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大僧

　　……第二天一早，报国寺后门。晨扫的僧人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被五花大绑，丢到门口宝相花下。等晨扫的沙弥将这人的遮脸取下，正就是他们的师兄慧投。而此时的慧投，已经因为严重的脑震荡，变成了瘫痪痴傻。脑门上还被人用炭火写出四个字：贼僧慧投被送到尊师海蝉面前。那海蝉何等人物，一看慧投的装扮和脑门上的字，便知道养了个败庙的贼人。这是他当梁上客时，被某位高人拿了。高人很会做人。人家把这家伙丢到护国寺后门，俨然是全护国寺的面子。看来高人和佛有缘呐！“阿弥陀佛！”海蝉双手合十，旋即决定今天中午为那位手下留情的高人，包场念诵一次《阿弥陀经》祈福，作为答谢。……武十一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他让妖手把慧投扔到了护国寺后门了事。在之后的几天，武十一过得很平静。唯一的异象是做了一场大梦。梦里，他来到了一个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的地方。在那里看见一个金装法相的神人。那人和眉善目，轻声告诉武十一。有高僧替你赐福。所以佛开慧眼，日后若遇大难，可帮你抵消一次灾孽。这梦境具体是个什么意思，武十一不太明白。不过自那白日梦之后好几日，武十一都感觉心平气和，别开慧根，连带着对易学的研究也是飞速精进了不少。因为儒学精进，武十一算卦越来越准，特别是六爻之术。渐渐地如火纯情。因此，他养成了每天早晚算一卦的好习惯。六合之间，手掌乾坤，像明天早晨吃什么饭，晚上喝什么汤，上班烧什么炉，炉里有什么妖之类，他都能提前预知，算个大概。这些预知，为武十一的生活、修行提供了相当的便利。但，也有很多始料不及的情况，武十一还算不出来。大概在解决掉慧投第三天时，武十一照例在内宫焚妖。可就在他完成任务，走出焚妖间时。归尘司“器”字号炉的方向，突然起了一阵极端急促的铜锣敲击声。那种锣点三短一长，俗称“鬼催时”，是焚烧间出现异变的信号。也随着那门外铜锣的敲击，武十一记起，今日里负责焚烧“器”字号炉的焚妖童子，叫周六八。鬼催时的同时，器字号炉外的太监急促地问里边：“行了吗？时候到了！”“咯吱吱！”回应太监的，不是往日的太平锣，而是指甲不停挂啦大铁门的动静。伴随着那样瘆人心魄的声响，所有在场的人都抖了一个激灵。大伙心照不宣，焚妖童子周六八被妖尸毒气熏透，入魔变妖了！“快！给寻妖司发信号！让他们派天师来。”随着管事太监的话，立刻有太监拉响了炮仗。一颗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然而千军万马还没到，那“器”字间大铁门方向先有了异变。“砰！”一声重重地敲击后，厚重的铁门从里边硬生生地撞变形了。“砰！”又一声撞击，铁门被硬生生撞开了一道缝隙。缝隙里飘散出了一股黑烟。与此同时，一只干枯如木，指甲如血，还点着朱砂痣的手臂从里边伸了出来。手臂硬生生将大铁门撕开！又一张双眼全白，口喷黑烟，七窍流血的脸探了出来。“周，周六八变妖了！”随着一声鬼喊，太监们惊恐地四散逃逸。周六八冲出铁门，如疯狗一般对着人群乱撞乱咬。场面极度混乱，极度少儿不宜。混乱中，独武十一没有妄动。武十一知道，眼下情况复杂，妄动反而不一定能保命。与其冒着踩踏的风险，跟着无头苍蝇一样乱跑，不如屏息凝神，仔细观察，谋定而后动来得实在！于是在众人纷纷后撤之时，独武十一仿佛立于惊涛骇浪中的礁石，岿然不动。他集中精神，利用格物致理之能，望着那妖变的周六八，企图寻找破解之道。片刻观察后，武十一观察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冲出禁锢的周六八袭击人时，虽然表面看似疯狗乱咬，毫无章法，但其实有规律可循。每次他咬人，无不是往口鼻、臀股等处撕咬。由此发现，武十一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冲太监们大喊道：“屏住呼吸！周六八是闻着味儿咬人的！”随着武十一提醒，在场所有太监都不跑了。在生死威胁之下，不管受伤没受伤的，全捂住口鼻，龟缩于地。宫里一下子安静了。除了周六八那瘆人的脚步，再没有别的动静。起初，大家还能坚持住。但随着时间推移，有人受不了了。“噗嗤！”一声尴尬的响动，众人急忙回头。旋即大家发现，是那白眉毛的太监头没夹住自己的屁。随着淡黄色的气体渐渐升起，周六八冲着那家伙的屁股便咬了过去！“哇！”太监头一声绝望地嚎叫。“嗖！”一道耀眼青光后发先至，猛烈击打在周六八的身上！顿时间，和大太监只有几厘米之遥的周六八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地。当青光缓缓消逝，众人惊愕地看见，一个道士扶着口棺材，出现在了这归尘司内。武十一用望气眼暗中观察这人。旋即他发现这人身上发散出蓬勃纯洁的紫色光芒。那光芒的祥瑞，竟然比先前的刘伯庸还要高等的多。俨然是个皇族的直系血脉。这人装扮特别。除了扶着口棺材之外，还戴着一个面具。面具上有一只仙鹤，飞翔成一副太极图的模样。虽然看不见脸，但武十一太认识这人和那面具了。这人，就是寻妖司的“司正”，靠着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伏魔千里的王道士！王道士是武十一《极阴宝鉴》里的常客。没有他，《极阴宝鉴》就得腰斩的那种。每每在记录妖生末尾的时候，武十一都会看一副雷同的画面。一个从天而降，带着仙鹤面具的道士，引青色天雷一掌劈死妖精，而后装在棺材里带走……那画面每次都一个套路，如果不是妖精总换，武十一真以为自己看的是重播。虽说武十一和王道士算是老熟人，但第一次看见他现场降妖，也还是很震撼的。“王道士一掌劈死变妖童子。天下太平喽！”随着太监的这一声激动呼喊，大伙的脸色这才从紧绷变成了松快。那险些命丧妖口的太监头和几个小太监更是立刻拱手，向王道士感恩。但王道士丝毫没有理会这些人。他放下棺材后，迈着大步，径直走到武十一面前。似乎对他格外看中。