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此间乐，不思蜀

　　谈主任是要搞出真正业绩的人。
　　这样才能得到上面领导的赏识，步步高升。
　　但同时也知道跟村子的人打好关系的重要性，等把自己的初步想法抖落得差不多，他才开始真正玩乐起来。
　　让跟他同一桌的人轮番输。
　　村长家的院子里，“我是笨鸟”等声音此起彼伏。
　　当然，还有上去唱，开口第一句就是“啊哈娘子”，下面一片应和的。
　　除此之外，谈主任还接受牛定山的馊主意，让他们开口唱《父亲》，当唱到“我愿用我一切，换你岁月长留，一生要强的爸爸”，谈主任便站起来，欣慰地点头致意。
　　老肖三个人看不惯谈主任的嚣张气焰，专门将谈主任拉到他们这一桌，结果三局结束，老肖含泪上台演唱《难忘今宵》。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无论～天涯与海角，神舟万里同～怀～抱。”
　　这首歌如果是李女士来演唱，那在座人无不拍手叫好，但轮到老肖来唱，拍手是要拍手的，但就不是叫好了，而是叫倒好。
　　现场嘘声阵阵。
　　听得薄青时不时露出尴尬但礼貌的笑容。
　　本来想着要录下来反复播放，但见着老肖的两个损友们都没有做这些，于是按耐住了。
　　大家笑闹一番，随后便散了场，各自回去。
　　由于牛定山之前的无私帮助，薄青在村东口的那处四层别墅，总算有了点正经住所的模样，他决定今晚回家住。
　　当然，怕牛村长拉住他当挡箭牌，也是一个理由。
　　谈主任人不可怕，但太能说了，他也虚。
　　至于牛定山……
　　这人可鸡贼了，跑得比薄青还快。
　　人都没散完，转个头，人就没影了。
　　徒留牛村长被谈主任强留着，说要再细谈工作。
　　薄青走之前，谈主任一句“要不什么时候组织一个队伍进山看看”，直接把人家村长眼神都整虚无了。
　　可怕可怕。
　　为老村长默哀半秒钟，薄青脚下走得飞快。
　　……
　　卧牛山未经过开采和破坏，植被保留完整。
　　再加上卧牛村猎人的稀少，村子青壮年大部分都进城打工，整座大山内部孕育了数不清的动物资源。
　　可谓是一片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景象。
　　但同时，长期无人探索的大山，往往也寓意着危险。
　　别的不说，就光是蛇虫啃咬，就是很大一个问题。
　　如果这些能够解决，还有人员上的无力，村子里唯一的好手是老李，但他一是年纪大了，二是要带着外孙离开求医返校，没精力再去顾上这些。
　　牛村长好说歹说，才暂时打消了谈主任开发大山的想法。
　　但人家谈主任也说了，搞发展的路上任何困难都是纸老虎，都是要被坚决打倒的。
　　薄青坐在那对老夫妻旁边，边嗑瓜子，边听人家八卦村长的苦瓜脸。
　　早就说了，这小村子哪能有什么秘密？
　　谈主任一来就把工作狠抓起来这事，薄青往路边一蹲就给听全了。
　　村子的大妈大爷无论是出去买菜，种田，钓鱼，下棋，看到嗑瓜子晒太阳的薄青都会提几嘴。
　　而且他们说的居然全对，哪怕是昨晚就参与了全场的薄青，也不敢说能对细节把握如此精准。
　　搞得薄青疑神疑鬼的，怀疑昨晚是不是做梦了，自己是梦里参与的，怎么了解得都不比别人多？
　　正在此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解锁一看，原来是牛定山同意他的好友申请了。
　　看来那家伙是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然后立马点开叶世君的对话框，给她发送信息。
　　薄青：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叶世君：好消息吧。
　　薄青：我上次旁敲侧击过，他心里没人。
　　叶世君：确实是好消息。
　　叶世君：【红包】
　　薄青：谢谢老板，老板身体健康！
　　叶世君：那坏消息呢？
　　薄青：坏消息是他未来也不打算心里有人。
　　叶世君：？
　　叶世君：你把红包退给我！
　　薄青立刻关了对话框，并决定拉黑她，让她冷静冷静。
　　笑话，进到我薄某人的口袋，还想往外拿？
　　反正牛定山要跟着老李走了，叶世君答应的十万块奖金成为泡影，现在拉黑，又不损失什么。
　　薄青收了手机，笑呵呵地对着阿婆说：“阿婆，今个儿再唱一个？”
　　有人听戏是听曲儿，有人听戏是听词，薄青不一样，他主要听个动静。
　　至今他也没懂阿婆嘴里唱的是哪段。
　　阿婆颤颤巍巍地开了腔：
　　“云敛晴空，冰轮乍涌；风扫残红，香阶乱拥；离恨千端，闲愁万种。”
　　此间乐，不思蜀也。
　　而在同一片天空，有件关于薄青的事情正悄然发生。
　　荒废大半的田地之中，谈主任看得相当心痛，他冲牛村长嘶吼道：“咱们的一千多亩田啊，正经种植粮食的，就百来亩，这合适吗？”
　　牛村长缩着脖子，连连摇头：“不合适，不合适。”
　　他得老实承认，在谈主任面前，他是一村之长也不顶用，怂得很。
　　文化、威严、大局观，方方面面都不如人家。
　　而且人家不是在乱来，是真的有布局，有想法的高级人才。
　　怎么可能有底气反驳，怎么有脸反驳？
　　但老被人指着鼻子吼也挂不住，牛村长稍微要点脸。
　　思索间，他眼神一下子落在薄青挖的大坑上。
　　没办法，谁让那玩意儿特显眼，整片地都齐齐整整的，就那块儿凹下去了。
　　眼珠子一转，他计上心头，为自己稍微挽回点脸面：“咱们村刚从大城市回来的薄青，他家里有二十来亩，主任咱们可以树立他为典型啊。”
　　“哦？”盯着被牛村长指出来的那二十来亩地，谈主任不动声色地问，“那他现在人呢？我看这地都没翻过啊。”
　　这个问题村长知道。
　　他非常愉快地为对方解释道：“他现在正陪我们村子里的百岁老人唱戏呢，主任你也知道的，平均十万人里面才出一个百岁老人，这可是咱们村的祥瑞啊。”
　　“真的？咱们卧牛村还有百岁老人，我来之前可没听说啊。”
　　谈主任双眼放光。
　　搞民政的，最喜欢的听到的就是这四个字，百岁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