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心象

　　隔开经济与头等舱的大门被推开，李力和小麒麟大步迈入，却发现这里并不是想象中的黑暗之地。
　　飞机引擎嗡嗡的声音响着，人头攒动的机舱里，时不时有手机与小孩哭闹的声音。
　　李力愣了愣，就像时光倒退了那样，他回到了七天前的那架飞机里。
　　但当他走到座椅前方时，那些声音和若隐若现的脑袋又全部消失不见。
　　一时间整个机舱安静地如死一般，唯有窗外反射阳光的浮云让这里显得不那么阴森。
　　“这里便是你那朋友真正的心象世界，在此处执念和心结会具现成各种物品，你快去找找，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你朋友如此逡巡不散。”
　　小麒麟催促了一番，示意两人分头去找。
　　“切记，子时结束前必须回到此处。”
　　李力看了一眼电子表，现在的时间停在0:35分，子时是11点到1点，他大概还有25分钟时间。
　　“如果没回来呢？”
　　他习惯性的问一嘴。
　　“会被发现，你朋友成功寻到你，鬼魂当场变冤魂，外延心象世界扭曲，你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里相当于我们的营地，在你朋友彻底变成冤魂前的唯一安全之所。”
　　“焯！”
　　李力立马开始狂奔。
　　走道之间被他飞快的掠过，然后是一排排座椅，很快李力就发现一枚躺在座椅上的爆米花，他想也不想，伸手抓去。
　　世界再度一阵模糊，仿佛被泼了墨，周围的环境已然改变。
　　“这是哪？”
　　看着四周一片黑暗，李力摸索了一下，发现摸到的居然还是飞机上那种靠背座椅。
　　“不对，有阶梯，这里不是飞机。”
　　灯光忽然打下，将前方的大荧幕照亮，其中慢慢播放着某种黑白默剧，里面的人物一齐站在镜头前面对观众，面容不清。
　　就像观众观看荧幕内的世界一样，它们也在观看荧幕外的世界。
　　透着说不明白的诡异。
　　影院坐席的中央，好像有一男一女两个背影依靠而坐。
　　这是个影院，却不是李力去过的任何地方。
　　“码的，这小子的执念不会和女朋友一起看电影有关吧？”
　　“那不该找我啊念叨我啊，应该念叨他女朋友啊！等等，他明明跟我一样也是单身狗。”
　　他看着前方的一边吃爆米花一边互相交头接耳的狗男女，顿时心生嫉妒。
　　麻个鸡，什么时候这厮背着大家伙偷偷谈了个女朋友？竟敢背叛组织！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就算他的执念是女朋友，我现在也要把他女朋友打包带出去。”
　　李力吐了口气，大步上前。
　　越往前，就越能听见那一男一女的笑声，越靠近，甚至能看见他们两个模糊的笑脸。
　　最终他站到了他们身后。
　　此时女方的笑声已经有点高了，太吵，仿佛一个人就贡献了整个场次的欢笑。
　　李力搭上男方的肩膀，用力一扯。
　　“郑立......大哥你谁啊？”
　　此时他的心中充满了许多小问号。
　　尼玛的这张脸不是某少年团吗？
　　卧槽，莫非郑立新的执念就是希望自己能用一张娘炮奶油小生的脸和女生一起约会去看电影吗？
　　我去这执念究竟得有多令人涓然泪下啊！
　　不对！李力瞳孔一缩，如果别人看得到的话。
　　那个女的怎么是个四五十岁的胖大妈？还穿着一身加宽版的死亡黑色碎花裙。
　　为什么那大妈座位旁边还挂着一套保洁的衣服？
　　卧槽！我朋友的执念是变成奶油小生和精心打扮过的保洁阿姨一起约会边吃爆米花边看电影边打情骂俏。
　　卧槽！那个奶油小生拉着我坐下了！
　　卧槽！大妈你别摸我！你别一边大笑一边摸我！
　　卧卧卧卧槽！！！在强烈的精神冲击下，他拿起了那搁在身旁的扫把，要为自己的贞洁而誓死顽抗。
　　下一刻，黑暗破去，光明重现，大朵浮云在小圆窗外飘过，他已经回到了安详的经济舱内。
　　徒留下需要用一生去治愈的内心创伤。
　　“你那边怎么样？”
　　“你那如何？”
　　两人看着对方同时发问，又同时看向了彼此手里拿着的东西。
　　一个扫把。
　　一件白色泳衣。
　　“我再去！”
　　“继续！”
　　两人再度分头行动。
　　“等一下！”
　　“怎么了？”
　　“我们换一个方向。”李力朝着小麒麟那边走去。
　　“......”
　　片刻两人重新聚首，默默看着彼此手里的东西。
　　保温杯。
　　枸杞。
　　“这怎么还能凑上呢？”李力率先打破沉默，捂着脸说道。
　　“这不对劲。”
　　“这不是郑立新的心象空间把？如果是那我兄弟的兴趣也太抽象了，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你想知道吗？”
　　“你看到什么了？”
　　李力颤抖着将刚刚的遭遇快速说了一遍。
　　“你说的，有理，这的确不像你朋友的。”
　　“对，那明显是一个大妈的执念。”
　　“不，是那个少年的执念。”
　　“？？”
　　“让鬼魂产生执念的不一定是想要的事物，也有可能是让他无法释怀的事情。”小麒麟为他分析道：“你在进去后首先听见他们打情骂俏，却看不见二人模样，说明他们曾经有过一段融洽但无法相见的感情，嗯，必然是单纯的书信来往。”
　　“之后你越靠近，两人的模样越来越清晰，男方的声音变小，女方的变大，说明随着两人彼此熟悉，女方逐渐占据主导，并露出了让男方失望的本来面目，他拉着你坐下，说明希望有人能代替他让他脱里苦海，最后你拿起了扫把成功离开，说明男方放弃了女方给予的一切，回归贫穷得到自由。”
　　“原来是个被大妈骗网恋的倒霉孩子。”
　　李力为他默哀了几秒，可怜的孩子，希望他下辈子买的钢丝球永不生锈。
　　“那你呢？你遇到了什么？”
　　小麒麟看着手里的泳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不高兴的撅了噘嘴。
　　“那不重要。”
　　“按理说，你那朋友死前的时光才是他执念所在，而非一可有可无的小事。”
　　“我猜测这里不仅是郑立新的心象空间，也是所有遇难者共同的心象空间。”
　　李力皱眉。
　　确实，没道理坠机死了那么多人，足足上百人，偏偏只有郑立新一个人回魂。
　　因飞行交通事故而死，这可是实打实的横死！
　　李力皱眉：“我该怎么在半小时内从这么多人的心象中找出和郑立新执念有关的物品。”
　　“简单。”小麒麟晃了晃头，头上忽然长出两根羊脂玉打造般的珊瑚角，她把角往李力身上蹭了蹭。
　　“好了，我已为你加了祥瑞，我们再去，下一个必定是你朋友的心象世界。”
　　“卧槽！”
　　李力顿时目瞪口呆，这就是欧皇吗？路子这么野吗？
　　“你别想太多，既然外面的鬼魂有你朋友的面容，那么这个心象世界必然也是以你朋友为主的，无非多寻几个，慢慢来，自然能寻到。”
　　“千万要记得，不要在心象世界中作出太出格的事情，不要被发现！”
　　小麒麟嘱咐了一句，自顾自的去寻找了。
　　“知道了！”
　　李力应了一声，看了下表。
　　0:39，已经过了四分钟。
　　他继续在一排排的座椅上寻找，目光在座位号上划过，试图寻找他和郑立新曾经坐过的位置。
　　顺着指引，他一路来到了B7位旁边。
　　这边的两个座椅，托盘是展开的，上面还放着半瓶雪碧。
　　这瓶雪碧，是他的。
　　他当时就坐在这个座位上，刚吃完早餐，舒服灌了一口雪碧，懒散的蜷缩起来进入睡眠。
　　然后.......
　　那团光亮就到了。
　　随后舱内的安宁便被打破，一切都滑向不可避免的深渊。
　　李力看着自己的右手，在回忆间自己已经搭在了汽水瓶上。
　　周边世界转换，颜料泼洒，又逐渐凝固。
　　还是机舱，有些拥挤的座椅，刺耳的飞行噪音，和后面讲话讲个不停的大妈。
　　他扭头，看向走道对面，有个正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的女生，再扭头，看到正在刷剧的郑立新，一时间有些恍惚。
　　郑立新的执念，藏在哪？
　　他抬手看了一眼电子表。
　　这里是七天前，飞机起飞两小时后的场景。
　　对这个地方，郑立新能有什么执念？“李力？”
　　“嗯？”李力没忍住打了个哆嗦，他现在着实对郑立新的呼唤有些条件反射了。
　　“我叫你你抖什么？走神了？”郑立新斜眼看他。
　　“没，没啊，你没事叫我干嘛？没看到我正睡觉？”
　　“你这叫睡觉？盯着对面那姑娘死看，她都在瞪你了你都没反应。”
　　郑立新无语的吐了句槽，让坐在前面的两个同伴扭头来嘲笑。
　　“哟，知道看美女了？方丈动了凡心啊！”张显笑嘻嘻
　　“某人终于春心萌动了！淫僧偷家了！”陈瑞笑嘻嘻。
　　那个在笔记本上写字的女生瞪了他们一眼，不再理会李力和正在起哄的其他人。
　　“.......”无辜被瞪的李力心里mmp。
　　讲道理，他至今为止没有女朋友的原因这两个混蛋占一半，每次他稍微和某个女生关系进一点这俩就开始大呼小叫，美其名曰方丈还俗观察记录，屡屡坏他好事。
　　说起来方丈这个外号由来也算是他自己祸从口出，他于一次被灌酒的聚会后在公开场合中当众宣布：出家人慈悲为怀，所以我劝诸位施主能多打游戏就多打游戏，能不谈女朋友就不谈女朋友，多谈一段感情伤一颗肾，少一个皮肤多一个断肠人.......
　　一度沦为笑柄，被人通称：魔怔方丈游戏人。
　　简称方丈。
　　“再比比削你们。”李力穷凶极恶的威胁，让这俩活宝滚回去。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张显陈瑞双手合十道。
　　李力给了个中指，两人乖乖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