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最后

　　公元383年，东晋太元八年，十一月。
　　淝水西岸，寿阳城外。
　　北风如刀，残阳如血。
　　尸体铺满了原野，鲜血染红了大地。
　　决定华夏命运的淝水之战胜负已定，东晋的五万北府军，最终战胜了号称投鞭断流的前秦八十七万大军。
　　北府军前锋营督护刘项持枪立在战场上。
　　他身旁站着一众北府宿将，何谦、戴遁、高素、刘该、田洛……
　　他身后是隶属于前锋营的北府军年轻一代，苟有道、萧可人、刘裕、刘毅、何无忌、诸葛长民……
　　他们的身后是刚经历一天血战，从战场上活下来的数万北府战士。
　　现在所有人都在盯着那个男人，刘项的叔父、北府军主将刘劳之。
　　当世第一猛将刘劳之，此刻正顶着刺骨寒风，赤裸上身跪在冰冷的泥水中。他强壮的后背上满是伤痕，这些伤痕有新有旧、有长有短，不过这些伤痕都加起来也没有他脸上那道血印来的刺眼，那道被马鞭抽出来的血印。
　　刘劳之是面向出身陈郡谢氏的谢玄、谢琰二人跪的，这两人是淝水之战东晋军的主帅。
　　徐州刺史、冠军将军、都督徐兖青三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的谢玄这时吐血倒地。
　　辅国将军谢琰愤怒地将手中马鞭砸向刘劳之，然后一脸关切的去扶他的从兄谢玄。谢琰的身后是他本次出战率领的八千台城军。
　　见叔父被砸后还是跪着一动不动，刘项抬头望向了远方的天空，淝水一战结果很快就将传遍天下，天下又要大乱了。
　　荆州北部，前秦冠军将军、慕容鲜卑慕容垂决定返回河北燕国故地，临行前他对着他的鲜卑族人说道：“这一次，我将不在为任何人所左右，我要自己决定慕容氏的将来。”
　　益州梓潼，前秦龙骧将军、羌人姚苌烧掉了所有准备进攻东晋的船具，熊熊火焰中，他仿佛看到了父亲姚弋仲、兄长姚襄的身影，他心中发誓这一次姚氏一族定要夺取关中，不在流浪。
　　代北牛川，拓跋鲜卑拓跋珪将血淋淋的刀子从他叔叔胸膛中拔出，对着周围数千部众起誓，他要重建代国，带领拓跋族人杀入中原。最后一支胡人势力终于要参加中原的争夺了。
　　西域高昌，前秦安西将军、氐人吕光看着用刀逼着高僧鸠摩罗什将高昌王的女儿给睡了，在西域，他的命令就是命令，没人可以反对。苻坚失败的消息很快传来，他要带着他的西征大军向东进发了。
　　并州平阳，前秦平阳太守、慕容鲜卑慕容冲，这位十四岁就被苻坚召入宫中侍寝的前燕亡国王子立誓要让长安城所有氐族人的血来清洗他身上的屈辱。
　　关中渭水滨，前秦北地长史、慕容鲜卑慕容泓，对着二十万被抓到长安给氐人牧马的徒河鲜卑人说道：“我带你回家。”
　　豪杰并起，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刘项脑海中响起了萧范之前对自己说的话。
　　“阿项，你决定要做一个执刀人了吗？”
　　“这一次你若不执刀，我们就还是只能做世家门阀手里的刀，被人握着”
　　“我俩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八年了！”
　　“我俩从淝水之滨到洛阳、到长安、再到建康这段路我们用了一年，这一路我们九死一生，我们活下来了，我们还握着刀。”
　　“从建康重到淝水，我们用了七年。这七年我们立功无数，斩了杀无数敌人，但我门只是世家高门手里的刀，在他们眼中我们屁都不算。”
　　“九品中正制下，他们的孩子天生就是官，就比别人高一等，世家之下皆是牛马！”
　　“我们的后人只能是御敌冲在前、享乐不可能的炮灰。”
　　“我们在这豁出性命血染征衣，多少袍泽死在胜利之前！”
　　“江东那些不事劳作之人，却不费吹灰之力夜夜笙歌。”
　　“你还记得和你同在谢家为质子的田洛、仇玄达的下场么？”
　　“苻坚此次战败，天下即将大乱，若不阻止，‘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场景将再度上演。”
　　“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这一次你要执刀补天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