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洪城城下

　　蒙州的一处客栈内……
　　在偏僻的角落坐着两个年轻男人，一个正是在蒙州手眼通天的许抚州，另一个男子面目清秀俊朗，目光清澈如一汪清泉，一身墨绿色的衣衫，衣衫之上，绘着青龙的图案，栩栩如生。
　　许抚州淡淡道:“轻舟，你说这一战是谁胜？”
　　男子喝了一口茶，“最好的结果就是一万精灵铁骑十不存一，镇北军再次抽调一支精锐北上，占据济城，至于洪城和锡城，收复不了。”
　　“最坏的结果呢？”
　　“这一万骑和沈赴安战死，万小飞率军趁机南下，攻占数城。”
　　许抚州嘴角微微扬起，“你说，那位世子殿下会不会出兵？”
　　沈轻舟思索一番，笑道:“此时出兵可以趁火打劫，坐收鱼温之利，但他应该不会，赵乾不会允许他出兵，他不敢和赵乾把关系搞得太僵。”
　　“他若是不敢，又怎么会率军南下？”
　　“这是两回事，赢洁或许就是他最后的底线，他不得不率军南下。”
　　“那咱俩就赌赌？”
　　“赌什么？”
　　“杨兴老了，如果赢修然出兵，你就到虎豹骑任职。”许抚州笑道。
　　“如果他没有出兵，到时候我和笙歌大婚，记得随礼。”下一刹那，客栈已经没有沈轻舟的身影，就连已经步入天命境的许抚州也没有看清他的动作，由此可见，沈轻舟的道力何等深厚。
　　湛王府……
　　赢修然将密信放在火炉上烧毁，他低声道:“李叔叔，这次我们出兵吗？”
　　他身后的中年男人开口道:“出兵？如果你想做那统一三族的帝王，则必须出兵。若你只想做为人族万万百姓守北方国门的异姓王，则不必出兵。”
　　赢修然露出笑意，“李叔叔说笑了，三族是万年来不变的局势，统一三族，做那名垂万古的帝王，小然没想过，也不敢想。”
　　“所以，你想好了？”李拾遗有些不解，他不明白赢修然对统一三族没有丝毫动心。
　　“嗯，告诉刘祁，从他的麾下调两万铁骑。”
　　李拾遗刚准备出门，赢修然又叫停他，“对了李叔叔，叫周舒辰带两千缺月铁骑也去，我曾祖父靠着十几万铁骑逐鹿中原，这才奠定了如今人族的一统，从我爷爷再到我父亲再到现在的我，我赢家都守在这人族的最北方，但这一次我要告诉三族所有人，我北境四州养出来的铁骑，是天下第一等，无论是人族赵室的那支王骑，还是精灵族的镇北军，亦或者是妖族的万家铁骑和那支飞熊军，都得靠后站。”
　　济城……
　　沈赴安回到济城，城内不过百余骑，一骑飞驰而来，他跪在沈赴安的面前，肩膀颤抖，没有言语。
　　沈赴安面色一沉，“怎么了？”
　　那名骑卒仍是没有开口……
　　沈赴安抽出战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怒道:“我问你怎么了？说话！”
　　“胡将军率五千铁骑攻破锡城，驻守洪城的万家铁骑随即赶到，胡将军与几名副将先后战死，五千铁骑全军覆没……”
　　沈赴安闭上双眼，他并不是害怕，只是惋惜，他已经下令从镇北军中调集两万步军北上，两万人已经进入济城，济城不会失守，锡城被妖族夺了回去他并不心疼，只是胡中旭与孟东阳两人都是日后可以独挡一面的大将，是镇北军日后的支柱，两人战死，对于他，对于镇北军，对于精灵族，都是很大的损失。
　　而他本来打算以锡，济两城为防线，与万小飞对峙，再调集镇北军全数精锐北上，与万小飞决战，他的胜算极大，但就因为锡城的失利，胡中旭及五千骑军的战死，他满盘皆输，以一万铁骑的战死换取一座济城，很亏。
　　傍晚，万小飞率领数万铁骑兵临济城，强攻一个昼夜，丢下七千具尸体后败退。
　　沈赴安持刀伫立在城墙上，他满脸是血，身旁堆满了尸体。
　　“死了多少将士？”沈赴安的声音有些嘶哑。
　　一旁的将领同样铁甲沾满鲜血，满身是伤，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道:“此战五千七百三十一名将士战死……”
　　天刚刚明，一名甲士吼道“南方有情况！一支骑军快速向我们奔来！”
　　沈赴安握紧战刀，没有归鞘，他站起身，望着越来越清晰的那支骑军，他沉声道:“传令！全军备战！”
　　“全军备战！”他身后的几名将领一边高声怒吼，一边向各处奔去。
　　那支骑军在不远处停下，一骑奔至城下，他高声道:“末将是人族虎啸军校尉邹宇，奉我家世子殿下之命，驰援济城。”
　　沈赴安没有开口，如果是赢阙还在世，他会毫不犹豫放这支铁骑入城，但他对如今这位世子殿下一点也不了解，他不敢去相信他。
　　只见一人掠空而来，他落在沈赴安的面前，平淡道:“殿下，李某亲自来了，你还是不相信我北境与精灵族合作的诚意？”
　　“那位世子殿下的条件是什么？”
　　沈赴安在开口的同时示意周围的武将不要轻举妄动，眼前的这位中年男人已经超越了天命境，就连已经进入天命的沈赴安也没有与他一战之力。
　　“三百万两白银，五十万石粮食，锡城归我们，另外两城归你们。”
　　“李先生，这是他的意思？”沈赴安有些不满，他精灵族是有钱，但三百万两白银绝对不是一个小数额，两座城池，三百万两白银加五十万石粮食，还要搭上一座锡城，他认为不值。
　　“万小飞带来了五万万家铁骑，除去之前数战战死的，如今仍然剩下三万余铁骑，万家铁骑加上赶来的数万妖族边军，有八万骑左右，李某可以帮殿下除去这八万骑，如何？”
　　沈赴安沉默片刻，“李先生想如何做？”
　　洪城城下……
　　沈赴安带着万余步卒倾巢而出，守城的是两万万小飞的私军，守将名叫张晓，是万小飞的心腹，他站在城墙上，没有丝毫慌乱。
　　他沉声道:“将军正在带人赶来，本将有把握吞下城下那些精灵，两万铁骑全部随本将出城！”
　　一旁的副将犹豫道:“张将军，我们只有两万骑，万一城下有埋伏呢？”
　　张晓面色暗沉，“违抗军令者，斩！”
　　说罢他走下城楼，他并不是贪功，作为万小飞的心腹，领军的才能还是有的，他之所以要率军出城，是害怕沈赴安撤退，他主动出城，无论沈赴安有没有埋伏，万小飞的援军一到，这些精灵都别想活着回去。
　　可是张晓不知道的是，沈赴安确实有后手，而且是两万虎啸铁骑，再往后，还有一位儒生，他之所以出现在这场战争中，是在提防某人。
　　张晓跨上战马，抽出战刀，高声道:“万家铁骑！杀！”
　　“杀！”
　　城门大开，两万铁骑涌出，沈赴安嘴角扬起弧度，“放箭！”
　　妖族以铁骑闻名，人族亦有北境铁骑，而精灵族所依靠的这是箭羽，弓箭手是精灵族最大的底气，这方面是另外两族怎么也比不上的。
　　一瞬间，上千名弓箭手拉满弓，箭羽如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洪城城下，好似仙人杯覆，杀尽城下妖骑。
　　冲锋中的两万骑有近千骑被射下马，活着的仍旧速度不减，向精灵方阵冲去。
　　沈赴安抽出战刀，怒吼道:“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列阵！”
　　手持盾牌的精灵步卒站在第一排，再往后是手持长矛的精灵步卒，再往后是手持战刀的精灵步卒，那些弓箭手收起弓箭，背在身后，抽出战刀。
　　冲在最前面的妖骑率先冲阵，有八百骑被长矛刺穿身体，撞入阵中的六十骑随后战死，有的被长矛刺死，有的被战刀砍死。
　　紧接着赶来的妖骑将精灵方阵彻底冲乱，双方陷入鏖战……
　　万小飞率领一万私军快速奔驰，他已经下令那五万边军赶去洪城了，他要率这一万铁骑最后入场，毕竟他带来的五万铁骑，洪城的那两万估计是战死八九成，他手上也就剩下万余骑了，他得给自己留点底。
　　远处的洪城城下到处都是尸体，沈赴安望着手中已经砍卷的战刀，他向前抛去，战刀插入一名妖骑的身体中。
　　沈赴安弯腰捡起一柄战刀，继续厮杀。
　　张晓踢翻一名精灵步卒，一箭向他飞来，他持刀挡下，身后的一名精灵握紧长矛直接刺入他的体内，张晓一个踉跄，他猛然转身一刀砍死那名精灵，随后跪倒在地……
　　两万万家铁骑战死，主将张晓亦是战死……
　　沈赴安看着战场上零散站着的精灵步卒，他开口道:“各营清点人数。”
　　不久，一名年轻都尉走来，“沈将军，我们还剩下两千三百四十二人……”
　　这种事本应该由沈赴安的副将来汇报，但那位中年将领在半个时辰前死在了战场上。
　　沈赴安闭上双眼，他沉声道:“进城。”
　　两个时辰后……
　　沈赴安站在城墙上，他的甲胄已经被染成了红色，他望着向洪城奔来的五万妖族铁骑，笑道，“诸位慢行！沈某随后便来地下陪诸位！”
　　他没有以皇子或将军的身份自称，他知道，自己多半会死，两千对五万，就算加上埋伏在外侧的两万虎啸骑军，自己仍是九死一生。
　　但是自从他北上起，再算上不久后，妖族会损失超过十万铁骑，而他精灵族只是损失了三万镇北军，很划算，还能够收复济，洪两城，所以他沈赴安可以心安理得的去赴死。
　　很快，便有一千妖骑下马开始攻城，当这一千人战死超过两成时，又换成了另一个千夫长麾下的千人。
　　天渐渐黑了，已经换了七轮人马，城墙上的守军也逐渐表现出了颓势。
　　此时，万小飞也率领一万私军进入战场，他下令每名千夫长手下的人马只有战死超过三成才能换下一轮，他不在乎这些边军的死活，他想要的就是借这些精灵之手来削弱边军，这样他万家才能在精灵与妖族的防线上一家独大。
　　接着又是两轮更加猛烈的攻城，沈赴安一刀砍翻一名已经冲上城墙的妖族甲士，他身旁站着的人越来越少，他也不知道那两万骑在等什么，但他沈赴安已经没有想过要活着了。
　　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两万铁骑滚滚而来，邹宇冲在前方，他吼道:“杀！”
　　万小飞露出一丝慌乱的神色，他急忙下令，“撤！调两万骑拦住这支骑军，万家铁骑随本将军突围！”
　　这时另一支铁骑也杀了出来，这支骑军人数很少，但当他们入阵之时，阻挡他们的妖骑溃不成军，周舒辰手持一杆长枪向万小飞杀去，有人想拦他，但他们又怎么拦得住那支骑军呢？
　　很快周舒辰便杀至万小飞的身旁，一名中年男人掠空而来，一掌拍向周舒辰，周舒辰的反应极快，他将长枪横在身前，挡下这一掌。
　　当中年男人那一掌落在长枪上时，长枪瞬间断裂，周舒辰落下马，倒在地上。
　　他是不惑境巅峰的实力，能一掌击溃他，对方显然不是寻常的天命境。
　　那名中年男人猛的退后几步，一道身影落在周舒辰的身旁，他轻轻摁住周舒辰的肩膀。
　　周舒辰只感觉身体涌入一股暖流，他的伤势瞬间好转。
　　“多谢李先生出手相助。”
　　李拾遗收回手，他盯着那个中年男人，“万小傅，李某在此恭候多时了。”
　　那位中年男人正是妖族三位圣人之一的万小傅。
　　两人的气机同时攀升至巅峰，几乎是同时掠向上空。
　　周舒辰抬头望去，只能看见两道残影，不久后，万小傅率先落在地上，他的气息紊乱，李拾遗也从空中落下，他负手而立。
　　“我已经入了圣人境，为何你仍旧占上风？”
　　“大概因为我是李拾遗吧。”李拾遗笑道。
　　万小傅抓住万小飞的衣领，下一秒，不见身影。
　　李拾遗没有去拦他们，万小傅毕竟是圣人境强者，他要跑，李拾遗拦不住。
　　“舒辰，该收尾了……”
　　“是。”周舒辰的长枪已经断了，他抽出战刀，继续冲杀。
　　沈赴安也带着最后的数百精灵杀了出来……
　　天刚刚明，厮杀已经结束，但洪城城外仍然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短短一天之内，有超过十万人在此地鏖战。
　　湛王府……
　　一名影卫走至赢修然的身旁，“世子殿下，洪城大捷，除去主将万小飞被救走，八万妖骑被全歼，两万虎啸军十不存一，缺月铁骑还剩八百骑。”
　　赢修然点了点头，他开口道:“虎啸军还剩几百人，满足标准的，收入缺月铁骑，可以适当降低标准。”
　　“对了，沈赴安呢？”
　　“伤得很重，但还是活下来了。”
　　“他呀，此战过后，精灵皇帝的位置就基本稳了，以后和这样一个人共同抵御妖族，我还是挺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