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返天星

　　敌袭方退，耀晴一行人便被叫去开会。袁映晞坐在当中，诸位将领分列两侧。袁映晞开门见山地说：“此次敌袭，我知诸位心中或多或少有些想法。不过，我先把当下的情况大致说明：首先是万魔之殿那边，那里的涅普顿部魔族军队并未出现任何暴乱，亦无人员不翼而飞。其实想来应当如此。魔王与与左将军双双殒命，右将军曼殊沙华又下落不明，甚至连神花也不知何时消失了。这边的魔族已经失去了精神领袖，亦无能够挑起众人之人，因此基本是乌合之众，静待神族改编，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动作。”
　　“而乌拉诺斯那边，除了米兰达星之外，其余四星皆并无异常。而且，除了有一艘飞船，他们未能拦截成功之外，并无任何其他的异动——我所说的这艘飞船，想必各位已然清楚，便是祁泽御的座驾，而此人也已死于竞技场之上。”
　　“但米兰达星，却有些异常。几乎是一瞬之间，该星的驻扎部队与其余部队的联系全部断掉，然后无论怎样呼叫，米兰达星均无任何回应。之后神族几次派去侦查的部队也全部杳无音信。这相当奇怪。现在，我已经命乌拉诺斯部军士静观其变，不要冒动。”
　　“虽然观测来看，此次敌袭应当并不是来自米兰达星。但如此蹊跷的两件事凑到一起，便不由得让人怀疑。嗯……言至于此，诸位将军有什么意见或是补充吗？”
　　会场沉寂，因为袁映晞将军已经说得很详尽了。于是他继续说道：“那么，当下，我们要做的事有两件：一是加快完成涅普顿这边魔族军队的改编收纳等等战后工作，二是发兵重返乌拉诺斯的米兰达星，一探究竟。我知道诸位之中，有跃跃欲试、想要请缨者，不过我心中其实有些想法。诸位且听：朱祐德将军英勇果敢，乃神族不世之功臣；但毕竟年少，资历尚浅，仅凭一战，只恐难以服众。因此，我有意请祐德将军去至乌拉诺斯星，平定异动，以充功绩。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袁映晞所言确然。祐德虽身居首功，但毕竟方入神族两年。想要威服上下，总还要再多拿出些实质的功绩。诸将不语，袁映晞便望向祐德。祐德点点头，说道：“既如此，我引我部，即刻前往乌拉诺斯。”袁映晞沉思片刻。祐德功劳虽大，但眼下尚且还是参将，帅军万人，亦此等兵力远征，未免有些单薄。于是，他说道：“这样，你帅袁映晖之左军。左军二十万人，连同左将军袁映晖，皆由你统帅。如此，诸位可有异议？”诸将不语，以示无异议。袁映晞于是点头，说道：“此事不宜耽搁。映晖，你且通告全军，即刻去做好准备，尽快启程。”
　　袁映晖领命，左军一行人于是先行告退，着手准备远征的事。袁映晖广告三军，随后便召来李耀晴一队人，商讨具体事宜。袁映晖、李耀晴、朱祐德、皇甫昭、死神，五人围坐在一张小会议桌旁。映晖说道：“大军已经在做准备，预计六个小时之后集结；飞船也在抓紧充填燃料，预计十二个小时之内可以全部出发。不过，此次召你们来，是为了商讨下具体的行动策略。实话实说，像一个星球一瞬间被切断了全部联系，这么蹊跷的事情，我还是头一回听闻。不过话又说回来，米兰达上的魔族军队不过五六万，而且其上的地下防御工事，托哈莫斯的福，已经排查清楚了。我倒是觉得，这一趟，大致不会出什么差池。不知你们有什么方策？”
　　其余四人相互一望，均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耀晴说道：“将军，实话讲，我们皆是对此一无所知。”
　　“那，随便聊些什么也是可以的。嗯……祐德，要不你先聊一聊？”
　　“我的话……我其实觉得，不管那边发生了什么，袁映晞将军既然给我这个机会，那我就全力去做就好了。就像他说的，平定动乱，建功立业。”祐德说道。
　　“不过，这其中，其实还有些许门道。”耀晴接口，“我想，将军派你出征，刨去平定动乱这个首要目标，一是为了让你在乌拉诺斯部众之中竖立威望，让这些没能在现场目睹你击杀魔王的军士，也能从心底敬佩你；二是让你与神族左军打好关系，你毕竟得有一支听任于你的铁杆军，那么，神族左军便再合适不过。你与映晖将军交好，又有能力者大队这样的亲信军从属其中……我猜想，将军之旨意，大致如此。”
　　映晖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望向皇甫昭；后者却是面朝舷窗，眺望星海，似乎是正在神游天际。映晖有些不明就里，于是征询地望向耀晴。耀晴见状，却只是会心一笑，一副“你猜”的神情。映晖有些疑惑地摇摇头。耀晴笑了起来，说道：“他呀，肯定是在想他那小女朋友呢！”
　　映晖一下子明白过来，也笑了，说道：“我记得是叫赵明华来着？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放宽心。那么，你还有什么想聊的吗？”
　　“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可以，可否我们几人现行乘坐结构飞船，先行一步，去往米兰达星？”
　　此处须得宕开一笔。神魔之飞船大致可以分为两种，即所谓“四维结构飞船”和“无四维结构飞船”。其中，后者与正常飞船无异，其并不具有四维结构，因此，乘坐人员于其上是不允许使用能力的，否则，其四维结构便会与四维能量以极高的相对速度对撞，后果将是致命的。因此，这种飞船要求其配备基本的供氧、温度与营养液等等条件，且一般只能维持人可承受的较低加速度。但反过来说，这种飞船技术难度低，造价低廉，续航性也好。而与之相对应的，四维结构飞船具有一个由特殊材料打造的外壳，其能够为内部提供一个稳定的四维环境，因此人在其中可以正常训练、使用能量，且能力加持下的身体也能够承受较高加速度。不过另一方面，这种飞船因为要求具有整体的四维结构，因此工艺极为复杂，而且往往是飞船规模越小，制作难度越高——这是因为小型号的飞船往往意味着更特殊的使用条件、更高的加速度与巡航速度，因此对于外壳材料的要求也是成倍地提高。不仅如此，由于飞船有四维阻力，因此即使所谓“巡航”，也是需要消耗燃料的，因此这种飞船往往不能够进行长途航行，基本上涅普顿轨道便是其极限航程了。
　　映晖沉思片刻。“结构飞船嘛，我想想……我记得是有一艘比较合适的，不过这事可能还需要申请……不过，怎么说呢……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能否给出一些其他的理由呢？”
　　昭沉吟，有顷，说道：“嗯……莫须有。”于是众人皆笑了起来。见状，还是耀晴打圆场，开口道：“怎么说呢……如果祐德能够单枪匹马解决这场事端，自然也会获得更高的威望吧。再者就是，此事不宜迟。若是果真是叛乱，待他们立稳脚跟再攻打，那可就是事倍功半了；而如果我们疾袭过去，说不定能够出其不意。”
　　映晖听得，点点头，说道：“耀晴所言不虚。再者说，此次决战，你们一队人功劳甚大，即使是有些无理的要求，我相信兄长也大致会应允的，权当是一种奖励吧。这样，少顷我去与兄长商议此事。”昭听得，起身，行一军礼，道：“谢将军。”
　　映晖再把目光转向最后一人，问道：“那，你有什么想聊的吗？”
　　死神回道：“我其实也有个不情之请……若是你们人手足够，我可否申请，不参加此次的行动？”映晖正待开口说什么，死神又补充道：“我想我还是表达的不太对……我是说，我可否暂离神族军队，去做些个人的事？”
　　语一出，在场四人面面相觑，有顷，映晖才说道：“你的意思是……你想要暂时辞去一切职务、暂离神族军队的编制？”
　　死神点点头，“正是如此。”
　　“唔……虽然说当下，神魔之战已经进入收尾的阶段，大致也不会很需要战斗力。但是你这样做……用你们的话来说，这不无异于‘四九年退出共军’吗？你本可待战争结束，便能身居高位，安享功名，却为何要如此？”
　　“实话讲，所谓功名，于我无益。我还有些更重要的事。现战争临近落幕，如你所说，便不再需要我这一份力量，所谓‘责任’云云，也于我无干。还乞将军应允。”
　　“这……”映晖征询地望向耀晴，她在回想，是不是自己言行有何不妥，得罪了死神。
　　耀晴接口道：“死神啊……我素来看不透他。许是他不愿深交于世事吧。但既然他有此意愿，我想我们便无权干涉。”
　　映晖还是思索了良久，最后还是说道：“此事重大。这样，你随我一同去招袁映晞将军。届时你当面向他请愿。那么，诸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众默然。于是映晖偕同死神，一并离去。
　　等到映晖再与耀晴等人见面，便已经是在飞船上了。这艘飞船规模甚小，本是额定三人，现在临时改装成供他们四人乘坐，因此相当拥挤。四人坐下，舱室的空间便几乎被填满了。他们甚至没有放置一套备用武器的余地。但也只好如此了。
　　不过与逼仄的空间相对应的，是这架飞船优异的性能。按计划，这架飞船将以十个g的加速度持续运行，预计两天便可抵达乌拉诺斯轨道。
　　四人一边整装待发，一边闲聊。映晖说道：“你们可做好准备。虽说这加速度不会对你我的身体造成伤害，但是还是挺难熬的。”“那有什么办法呢？”耀晴调侃道，“都怪某人情迷心窍，害得我们也要一块受罪。不过也没有办法啦，反正都上了贼船了。”其余三人听闻，一并笑起来。
　　随即，耀晴如同想起什么似的，对祐德说道：“对了，话说，祐德，你便乖乖听从映晞将军之命；却不担心万一他是调离我们，趁机完成收编，然后自立为神王吗？”她说完，却又觉得不妥——毕竟映晞将军的妹妹还在这里听着呢，于是又对映晖说道：“抱歉，说了你兄长的坏话。”
　　“你倒不必道歉。”映晖回道。
　　耀晴接口：“话说，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我哥才不是这样的人’云云。”
　　“唔……”映晖沉吟片刻，“唯独这点，我不太敢保证。我其实向来是不谙所谓名利场之类，因此邀功申职之类全是交由他一手操办。我只能说，在此之前，他的个人利益基本是服从于神族的利益，因为他无论如何是争不过卡伦神王的，但现在……”
　　“想不到，这做妹妹的，竟在外面说起哥哥的坏话来，哈哈哈哈……”耀晴笑道。
　　映晖也笑了，接着说道：“也不能说是坏话吧……不，也不对……算了，你们就当我是随口说的胡话罢，做不得真。”
　　四人聊着，飞船也预热完成，准备起航。聚变反应堆功率加大，四人一下子便如同被钉死在座椅上，动弹不得。映晖所言不假。这加速度虽然伤不到能力加持的身躯，但这滋味也确实不好受。加速度让血液涌向身体背后，于是后脑勺便会发胀，随着心脏跳动的节律一下一下地隐隐作痛。呼吸与心跳变得相当沉重，各器官都在艰难地维持运作。因为坐姿的缘故小腿的血液大量倒流回躯干，于是下肢便逐渐变得冰冷麻木；好在是飞船启动后，座椅逐渐变形成床，四人得以伸直躯体，便稍微好受些……最折磨的地方在于，这样的感觉要持续整整两天，这可属实是，就像耀晴说的，上了贼船了。
　　他们四人出发后不久，神族左军二十万大军也乘飞船出发了。大军预计将于十天后到达乌拉诺斯轨道。
　　四人这一路的种种磨难暂且不表。且说两天之后，四人到达乌拉诺斯轨道，便与神族守军作了交接，大致了解了情况。话说米兰达星守军的所有通讯突然中断之后，此处的神族驻军共派出过两次军队。第一次百人左右，意在探查情况，但方才落地，便全都杳无音信；第二次有千人的规模，这次队伍刚靠近米兰达星的领空，便尽数失联了。这边守军又没有高精度遥感之类的设备，于是再不敢轻举妄动。
　　四人听得如此，眉头紧锁。不想这情形比预想的还要严重。四人略作商讨，最终还是决定冒险，去米兰达星一探究竟。告别了守军将领，四人驾驶着一艘飞船，朝着米兰达星飞去。
　　不多时，飞船在其上空停泊。一路无事。但几人担心遇袭，于是便下飞船，结阵而行。四人且行，便见地面上并无异动；正相反，大地一片死寂，安静地可怕。
　　四人行着行着，辅助作战系统便提醒，地平线处出现一人影。四人提高警惕，缓缓靠近。渐行渐近，这人影只觉眼熟。再近些，再用辅助作战系统放大，他们便看见，天边站着的，赫然便是赵明华。
　　“明华——”昭远远地唤道，随即便冲出阵列，飞向天边。其余三人阻拦不及，于是紧跟上去。
　　明华如同没听见呼唤一般，只是站定不动。昭的双翼扇动得愈发急切，速度也愈快。但就在双方相隔约莫千米之时，明华突然持刀虚扫，随即换为反手，向地上径直一插。一瞬之间，能量爆发，便见得方圆千米的地面都同时被漾出的光芒淹没了；随即光芒喷涌而出，成一道道光刃，肆意地在这片空间中横穿直切，交错丛生。一下子的变故，昭猝不及防，他也根本未曾想到明华会对他出手。重逢的喜悦犹还挂在脸上，却又覆上了一层惊愕。
　　眼看昭便要被这片光刃吞没，其余三人追赶不得，祐德于是抬手便是一招“狂雷天牢”，光刃与天雷齐发，雷光成簇，笼住昭，便护得其一时周全。待一招过后，祐德这才上前，抢下手足无措的昭。
　　耀晴与映晖两人迎上去，见昭虽有闪电护佑，但终是光刃能量甚强，或有透过闪电簇的，便在其周身留下一道一道的血痕。不仅如此，祐德的右臂也是见了红。祐德将昭安置在一旁，便觉右臂无力，说道：“方才太注意昭那边，竟未曾察觉被击中了。”
　　耀晴与映晖换下两人，摆开架势。正待动手之时，听得后面昭说道：“将军，队长……不情之请，别伤了明华……”
　　“话虽如此，可明华显然是来者不善，而且她这实力，不太对劲……”耀晴说着。
　　“赌上六翼天使的实力吧。”映晖接口道。
　　两人同时长剑一挥，四翼变为六翼，打一交错，冲上前去。只见明华仍是置若罔闻地站在原地，直到双方的距离拉近到千米左右，便见得明华只是身形一晃，耀晴便只觉一股能量扑过来。耀晴一时之间还不能明确地发觉出为何，但下意识便觉得此事不对，于是变攻为守，同时大喊一声：“护我！”映晖闻言，抬手便是一招“冰棘刺”，挡在了耀晴面前。下一瞬，耀晴只见眼前辉光一闪，冰棘刺被斩作两截，自己护身的长剑也吃一记重击，身体向后被击飞出去。
　　好在是明华并未穷追，而是转攻向映晖。明华又是身形一晃，随即便至。映晖见来者不善，双掌一合，凭空凝出一招“结界·禁锢”。结界方成，几乎同时，明华欺身而上，又是看似平平无奇的一记横扫，但结界却应声而断。映晖随即向后瞬移，拉开距离。
　　只见明华再次一闪身；同时，映晖凝神，长剑劈地，轰然作响，便是一座冰山显现。有了这“崩斩”的阻挡，明华不得正面相攻，于是闪身取了个侧面，又是一记横扫。这冰山虽是仓皇而发，规模却是不小，方圆约有两百米。但映晖只见眼前一道光芒闪过，整座冰山竟然是齐齐地被拦腰斩断。幸得是冰山虽断，却仍然横亘在两人之间，明华一时难以欺身。映晖与耀晴暂退，是为一合。
　　“这属实是有些古怪……”映晖不禁说道。
　　“确实如此。这的确是明华的能量，但作战风格实在不尽相同。不仅标志性的月轮没有显现，而且明华实战从来是人先至，能量作刃随于身后，却不像如此这般，能量扑面而来。”耀晴说道。
　　“话虽如此，可眼下的问题还是——如何应对。”
　　“我倒是有点想法。”耀晴说着，附耳上去，说如此如此。映晖点点头，“可以一试。”耀晴于是剑交左手，右手光盾化作法阵，托在手中。两人对视，一并向前。映晖在前佯动，耀晴在后，一道一道的闪光术连发。明华于是躲闪，可身法略显笨拙，失了先前的灵动迅捷。双方略交几招，明华故技重施，闪过一道光束，身形一晃。映晖也如先前一般，抬手一道冰棘刺。明华再次闪现至冰棘刺前，抬手横扫。但这次，其出招之时，映晖抬手一握，冰刺崩裂，明华一招劈了个空。正在其挥刀结束之时，耀晴觑准机会，右手一握，光阵化作三条光刃，合作一处，猛击明华手中长刀的下半部分；耀晴同时上前，左手长剑挥出，击打在明华刀尖。两股力并施，刹那间，明华的清虚长刀便被击飞出去。映晖接上，一招崩斩，将两人冰封于其中。这次，没了兵刃的明华，难以反抗这侵袭而来的冰的能量，便被映晖成功地封住了。
　　映晖抬手出剑，将这冰山分作两半。她右手按在耀晴所在的半块，运起能量，这冰山便尽数崩裂。耀晴重获自由。为防止明华被封困其中，窒息而死，两人相互示意一下，便倒数三下，只待映晖将其放出，耀晴再凝出结界，将其围困住。
　　然两人方才数到二，便只见光天化日之下，没有任何征兆地，明华竟然消失不见，唯留下冰山中一个空空的人形。
　　“这……”映晖哑然。
　　两人四下打量，只是不见明华身影。却见得，不多时，四周的据点内，陆续有队伍从中而出。其见此有冰山，便纷纷围上来。诸守将认出袁映晖将军，纷纷行礼。映晖亦认出这些人乃是神族留下接管米兰达星的军士。可她不敢掉以轻心。毕竟，米兰达星静默许久，又有先前的蹊跷事，谁能保证这些军队还听命于神族呢？于是映晖喊道：“诸军无我命令，皆原地待命，不得擅自行动，违令者斩！”随即，他便给乌拉诺斯守军将领下令，要求其来接走受伤的昭与祐德两人。直到两人被接走，映晖与耀晴无后顾之忧，映晖这才命令守军带领她们两人进入据点，准备盘问此事。
　　守军倒也安分，只是同样也是一头雾水，于是便听命，集合在一块，带领两人向一处据点飞去。边行，映晖边自言自语道：“也真是咄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