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放羊的哥哥（八）

　　就是时间一长，略显无聊……
　　“不如我们杀上一盘五子棋如何？”
　　张小宝一边打哈欠，一边对同样哈欠连天的哥哥提议。
　　“好呀！”
　　哥哥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征得哥哥的同意后，张小宝率先拎起一根树枝，大手一挥“噌噌噌”就在地上画出了一个纵横交错的棋谱来。
　　“你先还是我先？”
　　“你先吧，我是哥哥，让你一步。”
　　“好嘞。”
　　说着，张小宝抢先一步，在最中间的格子里划上一个圆圈。
　　哥哥也紧跟随其后，在他的右上角画了一个叉。
　　……
　　就这样，二人有来有回，不经意间已经杀了几十盘。
　　他们二人看着地上满是狼藉，只有自己眼前由于下棋，而被处理得光滑明亮的一方天地，居然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起来。
　　觉得已经没有了意义，就起身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
　　外面的炮弹爆炸声已经变得稀疏起来，要隔很久才能听得“咚”的一声，随后断断续续地消散开震荡。
　　“想必它们觉得我们已经死掉了，这会儿都撤掉了吧。”
　　哥哥望着头顶被震得斑驳的防空洞，语气拉长了说道。
　　“大概是吧，这种程度的轰炸，外面应该早就已经被夷为平地了，这玩意可比推土机好用多了。”
　　张小宝开始吐槽。
　　“走，出去看看。”
　　张三没有和张小宝一起吐槽，而是大步向洞口走去。
　　他很想马上了解外面的状况。
　　这是一名战士在战场上的第一反应。
　　“等等，万一对方没走呢？”
　　张小宝有些担忧，怕他刚出去就成为“天选之子。”
　　不怕，我没那么好的运气。
　　哥哥头也不回，很快就来到了洞口的位置。
　　“你……”
　　张小宝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张三如此决绝，刚到嘴边的话就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砰”的一声巨大声响，清晰地传入了张小宝的耳中。
　　就在张三刚刚打开防空洞的铁皮门的时候，一颗炮弹就在他的头顶炸开。
　　张小宝眼睁睁地看着哥哥的身体在他的眼前爆裂开来，瞬间就被弹片撕碎。
　　“哥——”
　　张小宝的声音被延长了无数倍，他觉得这变故来的太突然，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他好像真的在做梦）
　　随着巨大的响声传入耳中，强烈的火光直直射入他的眼中，然后飞石弹片四散飞射。张小宝还没来得及悲伤，就被强烈的震动波弹飞，像一个被巨大力量抛起来的石块，径直砸向了身旁的墙壁。
　　一阵窸窸窣窣的碎土声消散之后。
　　张小宝撑着被震得麻木的身体，缓缓起身，一瘸一拐的向哥哥的方向挪动。
　　很久，他才走到哥哥生前最后站立的地方。
　　入目全是马赛克，哥哥已经裂开了，而且是碎裂一地。
　　“哥——，你怎么走的这么突然啊——”
　　张小宝已经泣不成声，他从没想过哥哥的牺牲会如此惨烈，甚至有点儿让人不忍直视。
　　他仰天痛哭：“哥哥呀——战争还未胜利，我们还没有获得自由。你说过只要信念坚定，我们就可以勇往直前，而且百战百胜。可是现在，你怎么就丢下我一个人解脱了呀，我们还约定好等战争结束了一起去涮火锅呢，你怎么就先走一步了呀——”
　　张小宝一边哭一边将地上的一堆马赛克用土掩埋了起来。
　　虽然还有很多零件还没有找齐，但他不想让哥哥就这么被撒在这里无人打理，最终被可恨的苍蝇下满了蛆虫，然后在炎热的天气里被嘬的一点儿不剩。
　　做完这一切后，张小宝的哭泣也停了下来，换成了小声的抽泣。
　　但他的眼神突然多出了一丝坚定。
　　又或许是愤怒。
　　但更像是下定了决心。
　　“杂碎们，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张小宝攥紧了拳头，把牙齿咬得“咯咯”响，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抬头望天怒吼。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整齐的脚步声越靠越近。
　　他知道——这是敌人又一次压上来了。
　　手中步枪在手，张小宝迅速从洞中窜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对着敌人一顿突突。
　　随着“哒哒哒”的响声贯穿山谷，敌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在这中间的“脊梁”上弥漫散开，铺满了整个山坡。
　　一梭子打完，张小宝不知是累的，还是激动的缘故，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但敌人抓住了这个火力停止的空当，用疯狂的火力压制了上来。
　　密集的火力让张小宝连头都不敢露出来，只好在土坑里默默承受头顶猛烈地火力攻击。
　　躲在土坑里，张小宝心里慌极了，他刚才突然间的血气上涌，这下彻底激怒了敌人。
　　面对敌人疯狂的反扑，张小宝觉得这次大概率是要折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哥哥的一颗眼珠子从土中蹦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贴着张小宝的眼睛飞过。就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住了，变得十分缓慢，张小宝清楚的看到，它有些轻蔑的瞟了一眼自己，然后加快了速度。
　　突然，时间恢复正常，只见那颗眼珠子在飞行的过程中开始了变身表演。
　　它的身上先是冒出了两只脚，然后是胳膊……
　　变身结束后，虽然它看上去已经具有了一个完整地“人”的形状，但它的大小还是只有一个眼球那么大。
　　这让张小宝看起来，觉得它有点儿——
　　恶心？
　　对，就是恶心！
　　想象一下，一个眼球长出了完整的四肢，但却并没有五官，它的整个身体就是一颗完整的眼球！
　　它甚至什么表情都做不了，但它的每一次转动，却都拥有哥哥生前的神韵，仿佛哥哥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
　　啧啧啧……
　　张小宝拼命压制住强烈的呕吐欲望，把眼前的这个小肉球，尽力想象它是自己的哥哥。
　　完成变身后，它在空中完成了一个漂亮的一千八百度转体，随后双脚支撑，稳稳地落在了张小宝面前的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土块块上。
　　只见它背对着张小宝，用它那没有五官的脑袋深吸了一口气。
　　张小宝甚至能听清楚气流涌入它的鼻腔和肺部，从而发出的“咝咝”声来，时间在慢慢的流逝，却久久不见转身。
　　这给足了张小宝压迫感。
　　场面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张小宝看着它的背影，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看过的武侠片里，那些名震江湖的大侠出场时的场景。
　　他们也是以一种十分张扬的肢体动作，或者自己的成名绝技先进行一番表演展示，然后背对着队友和对手的方式出场。因为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也不会察觉他们刚才由于兴奋而崴到脚的又好气又好笑的忍俊不禁。
　　此时对面也十分默契地配合了这个场面，他们全部停止了火力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