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4章 暗文

　　黑水泽。
　　杉木，红树林，沼泽。
　　丰富的生态，充满生机，也处处危机。
　　此地安全的路线就那么几条。
　　当年方泽带着徐少平，被黑风寨十三鹰追杀来过这里。
　　还是那熟悉气味。
　　方泽很记路。
　　很快找到了为数不多一条安全路线。
　　如此疾行了十几里，已进入黑水泽密林区。
　　方泽在疾速行进的时候，双目神光闪烁。
　　他看起来目不斜视，周围环境之中，枯枝，脚印，泥泽……所有的细节都映入他的眼中。
　　这就是眼变的神奇。
　　不运功时，眼变只让视线敏锐，比普通人清晰，视野开阔。
　　一旦运功，奔驰之中，周围细节也能映入眼帘。
　　方泽如此，是为了寻找什么。
　　没多久，方泽忽然轻轻点了地面一下，止住了脚步。
　　他找到了想找的东西。
　　一棵高耸杉木树树干上，印有一个掌印。
　　方泽停下来，看了这掌印片刻。
　　“锋寒他前往黑水泽西南方位去了。”
　　他道。
　　方泽确认看到的掌印，是四师弟宇锋寒所留。
　　掌印很明显，黑风寨的人也能看到。
　　可看到也没用，黑风寨的人读不出掌印中代表的信息，只能确定宇锋寒来过这里。
　　方泽所在的万里归宗派，不但有门人之间互相相认的手势，还有各种标记和暗记。
　　外门弟子掌握的暗记数量较少，主要和一般营生和情报交流有关。
　　而内门和核心弟子，掌握暗记更多。
　　能认出杉木上的手印是宇锋寒所留，一方面是功法原因，真气性质本身不同，修行阴阳混玄功的人在树木上留下的手印肯定和修行玄雾真经，或者回山劲的人有所不同。
　　同样一掌是刚猛是阴柔，是明劲是暗劲，造成树木损伤哪里不同……
　　细微之处，对外人看起来毫无区别，但方泽这种本门核心弟子看来很明显。
　　另外，在树干上按下的手印，手指的方向，特殊的按法，甚至每一根手指之间开合的幅度大小……这些外人根本注意不到的细微差距，其实是一套有严密体系的暗文。
　　虽不能完全将情况说明，但大体方位和状态，却能表达。
　　树干上宇锋寒留下的掌印，看似随意，其实里面的暗记解读出来的意思是‘我是万里归宗派核心弟子，我向西南方走，情况危急，我身上有小伤’
　　方泽看到暗记，表情逐渐认真。
　　宇锋寒身上带伤，情况比想象中更危急一些。
　　但既然刚才闯过的山隘还在，那就是黑风寨的人还没抓到宇锋寒。
　　救援还来得及。
　　方泽加快脚步，继续向西南方向深入黑水泽。
　　…
　　极驰了一个时辰。
　　在黑水泽西南方向，方泽看到证明宇锋寒还在支撑战斗的痕迹越来越多。
　　最近倒掉的大树。
　　一片树林中折断的树枝。
　　刀剑留下的痕迹。
　　还有……
　　逝者。
　　方泽一路行来，已经看到十七具尸体了。
　　这些逝者，看样子大多是黑风寨的喽啰。
　　还有两个有金丝腰带标志的小寨主。
　　不是聚集在一起。
　　这一路上，越是黑水泽外围逝者越少，越是靠近里面逝者越多。
　　也没人管，就这么扔在黑水泽之中。
　　看来十三鹰和那些喽啰，人手也并不太充足。
　　方泽检查过黑水泽最深处的几具黑风寨悍匪。
　　出手的，确实是四师弟宇锋寒无疑。
　　方泽的师父吴道子外号叫‘明鉴两界’，是江湖中鉴定死亡原因回溯情景的最大权威。
　　方泽作为首徒大弟子，这方面的能力不可能不强。
　　他的四师弟宇锋寒，之前是练剑的。
　　宇锋寒对刀也感兴趣，不过最终可能是觉得用剑更潇洒一点，选了剑。
　　商钟林就总取笑宇锋寒用剑就是为了潇洒耍帅。
　　不过自从方泽来到这方世界，偶尔和师弟师妹们讲一些他知道的传说故事，提到了刀剑双绝后，宇锋寒一下就上心了。
　　本来，万里归宗派的功法性质就是阴阳，生死的转化，像是方泽用拳脚真气演化是一种方法，可用刀剑转化好像也行。
　　万里归宗派的功法本身就很适合双武。
　　宇锋寒上心后，找魏子夫要了一些门派内前辈笔记。
　　门派传承这么久，肯定不止宇锋寒一个人想到用刀剑双武，定有不少经验。
　　于是宇锋寒就一头掉进了双武的坑里。
　　别说，还真被他琢磨出一些门道。
　　宇锋寒的双武，并不单纯是潇洒耍帅，实战之中刀剑双绝确实有所增益。
　　而此时黑风寨死的人，方泽一看伤口就知道是宇锋寒留下的，甚至能在脑海里还原当时动手的具体场景。
　　“越是在黑水泽内，黑风寨的人死的越多越密集。”
　　“可这不是好事。”
　　方泽微微皱眉。
　　这似乎违反一般人的直觉。
　　其实思考一下，就能知道里面的道理。
　　外围黑风寨的人死的少，那是因为宇锋寒还有很大的活动空间，不需要和敌人硬碰硬。
　　可是黑水泽深入此处死人多，不是说宇锋寒人突然就变得厉害了战力暴增，而是反过来。
　　是因为闪转腾挪空间越来越小，宇锋寒不得不拼命，才不断和对手交战，杀人。
　　宇锋寒本身就带伤，现在这么拼，伤势要更严重。
　　方泽越是这种情况，越是冷静。
　　他双目运功，仔细看向四周。
　　很快，他在一处比较隐秘的地方，看到宇锋寒留下的另外一个暗文手印。
　　这次暗文手印上，还多了一道兵器划痕。
　　手印之中的暗文情报解读出来，就是：“我是万里归宗派核心弟子，我继续往西南方走，情况危急，我身上伤势不轻。”
　　“情况，危。”
　　暗文手印看起来，是这半日内留下的。
　　方泽站起，认准西南，迅速疾行。
　　…
　　两炷香后。
　　方泽已经追到了黑风寨那些追杀宇锋寒的高手队伍的外围！
　　知道宇锋寒情况危机后，方泽开始变得认真。
　　只是，越认真，他越冷静。
　　方泽在黑水泽的密林之中，眼变和鼻变神异齐开。
　　瞬间，他能感知到的信息，一下就增加了数十倍……眼变鼻变开启，感官的世界扩大极多。
　　种种普通人察觉不到的讯息，尽数浮现。
　　草地上被踩踏过的浅浅脚印，刀剑刺入土壤留下的不起眼痕迹，倒刺灌木刮下来的一丝黑色劲装的细碎布条，曾经有人因为疲劳用手扶过的杉木树干……
　　青草被人踩过后折断下发散的酸涩草味，树枝挂断后带着有些清甜气息的草木味，有人在附近小解后留下的腥臊，一些不起眼的血迹散发的淡淡血腥味……
　　无数感知中浮现。
　　周围细节，变成想象的素材，在方泽脑海中重组，拼接，推演。
　　仿佛有一個个影像画面。
　　他‘看’到宇锋寒经过此地，身上已经负伤，不时之间滴落一滴血液，在地上形成了现在嗅到的血迹的气味。
　　他‘看’到宇锋寒一个踉跄，差点摔落在地，但用刀剑支撑，在地下留下了一点痕迹，然后迅速离开。
　　他‘看’到有一名黑风寨喽啰不小心被树枝刮破了衣服，在倒刺灌木上留下了一丝黑色布条。
　　他‘看’到大批的黑风寨的人在这里稍微聚集，可能是商讨，然后分成几队开始分散开追捕，那些人踩断的草叶正散发着草酸的气息。
　　他‘看’到……
　　留下的痕迹细节方泽眼中无所遁形。
　　黑水泽的密林像是一本书，只是对一般人这密林留下的痕迹是一本无字天书，上面的字看也看不见，能看见也看不懂。
　　方泽却能一点不漏读懂这本书里的内容。
　　这是万里归宗派核心弟子独有能力。
　　即便境界到了，一般江湖人也不会同时开两种肉身神异。
　　因为极其占用神魂。
　　江湖人神魂强度不够。
　　万里归宗派首重神魂。
　　方泽同时开两项神异，毫无问题。
　　此状态到了极致，就是师父吴道子‘明鉴两界’的名头来由。
　　‘天视地听’。
　　片刻后。
　　几处细节，让方泽意外。
　　“此处有三名肉身第八变或以上，以及一名肉身第七变境界武者痕迹。”
　　“从此处痕迹看，黑风寨的高手似乎并不只三位大当家。”
　　“似乎还有一个高手，在黑风寨队伍之中。”
　　“此人境界不太好判断，但看起来应该是肉身第八变以上境界，极有可能是第九变……”
　　方泽判断。
　　天根变高手，会习惯性减少留下的痕迹。
　　这是出于本能。
　　武者本能会隐藏痕迹。
　　因为肉身神异开启，以前觉得没什么的细节，会暴露无遗。
　　第八变以上武者更本能的时刻减少痕迹。
　　他们能看到这些，觉得其他高手也能看到。
　　这种掩饰能瞒过普通武者。
　　而对方泽来说，反而暴露了实力。
　　“黑风寨三大寨主，都至少提高了一个层次。”
　　“此外，有一个天根变境界神秘高手……”
　　方泽了然。
　　他身形一闪，顺着痕迹‘通道’，追了上去。
　　虽有自信，他也没托大。
　　先清理一下小喽啰。
　　…
　　灌木丛中。
　　数名黑衣喽啰，面带土色，倒在了地面。
　　方泽收回手指。
　　此处，已躺下十五个喽啰。
　　还有两名小寨主。
　　方泽追上了两队小寨主和喽啰。
　　他们分成五人到七人一组的小队。
　　方泽沿后跟随。
　　直接下手。
　　干脆，利落。
　　如此反复。
　　三名小寨主，四十多个喽啰清理掉了。
　　一个都没发出出警示。
　　高位者出手，喽啰发出惊叫的机会都没有。
　　方泽目视前方。
　　围堵宇锋寒的五支队伍，解决了两队。
　　喽啰清的差不多了
　　可以对上些有份量的了。
　　方泽身形飘逸，向痕迹中两个肉身境七变高手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