与骨干能够进入。
　　不管是教授还是骨干，对工厂最核心部分都讳莫如深，在工厂外的场合永远不会吐露半个字。
　　因为，这里就是位于整个学院地下的奥术心脏，由无数齿轮组成的机械式计算机――超大型差分机。那庞大的轮廓，完全占据了整个空间，在这庞然大物面前，亚历山大简直就像一件袖珍玩具一样。
　　这还只是超大型差分机的一部分。而在这钢铁巨物的下方，则是在加贝斯城也要首屈一指的巨型蒸汽机，蒸汽奔流的尖啸与齿轮运转的机械声，在他听来宛如。
　　“快跟我来吧，我们的目标可不是这个大家伙，而是更加艰苦的锅炉房。”就在伫立升降梯前的亚历山大因眼前景象而目瞪口呆之际，一名正巧路过、看上去跟亚历山大一样是学生的青年对他打了个招呼。
　　亚历山大跟着那名青年前往负责人那边，然后就这样开始打扫锅炉房及附近的设备房。
　　“这真是，太惊人了……”少年一边打扫，一边观摩着周围。
　　蒸汽社团巨大的地下空间中，拥有12个高压燃素锅炉，两两并排放置在6个隐密隔间之内，蒸汽输送管道直接穿过同样位于社团下方的炼金库段通向3个主机间，每个主机间内安放着1台蒸汽主机，每4台锅炉同时向1台蒸汽轮主机提供动力。
　　仅凭蒸汽社团，乃至海军一中的实力，是无法完成这样创举的。事实上，这一处蒸汽主机，是由海军秘密拔款，泽兰省倾力扶持，教会帮忙建造而成，否则一台主机就够一中忙乱的了。
　　动力主机为3台蒸汽轮机，单机最大输出功率为544马力，3台总功率达1600多马力。最近才下水的拿破仑号战列舰，动力主机的功率还不足一千马力。
　　蒸汽社团的真正心脏部位的光景，就在亚历山大面前——虽然仅能远观已经足以震撼。
　　“赶紧干吧，活挺多的。”同伴有气无力地回应。
　　因为是初学者，所以分配到的是刷洗通道的工作。这一份工作亚历山大干得很熟，当初在船上，他就被人称为抹布小强人。
　　与同样都是今天才开始工作的新人一组，亚历山大在完全呈现迷宫状态纵横交错的通道里刷洗着地板。约莫一个沙漏后两人都抓到了如何将吸附在通道上的混合液去除的诀窍，于是便决定分头进行工作。这种方式比较容易达成工作目标。
　　当亚历山大到装水的地方准备更换桶子里面的脏水时，他的伙伴正全身发软的瘫坐在地上休息。
　　“在休息吗？”
　　“嗯。”
　　无力的回应传了过来。
　　“该怎么说呢，这真是劳累啊。因为向往蒸汽事业才选了这个社团，想不到第一份工作就是擦地板，更没有想到的是光是用扫帚刷地就这么辛苦。”
　　对方一副打从心底感到疲惫的样子，如此低语着。
　　能用扫帚擦地就不错了，在舰艇上，可是只能用抹布擦地的。
　　亚历山大愉快地哼着小调，说道：“那是因为你花太多无谓的力气了。我们学习的魔法，本来就可以用来干这种活的。比如净化术，可以轻松的解决最顽固的渍迹……法师之手也可以用来擦地哦。”
　　亚历山大虽然给了建议，但早已疲累不堪的对方只虚应一声做为回答。
　　算了，亚历山大心想。然后拿着装了干净的水与洗洁剂的桶子继续清扫。
　　擦地其实是很无聊的事情，但如果用来锻炼魔法，也就无所谓了。亚历山大新近得到的各种法器，还没有熟练掌握，正好就趁这个时间来运用一番。
　　别的法杖也就罢了，战争鬼手的防护法杖，真的是堪比神器一样的高阶法器。在亚历山大的手中，可以变出十几双法师之手来，擦地、换水、擦管道，什么事情都能很轻松地干完。
　　除了法师之手、净化术之外，酸液飞溅、修复术也都能派上用场，帮忙解决许多问题。
　　亚历山大也没有太过张扬，只是变化出了三双法师之手来，操纵着扫帚、抹布、水桶进行刷洗通道大业，顺便也用净化术、醉液飞溅解决一些小问题。
　　他干得还挺起劲，因为只要专心一致动着身体，意识便会渐渐集中在流动于自己体内的那股洪流里。那是在血管中奔驰的银火，也是贯通魔网的魔力，只要更加专注，就可以让它们抵达在体内活动的细胞，流入法器，并将魔力按照自己的意愿塑造成形。
　　联结成功的十法器，正在慢慢的融化成为自身血液的一部分。
　　一边享受这种感觉，亚历山大一边不停地动着扫帚。
　　当桶内的水再次变成漆黑色时，亚历山大的意识也回到了现实。
　　“要去换水才行。”
　　就在他喃喃低语跟自己确认的时候，意外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那我的也顺便拜托了。”
　　突然被这样交代，亚历山大惊讶地望向声音的方向。
　　然后又吃了一惊。
　　“相对的，宵夜就我请吧……嗯，怎么了？”
　　“学姊，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在那边的人是丝琳莱娜，灵契社的副社长。她穿着与亚历山大相同的工作服站在那里，脚边有一个装着脏水的桶子，手上则拿着一件通体黑亮的扫帚，可能是她专属的女巫扫帚。她的鼻子与脸颊，甚至是头发都被油污弄脏了。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因为我也在这里工作，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比起这个，换水的事就拜托你了。我去买吃的，等一下就在这里集合。”
　　语毕，丝琳莱娜就丢下一脸茫然的亚历山大，骑上扫帚快速飞离，复杂变幻的管道没有对她造成一丝困难，看来在这里已经干了很长时间，对这里非常熟悉了。
　　数漏分后，当亚历山大双手提着水桶走回来时，丝琳莱娜也正好回来了，居然还拿着饭盒。
　　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心便当？一瞬间，亚历山大脸上的肉抽搐了起来。
　　“嗯，辛苦了。”
　　虽然以为是在做梦，但看样子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丝琳莱娜微微颔首，然后神色不悦地看着双手提着水桶张大嘴发呆的亚历山大。
　　“你打算这样吃饭吗？快把桶子放下。休息的时候就要好好休息才对。”
　　“啊，是！”
　　亚历山大把水桶放在通道旁边，然后慌张地与丝琳莱娜并肩坐到一根高度正好合适的管线上。
　　递过来的竹子制成的木盒，里面装的是相当丰盛的晚餐。
　　配合着丝琳莱娜，亚历山大也抓起三明治咬了一大口。美味食物的滋味恰当地渗入了疲劳的身体，鸡肉、蔬菜与酱汁美味的混合在一起。
　　“非常美味。”
　　“爱娜小屋的当红餐点，每顿限量供应，一上市就会迅速卖光。如果不抓准时间的话，是很难买到手的。”
　　丝琳莱娜的唇缓缓地放松，然后将装有红茶的纸杯朝亚历山大递了出去。
　　那是一杯冰镇过的红茶。糖度不会太腻，这也很好喝。
　　“这也有在卖吗？”
　　“不，这是我自己泡的。”丝琳莱娜摇摇头，并将自己喝的茶用盖子盖了起来。
　　“我没有打算让别人喝。因为不知道你在这里，所以刚才又去供水室那边装了水。”
　　“啊，对不起。”
　　“别在意。给你一个忠告，以后饮料要自己准备，因为这里的水很难喝。”
　　亚历山大又张大了嘴巴，然后就这样眺望着丝琳莱娜的侧脸。美丽的长发被机油弄脏，但却开心吃着晚餐的丝琳莱娜，看起来实在有点不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